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今日陳堪終於收到了來自遼東的信。


    信件是徐肅的親筆信,以密語寫成。


    畢竟暗中謀劃這種事情,怎麽也談不上光彩。


    陳堪拿著信件鑽進書房,找出一本《左傳》開始逐字逐句的翻譯。


    半個時辰後,一封完整的遼東軍報就擺在了陳堪麵前。


    軍報的內容很簡單,猛哥速罕已經在徐肅的幫助下整合了東海女真的大部分力量,退迴深山老林裏暗中發展。


    這不奇怪,有陳堪支援的那一批軍備物資,還有徐肅去給當軍事,猛哥速罕若是還不能理清東海女真一部,那陳堪就要考慮換一個人扶持了。


    其次便是程風等人的動向。


    據徐肅所說,程風到達遼東以後,並未與猛哥速罕碰麵,而是化作一股流匪,深入敵後,大肆劫掠破壞猛哥帖木兒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城池與村鎮。


    被程風這麽一搞,猛哥帖木兒也沒法再將精力全部放在叛變的東海女真上,而是下令迴師增援本部。


    目前徐肅正在謀劃著反攻的事宜。


    總而言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去發展。


    看完軍報,陳堪沒有迴信的想法。


    早年間的女真人曾被蒙古人大肆屠殺,再加上深山老林之地環境惡劣,所以女真人的族群還沒有發展起來。


    哪怕是分裂成三部的總人口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萬人。


    簡單來說,女真人現在的力量還太弱小,不值得讓陳堪使出更高深的計謀。


    而後續的謀劃,也需要猛哥速罕在徐肅的引導下進軍半島之後,才會真正的展開。


    陳堪看完遼東來的信,大同的軍報也適時的送到了北京。


    大同的守將江陰侯吳高與陳堪的交情談不上多深,但總歸是有著那一層利益牽扯的往來。


    所以每次大同的軍報在送往南京的同時,也會順手抄送一份送來北京。


    而陳堪雖說已經切斷了北京三千營與大同守軍之間的關係,但好歹張三在大同守軍裏,陳堪有時間也還是會關注一下。


    相比遼東那邊的精彩紛呈,大同的軍報就要樸實無華得多。


    自去年草原分裂成東西蒙古之後,以黃金家族的本施雅裏統治的東蒙古一脈,便以正統的名義的朝瓦剌部所控製的西蒙古一脈發起了征伐。


    瓦剌部剛剛脫離蒙古本部,本身也還沒在草原上站穩腳跟。


    所以在一開始時,馬哈木率領的瓦剌部被阿魯台打得可謂是節節敗退。


    兩部之間真正處於平等地位是從去年年中開始的。


    去年年初,漢王朱高煦率領的五千明軍深入草原,成為了瓦剌部脫離蒙古最大的依仗。


    但明軍終究是隻能作為第三方的威懾力量,朱棣現在也還沒有做好的和阿魯台全麵開戰的準備。


    所以當時雖然有明軍在側,硬仗也隻能交給馬哈木自己去打。


    到了年中時分,蒙古分裂已成既定事實之後,朱高煦便退出了草原趕迴國內爭儲。


    但朱高煦退出草原的時候,將大明帶過去的五千軍備全部留給了馬哈木,有了大明留下來的軍備支持,馬哈木迅速組建了一支精騎。


    靠著這支精騎,在去年年底的時候狠狠的打了幾場漂亮的翻身仗。


    然後便是大雪的到來不得不讓馬哈木和阿魯台暫時偃旗息鼓。


    總的來說,現在草原上的局勢就是兩軍對壘,大明作為第三方,誰弱就支持誰。


    大明國內現在趨於平靜,一個互相消耗的草原才更加符合大明的利益。


    看完大同來的軍報之後,陳堪稍加思索,便提筆開始給吳高迴信。


    陳堪這些年在周邊國家的謀劃已經一步步變成了現實,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挑動草原繼續內鬥。


    拉攏分化刺殺這些事情有錦衣衛的人手在做。


    但光靠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的是沒辦法讓草原一直消耗下去的,當阿魯台和馬哈木的力量消耗到了一個臨界點,他們遲早會發現大明的那些醃臢手段。


    所以,大同守軍這邊,需要做出一些姿態來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將他們爭鬥的時間拖延下去。


    至於怎麽拖延,很簡單,沒事就給兩邊送點物資,最好能夠在不經意間發現彼此的手上都有著大明支持的物資更好。


    這樣可以加深彼此之間對對方的疑心。


    陳堪賭的就是現在草原剛剛分裂,他們一定不會選擇坐下來互相對消息。


    隻需要利用雙方的矛盾打一個信息差,陳堪的目的就達到了。


    等他們發現人手越打越少,力量越打越小,沒有人放牧,沒有人種地,也沒有打仗了的時候,就是大明露出獠牙的時候。


    屆時,大明出兵橫掃草原也好,以糧食扼住他們的咽喉也好,選擇麵便寬廣了許多。


    寫完迴信,陳堪忍不住伸了個懶腰,隨後走出書房的大門。


    照例,陳堪來到廚房給朱瞻壑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但當下人將午飯抬進飯堂時,卻發現這些日子都不見人影的朱瞻基和花時竟然已經坐在了凳子上。


    陳堪來到主位坐下,將打量的目光看向朱瞻基和花時。


    花時率先說道:“老師,學生已經算過,現在建起來的水泥窯的產出已經足夠供應整個北方的城池,若是想要擴大產量,便隻能在其他地方建窯,否則產量過剩便不可避免。”


    陳堪點點頭,算是默認了花時的話。


    水泥如今剛剛麵世,能夠接受的人還不算多,花時如今建起來十幾座水泥窯,若是隻供應北京周邊的大戶人家,確實已經夠用了。


    若想運到更遠的地方,利潤可能還不夠路費,還不如去當地建廠。


    花時的話音剛落,朱瞻基便說道:“以後我都迴家吃飯。”


    坐在一旁的朱瞻壑聽見兩位師兄的話,小臉上頓時綻放出笑容。


    這些日子兩個師兄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陳堪每日隻教導他兩個時辰。


    就連小姑都在忙著處理府中的瑣碎雜事。


    雖然徐府的小少爺會經常跑來找他討論學業,但徐正有自己的家,不可能天天朝侯府跑,所以這些日子他很無聊。


    現在兩個師兄的事情忙完,就有人陪他玩了。


    朱月瀾看著一家人終於聚齊,笑吟吟的朝雲程吩咐道:“叫廚房再添兩個菜吧。”


    “誒!”


    “行了,吃飯吧!”


    陳堪吩咐一聲,見他先動了筷子,三個小家夥便又像往常一樣開始惡狗爭食。


    一頓飯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吃完了。


    照例,陳堪是要出門消食的。


    隻是這一次出門,門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朱瞻基一直跟著陳堪走到了一處亭子裏,隨後才感慨道:“老師,弟子發現前些日子都白忙了。”


    陳堪翹著二郎腿坐下:“怎麽說?”


    朱瞻基搖搖頭:“弟子以後肯定是不可能去做工匠的,那一身工匠的本領算是白學了。”


    “嗯!”


    陳堪發出一聲鼻音表示讚同。


    朱瞻基繼續說道:“不過好歹也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用人之道,就當浪費了那些時間吧。”


    陳堪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盯著亭子外麵波光粼粼的金水河麵。


    朱瞻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些好奇的問道:“老師,您在看什麽?”


    陳堪迴神,忽然莞爾一笑道:“為師當然是在看水,還能看什麽。”


    “水有什麽好看的?”


    朱瞻基咕噥一聲,忍不住撓撓腦袋。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矣。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惟不爭、故無尤。”


    陳堪口中誦念出老子《道德經》第八章裏的內容,隨後轉頭看向朱瞻基:“水怎麽就不好看了?”


    朱瞻基一臉懵逼。


    陳堪笑著起身:“人啊,做自己擅長的事情就好,你擅長什麽就該去做什麽。”


    “有句話叫做貪多嚼不爛,你沒必要學習太多的東西,隻需要把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世道就不會亂,這一點,你要向你父親多學學。”


    想起胖胖的大舅哥,陳堪忽然覺得可以對朱瞻基和花時進行第二階段的培養了。


    朱瞻基早晚是要被朱棣封為皇太孫的,自己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北京。


    所以他必須要在朱瞻基迴南京之前,將自己能教給他的東西都教給他才行。


    沉默片刻,陳堪拍拍朱瞻基的腦袋:“以後你三天去一次北京城吧,為師準備對你和花時進行第二段的教學了。”


    “沒問題!”


    朱瞻基答應得很爽快,自從他迴過神來之後他就發現營造北京並不是非他不可。


    就算他不在,那些手藝精湛的匠人早晚也會把北京建好。


    現在,他已經不會去做舍本逐末的事情了。


    朱瞻基的成長都被陳堪看在眼裏,陳堪有些欣慰,這個小家夥終究還是明事理了。


    不過心中欣慰,陳堪沒有表現在臉上,反而一臉嚴肅道:“這一次為師會新增幾門科目,格物,化學,生物,難度相比以前的基礎算學將會呈幾何倍數增長,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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