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加密的信件,連帶足夠一千人吃上三個月的糧食,悄悄摸摸自天津衛的碼頭順著渤海運向了遼東。


    做完這一切之後,陳堪便繼續坐在書房裏沉思。


    雖然暫時將朝鮮使臣忽悠得留在了北京,但能拖延的時間也就那麽幾天。


    若是南京方麵的援軍遲遲不來,自己也沒法和李瑈交代。


    看來必須要想個辦法將其他國家的目光吸引住,最好讓他們忽略掉朝鮮正在發生的事情,轉而將目光聚焦到大明身上。


    沉思良久,陳堪心裏有了主意。


    如果大明本身就自顧不暇,那麽就算大明騰不出手去幫助附屬國,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眾口。


    所以,陳堪準備讓兀良哈三衛聯合瓦剌部馬哈木配合大明演一場大戲。


    不錯,陳堪準備效仿朱棣,主動引誘阿魯台進犯大明。


    早在朱棣就藩北平之時,這招就已經被他用爛了。


    每一次他迴南京述職,總有看清藩王之弊的文臣想要他一直留在南京,每到這個時候,韃子犯邊的消息便會恰好送到南京。


    所以朱棣不僅能每一次都成功從南京脫身迴到北京,還能借此機會要兵要糧食為自己做準備。


    阿魯台不是朝朱棣放出狠話,直言若是朱棣管不好兀良哈三衛,他就算拚著太師之位不要,也要先給大明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嗎?


    陳堪決定給他這個機會。


    不過,陳堪不打算在大明本土演上這樣一場大戲,他決定主動出擊,將戰場選在草原之上。


    在心中定下謀劃,一封書信便出了侯府朝兀良哈三位所在的西拉木倫河草原而去。


    時間稍晚一點,陳堪便徑直出門去了三千營教場。


    既然和李瑈說的是軍務繁忙,那他就該表現出一些軍務繁忙的樣子。


    於是,陳堪就過上了軍營侯府兩點一線的日子。


    每天天一亮就到軍營裏閑逛,直到天黑才迴家,為的便是盡可能的避免與李瑈打照麵。


    終於,像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十多天後,李瑈有些急了。


    他知道陳堪每日很晚才從軍營迴來,所以特意在臨晚的時候站在門口堵他。


    當陳堪帶著滿臉疲憊迴到家門口,看見李瑈像個門童似的站在門口時,頓時滿心愧疚的迎了上去。


    “世子何不在府中安坐?”


    李瑈迎上來拱手道:“侯爺,下臣的國家子民正在遭受女真野人的荼毒,下臣又何能安坐不動?”


    陳堪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寬慰道:“世子稍安勿躁,如今本侯的急報想來應該已經到了南京,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迴信處傳來。”


    聞言,李瑈的麵色有些猶豫,片刻後,他拱手道:“侯爺,下臣實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知侯爺能否安排一艘快船送下臣往南京走一遭?”


    此言一出,陳堪頓時眉頭一皺,問道:“世子不願在我侯府安住,可是我侯府有什麽款待不周的地方?”


    說完,陳堪便大聲喊道:“雲程,雲程......”


    “不......我...下臣。”


    李瑈剛想否認,受到召喚的雲程便已經迅速出現在兩人麵前。


    還來不及朝兩人行禮,陳堪便劈頭蓋臉的訓斥了雲程一頓。


    “本侯早就說過,世子殿下乃是我侯府最為尊貴的客人,更是大明的貴客,爾等刁奴膽敢做出欺客之事,是想死嗎?”


    雲程一臉懵逼,他怎麽也搞不懂,自己不過剛剛出現而已,怎麽就挨了頓訓。


    要說招待客人,這些日子他也沒有怠慢過這位朝鮮王世子啊。


    雲程臉上露出委屈之色,剛想辯解幾句,陳堪訓斥的聲音便又再度傳來:“往後見王世子如見本侯,二等刁奴再敢怠慢了貴客,可別怪本侯心狠手辣。”


    李瑈欲言又止,但陳堪的訓斥聲太密集,一時間他竟然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陳堪也沒給他這個機會,拉著李瑈便走進府中,,語重心長的說道:“世子殿下何必著急,有了本侯的急報,再加上大王親筆的國書,陛下定然會重視此事。


    就算您親自走一趟南京,也不過是徒受奔波之苦罷了,不妨在侯府安心住下,趁此機會養精蓄銳一番,待大軍駕至北京之時,便引兵迴國救朝鮮子民於水火之中豈不更好?”


    陳堪這話說得言真意切,直接將李瑈的各種理由和猶豫堵在了嗓子眼。


    李瑈滿臉為難之色,話說到這份上,他要是再提出什麽異議,那就是真的看不起靖海侯府了。


    但心裏麵那種焦急的感覺隨時灼燒著他,讓他在侯府的日子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糾結,太糾結了。


    陳堪見他臉上還有猶豫之色,當即下令道:“來人,設宴!”


    李瑈那麽糾結,那陳堪便隻能選擇將他灌醉了。


    希望他醉酒以後能體會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他留在北京,起碼心裏還有點希望。


    但如果去到南京,得知大明根本不會發兵後,那他就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陳堪這也是為他好。


    宴席之上,隻要李瑈提起任何想要去南京的念頭,都會被陳堪用和煦的態度和懇切的言辭堵迴去。


    於是,李瑈不出意外的喝醉了。


    這一次喝醉和上一次不同,上次李瑈三杯酒下肚,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而這一次,李瑈卻是在飯桌上發了許久的瘋。


    先是哭鬧著表達了對自己國家的擔憂,然後又是感謝陳堪,感謝大明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前麵的話都還算正常,但到了後麵畫風便逐漸跑歪。


    先是大笑著說他是朝鮮的王世子,在朝鮮國內,他的地位無可撼動,隨後又一臉憤慨的指責他老子偏愛小兒子,讓他這個大兒子在國內受盡了白眼。


    如今到了朝鮮生死存亡之際,又將向大明求援這個重任壓在了他的身上,而那個受盡老爹寵愛的小兒子卻什麽也不用幹。


    最後更是咒罵了他那個叫李祹的弟弟足足半個時辰,最後才不甘心的一頭栽進了盤子裏。


    整個場麵,陳堪唯一能做的,便是順著他的話附和他。


    現在終於將他灌醉了,陳堪的臉色便也瞬間平靜了下來。


    李瑈口中那個李祹,陳堪自然是知道的,在後世,這個李祹被棒子們吹捧為朝鮮曆史上最偉大的君主。


    朝鮮世宗李祹,在後世被棒子吹上天,實際上卻是一個撿漏王。


    因為在他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一個是如今的王世子李瑈,還有一個是在李瑈死後成為王世子的李禔。


    本來王位怎麽都輪不到李祹身上,奈何他的兩個兄長都是短命鬼,還活不過李芳遠。


    不過這個時空有了陳堪,那曆史上便不會再有世宗大王李祹,隻會有亡國世子李祹。


    吩咐下人將李瑈拖迴房間,陳堪也早早睡下。


    這麽久的時間過去,草原上的大戲要開始了,他這個主角可不能缺席。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剛剛醒酒的李瑈便發現整座侯府開始忙碌起來。


    眼見侯府下人神色匆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慌亂之色,往些日子他一睡醒便會貼心為他準備好早餐的下人也不在,李瑈隻得走出前院,隨手揪住一個侯府下人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府中忙亂不堪?”


    那下人剛想發怒,但看見揪住他的人赫然是朝鮮王世子,便低聲解釋道:“世子不知,那草原上的韃子打進來了,下人正在為侯爺準備出征所需的物資呢。”


    隨口解釋一句,那下人便從匆匆離去。


    李瑈有些愣神,片刻後他消化完這個消息,忍不住喃喃自語一句:“韃子打進來了?”


    隨後陡然臉色大變,一瞬間臉上便沒了血色。


    他突然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在大明,不是在朝鮮。


    韃子犯邊,那豈不是意味著大明要先應付韃子,抽不出精力去管朝鮮的事情了?


    想到這個結果,李瑈頓時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身上的力氣,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麽會,怎麽會呢?”


    李瑈心下慌亂無比,隻是一瞬間便忍不住方寸大亂。


    心神驚懼之下,不顧一切的起身就要朝後院跑去。


    “侯爺呢,侯爺在哪,我要見侯爺。”


    在中庭與後院之間的月門處,雲程攔住了李瑈。


    李瑈就像是瘋了一樣,大喊道:“讓開,我要見侯爺!”


    雲程搖搖頭:“世子殿下,後院乃是侯府女眷所居,您不能進去,另外,侯爺此時已經不在府中,而是到了軍中整軍準備出征。”


    一聽見陳堪在軍營,李讓轉身就朝外麵跑去,但沒走幾步,又迴首喊道:“給我一匹馬,要快馬。”


    雲程道:“世子殿下,侯爺離開時曾交代過老奴,讓老奴務必照顧好您,另外侯爺還說,讓我告訴您不必去找他,他處理完草原上的事情便迴來。”


    “不行,給我備馬,快!”


    雲程繼續苦口婆心道:“就算您現在去,也見不到侯爺了,侯爺是昨夜接到的急報,現在大軍早就開拔了。”


    李瑈聲嘶力竭道:“給我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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