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祭天,昭告天下,京師的百姓來了大半。


    畢竟是立儲這麽大的事情,雖然和尋常百姓沒有什麽關係,但並不妨礙他們來湊這個熱鬧。


    陳堪也帶著花時站在人群之中圍觀。


    今日,即便是身為大明皇帝陛下的朱棣也沒法掩蓋朱高熾的榮光。


    織造局臨時趕工做出來的明黃色五爪金龍袍,穿在朱高熾身上,將祭台下方所有百姓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


    這下所有百姓都知道了大明的太子殿下長什麽樣子。


    朱瞻基跟在朱高熾身後,一身大紅色郡王袍服,將他的身份與世人徹底隔絕開來。


    太子殿下與皇長孫同時登台,這個消息將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傳遍大明。


    而這一幕,也終將定格在前來觀禮的百姓內心深處。


    陳堪在台上看見了朱棣,看見了徐皇後,也看見了朱高燧,看見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麵孔。


    眾人神色各異,與百姓滿臉期待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唱禮的禮讚官是禮部尚書宋禮。


    朱高熾帶著朱瞻基登台,陳堪便準備拉著花時的袖子離開人群。


    祭台上的朱瞻基忽然迴頭,朝陳堪和花時做了個鬼臉。


    二人一愣,隨後臉上露出同款微笑。


    花時也朝他做了個鬼臉。


    瞥見祭台之上的宋禮臉色越來越黑,陳堪拉著花時就溜之大吉。


    朱棣要冊封他的太子,陳堪也要教他的徒弟。


    想要在一個月內讓隻有五歲的花時熟讀《孝經》與論語,不管對於陳堪還是花時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事情。


    二人必須爭分奪秒。


    至於觀禮,朱高煦的太子之位經過今天這麽一遭後,基本上就是鐵打的。


    除非他自己腦子秀逗,在朱棣活著的時候想上位。


    不然的話,就算是朱高煦現在迴到京師,也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


    畢竟誰家太子登台還帶兒子?


    如果陳堪猜得不錯,這背後肯定是朱棣在推波助瀾,趁著這個機會將朱瞻基推到台前,為冊立皇太孫一事做準備。


    二人迴到侯府,陳堪便帶著花時進了書房。


    侯府的書房裏書不算多,但書架上的每一本書,都是從未在世間麵世過的學問。


    這些學問,都是陳堪憑借後世的記憶一本一本寫下來的。


    來到大明兩年多的時間,陳堪一次寫一點一次寫一點,寫到現在,也就堪堪將後世小學的內容整理出來。


    而這些知識,用來教導花時正好。


    陳堪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手稿,神色肅穆的交到了花時手裏。


    “老師,這是什麽?”


    花時翻開書本,看見書籍上各種小蝌蚪一樣的符文,眼裏滿是疑惑之色。


    陳堪揉揉他的頭:“這就是咱家獨有的學問,你手上這本叫做字典,那些看著像是符號一樣的東西叫做拚音。”


    聽見是獨家學問,花時小小的臉上頓時滿是肅穆之色。


    手中捧著的字典在此刻似乎重逾千斤。


    看出他的緊張,陳堪笑道:“放輕鬆,咱家的學問講究的是寓教於樂,不同於傳統的四書五經微言大義,是可以邊玩邊學的。”


    “邊玩邊學?”


    花時自語一句,眼中瞬間爆發出濃烈的好奇之色。


    他雖然才五歲,但他也知道,做學問講究的就是一個寒窗苦讀頭懸梁錐刺股。


    這世上還有邊玩邊學的學問?


    他問道:“真的嗎?”


    陳堪頷首:“當然是真的。”


    肯定了一句,陳堪笑道:“在為師看來,不管這世界上的哪一種學問,歸根結底都是為人服務的,所以咱家的學問從來不死讀書,而是講究一個學以致用。”


    見自己的話成功勾起了花時的好奇心,陳堪繼續說道:“為師想過了,你現在底子薄,識字不多,如果現在教你認字,想在一個月之內趕上你大師兄的進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這話帶著否定的意味,所以花時的小臉瞬間黯然下來:“是學生沒用,給老師添麻煩了。”


    陳堪莞爾一笑:“沒關係,常規手段不行,為師給你開掛。”


    “開掛?”


    “不錯,開掛。”


    陳堪重重的點頭,伸手翻開字典上的第一頁解釋道:“這是為師獨創,用以輔助小兒識字的字母,一共二十六個,學會這些字母,識字便不再是一件難事,這就是為師要給你開的掛。”


    “接下來,你隻需要跟著為師的思路走即可。”


    花時本身就是極聰明的小孩,在陳堪的引導下,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書房裏,很快就傳出陳堪的教導花時的讀書聲。


    在後院忙碌的下人們聽見書房裏傳出的聲音,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原本正打算出門的朱月瀾,在聽見書房裏傳出的讀書聲後,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房門口。


    聽了一段時間,發現她竟然聽不懂,便小聲吩咐下人喚來管家雲程,讓他守在書房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不管在哪個時代,知識都是珍貴的,尤其是一些獨家的學問,更是隻在家族之中代代相傳。


    朱月瀾很確定陳堪教花時的學問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她身為公主都不知道的學問,那就是獨家學問了。


    她身為侯府的主母,有責任,也有義務不讓自家的學問外傳出去。


    陳堪和花時自迴到家後便一直待到了下午時分。


    直到朱月瀾叫吃飯的聲音傳進屋子,兩人才重新出現在侯府的下人麵前。


    花時的小臉之上滿是難以掩蓋的激動之色,他從來沒想過,原來認字可以這麽簡單。


    想想他在家時母親給他請過來的夫子,一本識字所用的切韻還被他當成寶貝,花時就忍不住想笑。


    陳堪走在後麵,看著心情明顯愉悅許多的花時,眼裏噙著笑意。


    他對這個學生可謂是太滿意了,花時對待學問的認真程度,讓陳堪都忍不住有些咋舌。


    換成後世五歲的小屁孩,學一個下午的漢語拚音隻怕早就不耐煩了。


    而花時不但在一個下午之內將二十六個字母完全背了下來,更是已經能夠熟練的將二十六個字母進行組合。


    學習進度之快,完全出乎陳堪的預料。


    陳堪原本還給他留出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來學會二十六個字母以及組合的聲母和韻母,現在看來,最多隻需要三天,花時就能夠自己翻閱字典查詢生僻字了。


    直到上了飯桌,花時都還沒有從學習的狀態之中迴過神來,嘴裏還在小聲的背誦每一個字母的讀音。


    陳堪給他夾了一個大雞腿:“今天用腦過度,吃個雞腿補一補。”


    “謝謝老師!”


    花時很有禮貌地向陳堪道謝,隨後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陳堪便再沒有踏出過府門一步。


    而大明冊封太子的消息,經過一個月的沉澱,不僅沒有沉寂下去,反而隨著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在整個大明引起了軒然大波。


    儲君立,國本固。


    得到這個消息的絕大多數百姓都是開心的,大明的繼承人確定下來,意味著大明又少了一些動蕩的隱患。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沒有什麽事情是比安穩兩個字更重要的了。


    而花時也不負陳堪眾望,在跟隨陳堪係統的學習了一個月之後,不僅能夠依靠字典讀出每一篇文章,更是認全了阿拉伯數字,已經將九九歌背熟悉,現在,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法已經難不住他了。”


    今日是陳堪考較花時的日子。


    係統的學習了一個月時間,究竟學了些什麽東西,靠嘴說是完全沒用的。


    於是陳堪花費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為花時出了一張試卷,準備讓他感受一下考試的惡意。


    然後,便將花時關在了書房裏。


    囑咐他不允許翻閱任何資料後,便來到了前堂。


    侯府的前堂,許遠、鄭鬆、石穩、姚弛,張永。陳堪麾下的五大金剛赫然在列。


    這一個月,陳堪不問世事,一心埋頭教導學生。


    京師同樣發生了許多事情。


    大多數事情和陳堪沒有關係,但也有一些事情和陳堪有所牽連。


    而能讓陳堪麾下五大心腹齊聚一堂事情,唯有白蓮教的消息。


    陳堪去城外給海軍學院選址之時,便懷疑東河鎮的居民無端失蹤和白蓮教有關。


    雖然後來東河鎮的居民又自己迴來了,但陳堪的懷疑並未打消。


    經過五城兵馬司一個多月的打探,終於到了揭開謎底的時候。


    “見過侯爺。”


    五人起身行禮,陳堪來到主位坐下,罷罷手道:“免禮。”


    待五人坐迴原位,陳堪看向許遠問道:“有消息了?”


    許遠道:“迴大人,屬下已經查明,東河鎮的百姓在一個月前確實曾集體前往老鴉觀誦經祈福,是一個叫韓德祿的東河鎮村民主導的,而這個韓德祿,是城北碼頭車馬行的掌櫃,也是白蓮教的十柱菩薩。”


    陳堪摩挲著下巴:“這個韓德祿的目的是什麽?”


    許遠搖搖頭:“韓德祿此舉有何目的,目前還未曾查探清楚,據東河鎮的居民交代,韓德祿早年是做車船發家,娶有一妻,育有一子,妻死後便帶著其子韓鹿在城北開了一家車馬行,韓鹿,正是當日在城外被侯爺擊斃的東佛子韓鹿。”


    陳堪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問道:“韓德祿人呢?”


    許遠拱手道:“已經被咱們的人控製起來。”


    “很好。”


    陳堪誇讚了一聲,慢騰騰地站起身來:“走吧,去會一會這個韓德祿。”


    城北車馬行是白蓮教據點的事情,陳堪不奇怪。


    因為那個據點本身就是朱高燧故意留下來,用作引出白蓮教那位真佛的誘餌。


    東河鎮一戰,白蓮教損失慘重,就連聲名顯赫的白蓮聖母都死在了東河鎮。


    唯一的女兒死了,那位真佛不可能不來複仇。


    這些暗線,就是一個個雷,一旦他敢動用在京師留下的暗線,就會被五城兵馬司盯上。


    至於能不能順藤摸瓜摸到那位真佛身上,就得看五城兵馬司這兩年在民間的滲透力度如何了。


    陳堪迴到後院交代了花時一聲,告知他寫完試卷就可以出去玩,便和五人一起來到了南城兵馬司詔獄。


    經過兩年的發展,五城兵馬司的規模一擴再擴,詔獄也是鳥槍換炮,正在朝著錦衣衛的詔獄靠近。


    無視詔獄裏此起彼伏的喊冤聲,陳堪一夥六人徑直朝著詔獄最深處走去。


    韓德祿身為白蓮教的十柱菩薩,絕對算得上是白蓮教僅存的高層之一,他當得起這個待遇。


    許遠從守衛詔獄的校尉身上取來鑰匙,打開了天字號牢房的其中一間。


    韓德祿,陳堪並不是第一次見他了,以往他每次出城,都會將侯府的馬車寄存在碼頭車馬行。


    身在詔獄之中,韓德祿並沒有受到什麽非人的待遇,除了手上和腳上帶著鐐銬被摸出鮮血以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見陳堪進門,還知道朝陳堪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陳堪走到韓德祿麵前,拱手道:“韓掌櫃,久違了。”


    韓德祿手上帶著鐐銬,自然沒辦法迴禮,隻好微微躬身道:“見過靖海侯。”


    開局還算愉快,韓德祿沒有歇斯底裏,陳堪也沒有盛氣淩人,雙方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見麵了互相打個招唿。


    獄卒為陳堪六人搬來凳子,韓德祿見沒有自己的份,幹脆一屁股蹲在地上。


    陳堪大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沉吟片刻後,淡淡的說道:“韓掌櫃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本侯今日所來是為了什麽,還請韓掌櫃如實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韓德祿蹲坐在陳堪對麵,臉上掛著淡然的微笑。


    他就這麽聽著陳堪不鹹不淡的威脅,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見韓德祿不為所動,陳堪唿出一口長氣,問道:“韓掌櫃是韓山童後人?”


    韓德祿一愣,隨後笑問道:“何以見得?”


    陳堪麵無表情的說道:“據本侯所知,韓掌櫃祖籍是趙州欒城縣人,先帝參加紅巾起義時,穎州起義軍的統領便是韓山童,韓山童的祖籍亦是趙州,事情太過於巧合,是以本侯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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