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朱瞻壑的問題,陳堪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


    他很無語,他記得他隻說過一次,勾股定理是用來篩查九漏魚的,沒想到就被這幾個小家夥給記住了。


    從那以後,不管誰來考較他們學問,他們永遠隻提這一個問題。


    對方能答出來,他們就會好好和人家說話,答不出來就罵人九漏魚。


    現在陳洽也著道了,陳堪是真無語了。


    不過,剛才他已經提醒過陳洽,陳洽不聽,那就和他沒啥關係了。


    果然,陳洽扶著胡子的手停頓了,臉上露出了迷惑之色。


    勾股定理,在各大算經之中都有記載,陳洽博覽群書,自然知道。


    但是這逆定理,是個什麽玩意兒?


    注意到陳洽的表情,三個小家夥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後搖搖頭異口同聲道:“九漏魚。”


    “算了,無聊透頂,還是出去看等會吧。”


    朱瞻基咕噥了一聲,轉頭看向陳洽道:“鑒於陳先生連小壑一個六歲孩童提出來的問題都答不上來,我單方麵認為陳先生不具備考較我們兄弟三人學問的能力,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此言一出,就見陳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見陳洽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了,陳堪輕咳兩聲,轉頭看向朱瞻基訓斥道:“不得對陳先生無禮!”


    朱瞻基吐了吐了舌頭,對於陳堪的訓斥並不在意。


    訓斥了朱瞻基一句,陳堪轉頭看向陳洽道:“陳先生恕罪,這些小家夥平日裏被本侯寵壞了,對了,等會要開始了,不如本侯領先生出去逛逛?”


    陳堪說的是實話,這三個小屁孩確實被他寵壞了,相比大明其他中規中矩一板一眼的孩子,這三個小屁孩的性子很跳脫。


    不過,陳堪這也是有意為之。


    在他看來,孩子就該有孩子樣。


    小小年紀一板一眼嚴肅的像個老古董似的,那不是精英教育,那是教育失敗的產物。


    陳洽有了台階,也不再提考較三個小家夥學問的事情,轉而看向陳堪說道:“如此,便有勞侯爺。”


    陳洽算是看出來了,三個小家夥是在把他當傻子戲耍呢。


    不過這是他自己著的道,還是在陳堪的提醒下著的道,他雖然臉上掛不住,倒也不至於對三個小屁孩有什麽意見。


    北方的燈會,陳堪去年已經經曆過一次,這一迴倒是輕車熟路。


    侯府下人準備好禦寒的衣物與雪車,還有一些小零嘴。


    三個小家夥由常寧帶著去玩耍他們的,陳堪便帶著陳洽單獨朝冰燈所在的地方走去。


    金水河上的冰燈,在北京也算一絕,更何況陳洽也不是那種愛熱鬧的性子,相比熱鬧的雪車大賽,陳堪估摸著他可能更喜歡素雅的冰燈一條街。


    二人走在一群巨大的冰雕之中,張動領著幾個親衛隔絕掉所有朝他們擠過來的遊人,兩人撐著紙傘,閑庭信步之間頗有雅意。


    陳洽瞪大了眼睛觀賞著這些冰雕,不由得嘖嘖稱奇道:“當真是鬼斧神工。”


    陳堪點點頭,笑道:“在江南的可瞧不見這樣的美景,北方自古以來便有儲存冰的傳統,這些還隻是一部份,更多的冰都進了各家的冰窖。”


    二人談笑間,便走到了一排冰塊砌成的屋子麵前,盡管是大冬天,但冰屋子裏以冰製成的吃食並不在少數。


    陳堪墊了墊錢袋,望向一家賣糖水製成的冰棍的鋪子,排出六個大子道:“來兩個小冰棍。”


    店小二眉開眼笑的接過銅錢,從冰塊砌成的冰窖裏取出兩隻老虎模樣的冰棍遞給陳堪,笑道:“客人,小人店裏還有各種糕點和熱飲,可要進門小憩片刻。”


    聞言,陳堪轉頭看向陳洽:“陳先生以為如何?”


    陳洽點點頭,進門吩咐道:“沏壺茶來,有什麽特色零嘴都上一份。”


    “得嘞,您二位稍等。”


    二人進門找了一張案幾坐下,陳洽不由得嘖嘖稱奇道:“早聽聞漠北野人有磊冰為屋的傳統,不曾想在北京也能見到。”


    陳堪大馬金刀的在陳洽對麵坐下,聞言不由得輕笑道:“世間獵奇之物多矣,本侯還聽說西方有宗教為庭鑄石為屋子,可千百年而不朽。”


    陳洽罷罷手:“茹毛飲血之所,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嗬嗬!”


    陳堪輕笑一聲,倒也沒有多說。


    讀書人都這尿性,自以為大明便是天下中心,其他地方都是蠻夷之地,想要他們接受其他文明,除非這個文明能被漢文明同化,否則他們永遠是這副自高自大的樣子。


    陳堪也不過是順著他們的話順嘴一提。


    反正隨著大航海時代的到來,東西方的交流遲早會頻繁起來,屆時他們就算想排斥,得了好處的百姓也不會同意。


    冰屋子裏沒有生火,但其溫暖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溫暖如春的侯府。


    兩人就著一壺茶,不知不覺便聊了許多。


    陳洽想續第二壺茶時,一個小廝忽然走進了冰舞,來到兩人身邊拱手道:“二位大人,我家主人有請。”


    陳洽白了陳堪一眼,問道:“誰啊?”


    陳堪上下打量了小廝一眼,隨後笑道:“債主!”


    “債主?”


    陳洽麵露狐疑之色,隨後問道:“去瞧瞧?”


    “走唄!”


    說完,陳堪來到櫃台結賬,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結過了。


    陳洽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兩個小廝恭恭敬敬的站在兩人身旁,既不說自家主人是誰,對於兩人非奸即盜的評論也沒有任何表情。


    “帶路!”


    陳堪大手一揮,小廝立即小跑上前,將二人引到一輛馬車身前。


    陳堪徑直上了馬車,陳洽緊隨其後。


    小廝駕著馬車,吱呀呀的朝著金水河上遊的酒樓而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這一次,張貫沒有安坐雅間等著陳堪和陳洽,而是一臉苦笑著站在酒樓門口。


    似乎還有人清過場,因為陳堪並沒有在酒樓中發現除了酒樓工作人員之外的其他人。


    “有勞張大人久侯,本侯之過也。”


    陳堪跳下了馬車,笑眯眯的朝張貫打了個招唿。


    陳洽和張貫也算老相識,所以在看見陳洽那一刻,張貫臉上閃過了一瞬的失神。


    不是說陳洽已經死在了錦衣衛詔獄的大火中了嗎,為何他還會出現在這裏?


    但張貫是聰明人,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不由得朝陳洽大笑道:“不知叔遠兄也在,愚弟失禮了。”


    陳洽不鹹不淡的朝張貫拱拱手便不再說話。


    張貫見狀也不在意,隻是伸手引道:“侯爺,叔遠兄,請!”


    陳堪點點頭,背負雙手踏進了房門。


    依舊是去年的雅間,不過這一次,多了一個人。


    陳堪來到雅間裏坐下,狀若無意的笑道:“本侯今日才迴到家中,不曾想就收到了張大人的邀請,張大人這消息還挺靈通啊。”


    張貫一愣,隨後裝傻充愣道:“適逢其會,適逢其會而已。”


    陳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張貫在監視侯府一事,並不出乎陳堪的預料,說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順手敲打一下而已。


    倒是陳洽,在聽見陳堪問出這句話後,看張貫眼忽然變得莫名起來。


    他還以為陳堪到了北京就是百無禁忌。


    現在看來,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不過片刻之後,他看著張貫的眼神便又不由得有些憐憫起來。


    監視陳堪,還被他抓了現行,以陳堪的秉性,他已經能夠斷定此人的下場不會太好。


    三人心思各異的坐了下來,由於整座酒樓就他們這一桌客人,所以菜上得很快。


    隻是幾人都沒怎麽動筷子。


    陳堪和陳洽是因為在家中吃飽了,這會兒不餓,張貫則是心中藏著事兒,所以也沒什麽食欲。


    於是,氣氛忽然有些怪異起來。


    終於,還是張貫最先忍不住開口道:“侯爺,如今北京城的建造已經大體完工了,這水泥的用量也逐漸少了下來。”


    張貫的話還沒說完,陳堪便揮揮手打斷道:“無妨,不管北京城的水泥用量是多是少,本侯既然說了全額免費提供,便不會食言。”


    “這,本官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


    陳堪笑意吟吟的看著張貫,看得張貫都有些頭皮發麻。


    現在麵對陳堪,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今日的宴會開始前,他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真見到陳堪,他心裏還是有些羞恥。


    見他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陳堪也不著急。


    張貫找他什麽事情,早在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無非是為了皇家禦用水泥的名頭而來。


    一年過去了,陳堪估摸著他也該頂不住朱棣的壓力了。


    畢竟皇家禦用這個名頭,被他以一座北京城的水泥的價格就賤賣出去,朱棣不跟他急就有鬼了。


    要知道香水和肥皂每年給朱棣帶來數百萬貫的利潤,都沒能冠以一個皇家禦用的名號。


    迎上陳堪似笑非笑的目光,張貫咬咬牙,最終還是道明了今天的來意。


    “本官的意思是,往後侯爺提供給北京城的水泥,本官可以用市價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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