沒有三個弟子在的日子,陳堪的生活大多數時候是無聊的。


    畢竟軍營有周石和方胥給他管著,而北京的政務方麵他也插不上手。


    遼東,南洋,乃至於西域的謀劃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陳堪每日除了陪伴常寧之外,便是靜靜的等待著江南的消息。


    紅娘帶著吳迪已經離去好幾日了,此刻估摸著應該已經過了東昌,進入了淮南地界。


    也不知道那所謂的江南馮家,紹興趙家,餘杭周家,江寧蘇家的主事人有沒有洗幹緊脖子等著挨宰。


    今日是個朦朧的陰雨天。


    陳堪很喜歡這種天氣,因為他可以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在金水河畔,這樣的天氣之中,即便是身處北地,也讓人有一種身處江南的感覺。


    陳堪牽著常寧,慢悠悠的走在河邊的人行道上。


    常寧的肚子才五個月,但已經非常顯懷了,看起來與別人六七個月差不多。


    這讓陳堪有些憂心,常寧的身子骨本身就瘦弱,若是到時候孩子太大生不出來可怎麽辦。


    所以現在隻要陳堪有時間,就會拉著常寧運動。


    也不能說是運動,就是慢慢的走。


    攙著常寧順著金水河走了一段,常寧忽然頓住腳步,可憐兮兮的看著陳堪道:“夫君,我累了!”


    陳堪有些心軟,但看見常寧挺著的肚子,還是溫聲勸慰道:“再走一會兒吧。”


    常寧嘟著嘴不願意動,陳堪便隻能硬起心腸強行拉著她走。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常寧幹脆發起了脾氣。


    “不走了,天天走天天走,這肚子也不見小啊。”


    望著常寧小嘴撅著的樣子,陳堪無奈道:“是你太懶了,要是為夫每天不拉著你走,你能躺一天,肚子不大就怪了。”


    常寧撇了撇嘴問道:“夫君,我懷的不會是雙生子吧?”


    陳堪搖搖頭:“大夫都說了,就是一胎。”


    常寧現在偷懶的理由千奇百怪,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問這種問題了。


    “可以了,咱們往迴走吧!”


    陳堪一手攙著常寧,一手撐著雨傘,迴過頭順著河道朝侯府走去。


    才走到半路,張動便急匆匆的朝陳堪跑了過來:“侯爺,侯爺,府中來客人了!”


    “來客人?”


    陳堪一愣,隨即問道:“哪裏來的客人?”


    “說是草原上來的,但聽口音是個漢人!”


    “草原上來的漢人?”


    陳堪臉色古怪了起來,草原上的漢人,他不認識啊。


    不過,既然已經找到了侯府,見一見也無妨。


    “讓他先等著,本侯馬上就到!”


    陳堪朝張動吩咐了一句,便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常寧慢慢的朝家中走去。


    迴到家中,陳堪先將常寧送迴後院,這才來到了禮堂。


    隻是一走進禮堂,整個人便愣住了。


    “徐肅?”


    陳堪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堂中坐著那人頓時一臉驚喜的迎了上來:“侯爺!”


    “徐肅,真的是你?”


    聽見徐肅的聲音,陳堪終於確定了眼前之人正是徐肅,可短短半年時間不見,陳堪竟然已經認不出他來了。


    去年他在遼水邊上召見徐肅之時,徐肅還留著金錢鼠尾辮,整個人活脫脫的女真人打扮。


    但此刻卻是變成了身披皮襖,臉上兩塊高原紅,頂著兩個辮子的蒙古人打扮。


    也不怪陳堪現在認不出來他。


    “徐肅,你不在遼東配合陳洽攻伐半島,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


    陳堪來到主位上坐下,眼神之中滿是探究與好奇。


    徐肅拱手笑道:“侯爺不知,下官如今乃是兀良哈三衛的使者,此次來見侯爺,乃是為遼東之事而來。”


    陳堪一臉好奇的問道:“你怎的又成了兀良哈三衛的使者?”


    陳堪現在是真的迷惑了,幾個月前陳洽給他來的信中,還說徐肅已經甘願退居二線成為了他的謀士,現在怎麽又和兀良哈三衛扯上了關係?


    徐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下官便長話短說了。”


    “嗯!”


    陳堪嗯了一聲,便靜靜等待著徐肅的下文。


    徐肅沉吟片刻,似乎是在組織措辭。


    片刻之後,徐肅淡淡的說道:“侯爺,如今遼東已經沒人了。”


    陳堪點點頭,遼東沒人,這事他早已知曉,否則也不會創立報紙。


    他創建報紙的初衷,為的便是宣傳遼東,為將來的移民做準備。


    不過,要移民怎麽著也得等半島和倭國徹底被女真人征服才行。


    所以,報紙上現在暫時還沒有出現遼東的內容。


    徐肅繼續說道:“陳洽大人在遼東給女真人灌輸了一通去往半島和倭國的好處。


    現在已經沒有女真人願意留在遼東苦寒之地,所以遼東現在就空了下來。


    但陳大人擔心他帶著女真人進軍半島與倭國之時,西北邊境的兀良哈三衛趁機到遼東牧馬。


    在求助山海關守將無果的情況下,陳大人隻好讓下官先去草原拖住兀良哈三衛。


    隨後,下官便成了兀良哈三衛的使者。”


    “原來如此。”


    陳堪麵露恍然之色。


    隨即追問道:“所以你此次迴來是為了向陛下替兀良哈三衛討要遼東之地?”


    “不錯,侯爺目光如炬啊。”


    徐肅苦笑數聲,隨即問道:“這不,剛到北京下官便來找侯爺求教,否則咱們的努力很有可能為兀良哈三衛做了嫁衣啊。”


    陳堪眉頭挑了挑,笑道:“無妨無妨,事情還沒壞到這種程度!”


    徐肅盯著陳堪,眼神之中滿是期冀。


    陳堪寬慰了徐肅一句,便陷入了沉思。


    兀良哈三衛,陳堪隻想著怎麽把遼東搞到大明手中,倒是把他們給忘記了。


    不過,兀良哈三衛竟然敢派人向大明討要遼東之地。


    難道阿紮施裏和塔賓帖木兒已經有了脫離大明自立的野心了嗎?


    沉思片刻,陳堪笑著拍拍徐肅的肩膀笑道:“既然已經迴了大明,那便好好的陪陪家人,兀良哈三衛那邊本侯自會想辦法解決,總歸不會讓你們的努力付之流水。”


    徐肅點點頭,他就知道,遇到事情來找陳堪肯定沒問題。


    陳堪沉思片刻,開口問道:“兀良哈三衛想要討要遼東,是兀良哈三衛共同的決定,還是隻是其中某一家想要?”


    徐肅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主要是福餘衛,他們的領地與遼東接壤,而朵顏衛和泰寧衛雖然也有這種想法,但並不堅決。”


    “好,本侯知道了!”


    陳堪應了一聲,隨後淡笑道:“先迴家看看老婆孩子吧,遼東的事情本侯自有計較!”


    “是,那下官便先告辭了!”


    聽出陳堪話語之中的送客之意,徐肅急忙起身行禮。


    隨即退出了房門。


    而徐肅一走,陳堪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他確實沒想到朵顏三衛在關鍵時候會跳出來想分一杯羹。


    以往陳堪覺得朵顏三衛對大明還算恭敬,也沒有和草原上的韃靼瓦剌同流合汙的想法,所以一直沒怎麽關注過這群蒙古人。


    現在看來,韃子就是韃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遼東才剛空出來,他們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請求朱棣將遼東也給他們。


    他們難道還以為朱棣是剛剛登基時的朱棣嗎?


    沉思良久,陳堪來到書房,修書一封送往了南京。


    這件事情,最終還是需要朱棣拍板的。


    不過,朱棣現在的心態很難評。


    萬一朱棣腦子一抽,或者突然想起了這群小弟以往的好,大手一揮就將遼東送了出去,那陳堪哭都沒地方哭。


    所以,完全將希望放在朱棣身上也不太妥當。


    必須想個法子讓兀良哈三衛打消對遼東之地的覬覦才行。


    怎麽打消兀良哈三衛對遼東覬覦之心,方法有三種,一種是直接將兀良哈三衛人道毀滅。


    這樣不僅遼東能迴到大明的懷抱,被朱棣封給兀良哈三衛的大寧地區也能夠重新迴歸大明。


    不過,兀良哈三衛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披甲之士十萬餘,人口更是超過了三十萬戶。


    想要將兀良哈三衛直接銷戶,以陳堪現在的能力倒也不是說辦不到。


    但法子必然有傷天和。


    第二種便是讓兀良哈三衛陷入麻煩之中,比如,再來一次驅虎吞狼之計,將韃子引過去。


    但這個辦法在草原上似乎不太實用,因為韃靼的占據的草原要比兀良哈三衛大得多。


    再加上阿魯台本就已經和馬哈木拚得兩敗俱傷,他未必有底氣敢兩麵出擊。


    就算他腦子打鐵了,現在要他對兀良哈三衛出手,不付出一定的代價隻怕也很難。


    這個代價,陳堪又不想付。


    那麽隻剩下最後一種了,想法子讓兀良哈三衛內亂。


    片刻之後,陳堪心裏有了主意。


    既然是福餘衛最想要遼東之地,其他兩衛的態度並不堅決,那其中便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比如,以遼東為誘餌,引誘泰寧衛和朵顏衛對福餘衛出手。


    憑什麽福餘衛能獨占遼東,而泰寧衛和朵顏衛隻能繼續留在比遼東之地更為苦寒的草原之上?


    但具體怎麽做,還得仔細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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