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堪今日出城的目的,便是來看看城外適合修建水師學院的地方。


    沒錯,正是長江洄水灣。


    水陸法台上依舊還有鮮紅色的血跡凝固在上麵,而法台之外的平地還縈繞著一股子很濃的屍臭味。


    陳堪跳下牛車,左右打量了一下這片空地。


    京師城外的空地不少,但陳堪總覺得這塊地是塊風水寶地。


    詐死的時候,聽說欽天監將自己的墓地選在了這裏,陳堪是真的有一種將來死後葬在這裏的衝動。


    這個洄水灣確實是個聚風藏氣的好地方。


    長江在這裏轉個大彎,順勢帶走了半島上的地下水,這就導致整個半島向下挖下去一米多深依舊是幹燥的土壤。


    若是種地,這個地方自然不太合適,但如果是用來做墓地或者建學校,這個地方卻是非常的合適。


    還有一個陳堪必須要選擇這裏的地方,是因為這裏的江麵比其他地方更加寬闊。


    而海軍學院存在的意義,就是水上戰鬥,這裏的江麵寬闊,適合停泊各種戰船,距離長江出海口也近,順流而下一天時間即可出海,再加上鄭和造船的船塢也在長江出海口上。


    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建造海軍學院的天選之地。


    距離洄水灣不遠處,是一個緩坡丘陵,陳堪爬到丘陵最高處,靜靜的將這裏的地勢記在了心裏。


    “去那邊看看。”


    陳堪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村落。


    隨後一群人便朝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但奇怪的是,直到陳堪走進村子裏麵,除了聽見狗吠的聲音,卻是沒有遇見一個活人。


    再往村子深處走去,依然還是空蕩蕩的一片。


    “怎麽迴事,村子裏的人呢?”


    陳堪的眉頭微微皺起,今天是大年初二,就算是出門走親戚,也不至於全村的人都消失不見了吧。


    而且陳堪觀察了一下,村子裏許多人家是開著門的,房間的擺設也不像是出遠門的樣子。


    “去問問江寧縣令,這是怎麽迴事?”


    一個村子的人全部消失,很難不讓人懷疑這裏沒出事啊。


    而這裏屬於江寧縣的管轄範圍,一個村子的人莫名消失,江寧縣令沒道理不知道吧?


    遣人去請江寧縣縣令,陳堪又轉頭向另外一個村子趕去。


    另一個村子稍遠,正是陳堪當初隱居修養三個月的村落。


    但......這裏的情況也和前麵一個村子一樣。


    一個村子沒人還可以說是巧合,那第二個村子也沒人,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陳堪麵色陰沉:“工部派遣來這裏處置搬遷事宜的官員呢?”


    “侯爺,也消失了,附近的六個村落全都沒人。”


    去打探消息的人迴來了,但他帶迴來的消息,卻是讓所有人都遍體生寒。


    六個村子,加起來數千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怎麽想都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方胥沉聲道:“大人,會不會是白蓮教的人,或者建文餘黨?”


    陳堪搖搖頭:“你問我我問誰去。”


    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陳堪還是不願意相信。


    白蓮教二十天前才在此處損失了兩萬精銳,沒道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召集這麽多人手擄走這裏的村民。


    並且村子裏也沒有反抗過的痕跡。


    如果是被強行擄走,那麽百姓們沒道理不反抗。


    那麽唯一的解釋便是,百姓們是自己離開的。


    江寧縣的縣令比眾人想象中的來得更快,畢竟陳堪現在兇名在外,敢不買他賬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侯爺,下官元嘉,添為江寧縣的縣令。”


    元縣令朝陳堪施了一禮,額頭上密集的汗珠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另外,與江寧縣令一同到來的還有縣衙的差役。


    陳堪麵無表情的問道:“附近六個村落的百姓全都消失了,本侯遣麾下搜索了方圓二十裏地,並未發現活人,就連來主持附近的百姓遷移事宜的官員也不見了蹤影,元縣令,你不打算向本侯解釋一下嗎?”


    “這......”


    元縣令一時語塞,隨後搖搖頭道:“迴侯爺,此事下官也不清楚啊,這幾日元正,縣衙並未接到有人報案,也未曾開出路引。”


    路引,是老朱為了讓百姓們不頻繁遷移,弄出來固定百姓行蹤的東西。


    即農戶想從一個縣去到另外一個縣,需要縣衙開具的路引憑證,否則便會淪為流民或者逃戶。


    陳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既然江寧縣令也不知情,那就有點奇怪了。


    半晌之後,元縣令有些忐忑的問道:“侯爺,您說會不會是百姓都進城去了?”


    “進城?”


    陳堪眯著眼睛,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元縣令。


    被陳堪似乎要殺人一般的目光盯著,元縣令差點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片刻後,陳堪淡淡的說道:“就算是進城,沒道理附近所有村子的人都進城吧?”


    麵對著咄咄逼人的陳堪,元縣令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哭喪著臉道:“侯爺,這...下官委實不知啊。”


    見元縣令急得滿頭大汗,陳堪也沒了繼續為難他的心思,淡淡的吩咐道:“罷了,上報戶部與刑部,讓他們過來看看吧。”


    這麽多百姓離家出走,其背後的隱情必然不簡單,但查案這種事情,陳堪實在是不好越俎代庖。


    五城兵馬司倒是有查案的權限,但五城兵馬司主管的京師城池,像這種事情,除非是刑部主動邀請五城兵馬司幫忙。


    至於為何還要上報戶部,則是因為戶部還掌管著天下百姓的戶籍入冊之事。


    這麽多百姓消失,戶部也難辭其咎。


    “先迴京師。”


    陳堪坐上牛車,撇下元嘉轉頭便走。


    至於元嘉,他身為江寧縣令,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必不可能在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就迴京師。


    牛車晃晃悠悠的走在青石板路上,陳堪盤腿坐在牛車上,腦海之中高速運轉。


    他在想,有什麽東西能夠讓這麽多百姓集體蒸發。


    對於那些消失的百姓人身安全,陳堪倒不是很擔心,一個人兩個人失蹤,他們或許是有可能遇害了。


    但數千人失蹤,並且還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遇害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小的。


    夕陽西下之時,陳堪迴到了侯府。


    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陳堪便鑽進了書房。


    百姓失蹤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和他有關係的是軍事學院的設計。


    既然確定了選址,那接下來就是動工。


    但在動工之前,先準備好一張圖紙是很有必要的。


    陳堪的書房裏麵,有許多別人完全看不出用處的小工具,比如圓規,尺子之類的。


    這些東西都是陳堪閑暇時分做出來的,現在畫軍事學院規劃圖,就剛好能用上。


    在書房裏廢寢忘食的忙碌了一夜之後,等陳堪再次迴神,這才發現天邊已經掛著啟明星。


    一旁的桌子上還放著朱月瀾親自送來的飯食,隻不過現在已經冷冰冰的沒法再吃。


    將桌子上的米酒一口喝了個幹淨,陳堪蜷縮在書房的小床上開始打盹。


    做事情要從一而終,一旦被人打斷就容易半途而廢。


    所以陳堪再次踏出書房時,已經是第三天中午。


    三天時間,除了上廁所之外,陳堪吃飯睡覺全都在書房裏解決。


    而這三天的勞動成果也很喜人。


    陳堪的書桌之上,多出一幅與大明尋常的城池完全不同的城市規劃圖。


    讓雲程準備好飯菜,再讓下人看好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去,陳堪便打算吃飽喝足迴房間睡他個天昏地暗。


    “侯爺,江寧縣令求見。”


    陳堪還在大快朵頤,就聽見管家稟報江寧縣令來訪。


    “讓他進來。”


    雲程應了一聲走出房門,再迴來時身後便多出一個人。


    正是三天前被陳堪訓斥過一頓的江寧縣令元嘉。


    元縣令見禮道:“下官見過侯爺。”


    “嗝~”


    陳堪打了個飽嗝,放下手中的雞翅:“見本侯什麽事?”


    元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陳堪的表情,這才拱手道:“迴侯爺,那些消失的百姓有消息了?”


    “哦?”


    陳堪抬起頭:“這事兒你該去和刑部說,來本侯府上作甚?”


    元縣令表情一變,恭聲道:“下官就是來知會侯爺一聲。”


    “嗯!”


    陳堪言簡意賅得厲害,現在他完全不想和任何人進行交談,更不想動腦子,他隻想好好睡一覺,然後進宮將畫好的圖紙遞給朱棣。


    但元嘉好像完全看不見陳堪臉上的不耐之色,依舊自顧自的說道:“下官已經查明,東河鎮六個村的村民之所以集體失蹤,是因為水陸法台那裏死了太多的人,村民們覺得不吉利。


    於是裹脅了工部的官員前往東河鎮以西百裏外的老鴉觀祈福,順便請了幾個道士來東河鎮做法事,以此化解東河鎮上衝天的怨氣。”


    “哦。”


    陳堪應了一聲,擺擺手:“本侯知道了,你調查的結果是什麽,如實上報便是。”


    雖然陳堪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他並不打算提醒一下眼前這個糊塗縣令。


    因為陳堪隻在意那些村民,既然現在村民沒事,那他就沒有多管閑事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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