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朱棣伸手示意,便有小太監為陳堪抬來凳子。


    陳堪依言坐下,朱棣便問道:“朕聽說,你下令將肥皂和香水停產了?”


    報複永安和永平的事情,陳堪沒什麽好隱瞞的。


    當然,也沒必要說得那麽直白,當即點點頭道:“迴陛下,臣發現肥皂和香水生產的過程出了些紕漏,暫時停工而已。”


    香水和肥皂都是陳堪發明的,除了侯府以外,至今還沒有人知道配方。


    所以生產過程到底有沒有出現什麽紕漏,全憑陳堪一張嘴。


    至於什麽時候才能複工,當然也是陳堪說了算。


    朱棣沉吟片刻:“也罷,既然生產過程出了紕漏,那就好好的檢查一下。”


    朱棣這麽說,便是默認了陳堪的報複手段。


    陳堪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從懷中掏出一遝圖紙遞到朱棣麵前,淡然道:“陛下,臣考察了許多地方,還是覺得海軍學院的選址放在東河鎮要合適一些。”


    朱棣伸手接過圖紙,緩緩的打開看了起來。


    一邊看一邊說道:“成立海軍學院的事情本就是你提出來的,隻要你選好地址,朕自然沒意見。”


    “咦?”


    朱棣忽然輕咦一聲,指著一張圖紙問道:“這些是什麽東西?”


    陳堪伸著脖子,看清圖紙上畫的東西之後,解釋道:“這是臣準備用來訓練將士體能的東西。”


    朱棣有些疑惑:“訓練體能的東西?”


    陳堪指著圖紙解釋道:“陛下請看,這叫單杠,是訓練將士臂膀力量的地方,這些木橋,訓練的是將士的平衡力,這個叫做刺網,訓練的是將士的爬行能力,這是......”


    聽著陳堪的介紹,朱棣的眼睛開始亮了起來。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向陳堪:“這是煉體之術,陳小子,你還會煉體之術?”


    “煉體之術?”


    陳堪的話音一頓。


    什麽煉體之術他當然不會,但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後世那麽多軍旅電視劇裏麵訓練新兵用的都是這些東西。


    於是陳堪依瓢畫葫蘆,就將這些東西畫了出來,想著總該能有點用處。


    但現在,怎麽又和煉體之術扯上了關係?


    朱棣肯定道:“不錯,煉體之術一向為兵家不傳之秘,你小子從哪裏得來的?”


    陳堪張了張嘴,他實在是不想再找借口糊弄朱棣,隻得隨口應道:“這些東西都是臣瞎琢磨出來的。”


    “瞎琢磨出來的?”


    朱棣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十個分貝,臉上還帶著驚訝的表情。


    陳堪點點頭:“迴陛下,確實是瞎琢磨。”


    朱棣臉上瞬間露出狐疑之色:“難道你小子還是什麽千古難遇的名將種子?”


    陳堪趕忙否認:“陛下,這個玩笑就開得有點大了,臣隻是覺得,對身體上每一個器官進行有針對的訓練,相比胡亂的操練更能激發將士們身體的潛能而已。”


    朱棣頷首道:“就憑你說出這句話,朕便可以讓你獨領五千大軍。”


    陳堪急忙擺手:“陛下高看臣了,臣從未上過戰場,哪來領軍的能耐,陛下這是在捧殺微臣。”


    眼見陳堪極力否認自己,朱棣忽然正經起來:“你還別不信,你可知古時強軍都是怎麽訓練出來的?”


    陳堪瘋狂搖頭,他都沒有怎麽和軍隊接觸過,怎麽可能知道。


    而朱棣牽起話頭,便停不下來了。


    他正色道:“以三國為例,曹操之虎賁軍,劉備之白耳兵,公孫瓚之白馬義從,皆是三國時期一等一的強軍。”


    陳堪就算再孤陋寡聞,這個幾個軍種的名字他還是聽過的。


    古代的特種兵嘛,強得一批那種。


    不過這些軍種是怎麽訓練的,他又沒有穿越到三國,他怎麽可能知道。


    似乎是瞥見陳堪臉上的疑惑之色,朱棣解釋道:“這些強軍之所以能夠青史留名,便與這煉體之術有關。”


    陳堪被朱棣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弄出來的這個東西,這麽有用的嗎?


    為什麽我不知道?


    朱棣繼續說道:“隻可惜自北元撤離中原之後,我漢人之兵書要義盡數被韃子卷走,帶不走的也一把大火燒成了飛灰。當真可恨,此生不殺光韃子,朕誓不罷休!”


    陳堪:“?”


    不是說煉體之術和怎麽訓練特種兵嗎?


    怎麽又扯到韃子身上去了?


    我不理解!


    片刻之後,朱棣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輕咳一聲:“陳小子,你獻上煉體之術,朕記你大功一件,有了這煉體之術,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大明又將多出一支不遜於貞觀玄甲軍的強軍。”


    陳堪點點頭,不管怎麽說,立功了總是好事。


    雖然這功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這也再次證明了一個事情,後世的東西,不管再怎麽尋常,拿到這個時代都屬於降維打擊。


    而朱棣在誇完陳堪之後,也不再糾結煉體之術的問題。


    他是帝王,就算麵前擺放著再好的東西,也要保持不動如山的深邃。


    剛才小小的失態了一下,已經是看在陳堪是自己女婿,是自家人的份上了。


    於是,氣氛忽然有些沉默起來。


    朱棣翻看圖紙的速度很快,不時的詢問一下陳堪圖紙之上的某座建築的用處,或是詢問一些看不太懂的地方。


    而陳堪則化身解說員,不斷的為朱棣講解一些大明沒有出現過的新事物。


    君臣相得益彰,倒是頗有一些君勝臣賢的意思。


    而在陳堪看不見的屏風之後,記錄起居注的翰林學士也在奮筆疾書。


    古有唐太宗與李衛公問對,今有陛下與靖海侯論練兵。


    這些都是後世考察大明史實的重要依據,自然是要一絲不苟的記錄下來。


    陳堪自然不知道他已經留名青史,依舊在喋喋不休的朱棣講解軍事學院的細節和構造。


    人在做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當兩人終於放下手中的圖紙,這才發現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暗了下去。


    陳堪急忙起身告辭。


    朱棣也沒有強留,陳堪如今已經成婚了,留在後宮容易招惹麻煩。


    就算他們倆是知道真相的,但大明的禦史言官聽風就是雨,很難搞。


    朱棣親自將陳堪送出月門,一邊走一邊說道:“圖紙朕會交給工部,朕看了,海軍學院的規模雖然龐大,但用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建成。”


    陳堪走出月門,朝朱棣拱手道:“陛下留步,臣自去也,至於軍事學院之事,臣建議陛下先下旨至軍中,學院修建事小,生源之事事大。”


    朱棣點點頭:“朕心裏有數。”


    “如此,臣告辭了。”


    說完,陳堪便快步朝洪武門走去。


    洪武門天黑前落鎖,走得慢了陳堪就隻能在皇城裏等著明天的大朝會了。


    幸好在宮門落鎖的最後一刻,陳堪成功躥出了皇城。


    “侯爺!”


    方胥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


    陳堪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迴家還能趕得上晚飯,一個箭步上了馬車。


    片刻之後,陳堪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迴家。”


    冬日,傍晚時分的京師景色最好,天空是一片金黃色,比之梅雨季節平添幾分大氣,就連遠處的房頂也被即將消散的夕陽映照成金色。


    方胥繪聲繪色的給陳堪講述著今日京師是如何炸鍋的。


    “侯爺,卑職聽說,廣平侯府和富陽侯府今日被應天府衙約談了。”


    “哦!”


    陳堪沒什麽表示,早在將袁容和李讓的那些罪證放出去之前,他就預料到應天府肯定會去找他們的麻煩。


    不過以兩人的身份,那些事情最後的結果大概率是不了了之。


    當然,陳堪真正的目的是搞臭他們,而不是要讓應天府衙去抓他們坐牢,應天府也沒那個膽子。


    隻要他們的名聲臭到百姓路過門口時都要吐兩口口水鄙夷一下的程度,兩座侯府和兩座公主府基本上也就廢了。


    大明說到底還是一個以道德約束大眾的國度,像這種高門大戶最是在意名聲,有了名聲,他們家中的爵位,財富才有可能順利的傳承下去。


    而一旦名聲壞了,哪怕你是皇帝的親女兒,該擼你的時候也照擼不誤。


    今天才是第一天,談論這些事情的百姓還不算太多。


    等到明後天陳堪再加一把火,差不多就成了。


    迴到府中,陳堪第一件事情就是讓雲程注意應天府衙,一旦應天府衙的處理結果出來,就通知五城兵馬司。


    ......


    翌日,陳堪一覺睡到了大下午。


    而應天府衙對兩位侯爺和兩位公主殿下侵占民田侵占河道的處理結果就像長了腳一樣,迅速占據了京師八卦之中的熱搜頭條。


    處理結果和陳堪預料得分毫不差,罰錢了事。


    至於收迴被侵占的民田,河道,將他們霸占的商鋪還給苦主,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京師炸了,所有人都在罵兩座侯府,也有一小撮人在罵應天府衙畏於權貴,不敢替百姓做主。


    據說更是有百姓想去皇城敲登聞鼓告禦狀,要不是被巡城的五城兵馬司校尉製止,隻怕這會兒早就驚動了朱棣。


    陳堪默默的聽著雲程講述京師百姓的反應,聽見百姓竟然想去敲登聞鼓狀告侯府和應天府衙,陳堪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一次,兩家基本上沒有什麽翻身的可能了。


    至於應天府衙被連累,那也是他們自找的。


    片刻後,陳堪淡淡的問道:“各家府上有什麽消息?”


    雲程恭聲道:“從昨日香水和肥皂作坊停工以後,除了兩位公主府上,其餘各家都已經遣出管家來找老奴打探消息,老奴按照侯爺的吩咐,收下了他們送來的禮物,沒見他們的人。”


    陳堪頷首:“那就繼續閉門謝客,直到他們做出讓步和妥協為止。”


    雲程一愣,隨後點頭應是。


    他不明白侯爺為何覺得各家一定會妥協,但既然侯爺說了他們會妥協,那就一定會。


    他從未見過比自家侯爺更聰明的人。


    ......


    與此同時,廣平侯府邸,永安永平兩位公主,袁容李讓兩位侯爺正在臉色鐵青的聽著下人傳迴來的消息。


    那下人戰戰兢兢的跪在四人麵前,每說出一句話,他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公主殿下,侯爺,京師最近都在瘋傳咱家仗著陛下的寵愛,欺橫霸市,與民爭利,是不折不扣的大兇大惡之人。”


    袁容聽完,無力的罷了罷手:“行了,下去吧!”


    下人如蒙大赦,急忙起身一溜煙跑沒影了。


    李讓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陳堪小兒,辱我太甚。”


    袁容冷眼看著李讓:“各家怎麽說?”


    李讓強忍怒氣應道:“我們兩家派往各家的人都吃了閉門羹,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和咱們劃清界限。”


    袁容問:“張信呢,他作為領頭人難道也不見咱們?”


    李讓搖頭:“張信見了,但......那個老狐狸,說話滴水不漏。”


    “淇國公、成國公、曹國公府上怎麽說?”


    “淇國公府與成國公府閉門謝客,曹國公說...說...”


    “說什麽?”


    “說我們既然甩開他們吃獨食,那挨打的時候也別招惹他們!”


    聽完這句話,袁容忽然雙眼通紅,一拳錘在桌子上,嚇得兩位公主一下子花容失色。


    “陳堪,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李讓眉頭一皺:“咱們現在在京師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你想幹什麽。”


    袁容暴怒道:“幹什麽,陳堪讓咱們落得如此境地,難道咱們就這麽被他折辱也不還手嗎,那將來朝堂之上還怎麽看咱們?”


    永安和永平被袁容暴怒的樣子嚇了一跳。


    片刻之後,永安忽然怯怯的問道:“要不然我們姐妹倆去找常寧說項說項?”


    永平搖頭:“不可,上一次咱們和小妹已經將關係鬧得很僵,這麽趕著送上門去,不是讓百姓們更加認定咱們心裏有鬼了嗎?”


    李讓看向袁容:“你準備怎麽做?”


    袁容咬牙切齒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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