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山下沒有發現佛子的屍體,隻發現了一件血衣和一柄匕首......”


    龍首關關城,陳堪沉著臉聽著麾下傳迴來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哪怕明知佛子已經逃出生天,陳堪還是忍不住一拳砸到門框之上。


    半晌之後,陳堪迴過神來,淡淡的說道:“知道了,通知兄弟們,放棄追擊吧!”


    做出放棄追擊的命令,陳堪隻覺得心髒跳動得難受,像是悶了一口氣在胸口,有些隱隱作痛。


    迴想當初在京師之時,方孝孺和盛庸都不止一次的告誡過陳堪,白蓮教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當時的他隻是將白蓮教當作一個普通的民間組織,天真的以為他手上握著國家機器,想要對付一個小小的白蓮教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直到現在,已經和白蓮教打了那麽多次交道,除了在蜀中那一次之外,他基本上都是處在下風。


    尤其是這一次,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還是讓佛子逃走了,這就忍不住讓生性驕傲的陳堪深深的懷疑起自己的能力。


    難道自己真的隻有賣弄小聰明這點本事嗎?


    夜晚的涼風吹過,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唿喊。


    “大人,阿金姑娘醒了......”


    “大人...”


    “阿金姑娘醒了!”


    方胥氣喘籲籲的跑到陳堪麵前,一看陳堪的臉色,便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陳堪迴神:“誰醒了?”


    方胥撓了撓頭,重複道:“阿金姑娘啊。”


    “哦!”


    陳堪應了一聲,邁步朝阿金的房間走去。


    方胥有些疑惑,怎麽大人看起來好像不是太開心的樣子?


    雖然放跑了佛子,但佛子麾下三千多人全軍覆沒,報迴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啊。


    立了功還這麽不開心?


    真不理解!


    晃了晃腦袋,方胥隻想出大人對自己的要求實在太高了這一個理由。


    隨後便陷入了即將升官發財的喜悅之中。


    陳堪快步來到關樓,阿刀端著一盆水從一個房間裏走出,剛好碰上了迎麵而來的陳堪。


    阿刀趕忙放下水盆朝陳堪行了一禮,眼中滿是感激之色。


    “大人...”


    “本官聽說阿金醒了,來看看她!”


    陳堪打斷了阿刀那些表忠心的話,他並不需要阿刀給他做牛做馬,陳堪的人生信條裏也沒有把人當牛馬這一條。


    陳堪繞過阿刀,走進了房間。


    阿金依靠在床沿上,眼神有些迷茫和空洞,用被子蓋著下半身,雙手抱著被子,稚嫩的小臉上多了一些傷痕。


    見進來的人是陳堪,阿金賭氣似的將頭歪朝了一邊。


    陳堪也是有些無奈,他會哄女孩子,但隻限於大眼睛萌妹,其他女子陳堪是真不知道怎麽哄。


    沉默了一下,陳堪開口道:“阿金,對於阿公的事情,我想跟你說聲抱歉。”


    一句話出口,就連陳堪自己都覺得有些幹巴巴的。


    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陳堪稍加思索,又幹巴巴的補充道:“對不起!”


    見阿金還是沒搭理,陳堪再次歎了口氣,隨後緩緩說道:“屠殺望月寨的那個魔頭名叫山田次郎,是白蓮教的南佛子,不過他已經死了,被我親手所殺,現在他的屍體就跪在寨子的佛堂裏了。”


    幹巴巴的解釋完幾句,陳堪轉身走到房門口,想了想又迴首道:“我準備迴京師了。”


    陳堪話音剛落,就見阿金的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陳堪也沒多想,便打算離開。


    剛剛走出房門,忽然聽見房間裏傳來阿金痛苦的唿聲。


    “不要走,救救我......”


    陳堪眉頭一皺,隻以為是阿金這幾天精神壓力太大,便也沒管,但剛剛走出去幾步,又聽見房間之內傳出異常的響動。


    陳堪滿臉無奈的轉身走迴房間之中,整個人便愣住了。


    隻見幾秒鍾前還坐在床上的阿金此刻正滿臉痛苦的躺在地上蠕動著,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額頭上便布滿了汗水。


    “阿金,你怎麽了?”


    陳堪快步上前想要將她扶起來,但阿金像是忽然發瘋了一樣,一把將陳堪推得一個趔趄,隨後死命的開始拉扯自己的衣裳。


    剛剛出門倒水的阿刀迴來,剛好便看見了這個場麵。


    整個人瞬間慌亂起來,顧不得陳堪在場,衝到阿金身旁將她摟進懷裏,顫聲道:“阿金,你怎麽了,別嚇阿爹啊。”


    而阿金卻是沒有理會阿刀,隻是死命的扯著衣衫,痛苦的嚎叫道:“救救我,阿爹,救救我。”


    阿刀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不明白他出門前還好好的女兒為何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七尺壯漢,眼淚瞬間便流出來了。


    阿金此時的狀態越發嚴重,不僅是撕扯自己的衣服,也開始撕扯阿刀的衣衫,甚至開始往自己的頭上,臉上,身上亂抓。


    沒一會兒,他便被自己抓成了血人。


    見狀,陳堪也隻好將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屁話放到一邊,跑上前與阿刀合力控製住阿金。


    奈何阿金現在的力氣大得離譜,陳堪和阿刀越用力她就掙紮得越厲害,沒一會兒,兩人的額頭上也開始冒汗。


    “阿爹,我好難受,救救我,救我......”


    阿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尖刺,狠狠的刺進阿刀的心口,他慌張道:“阿金,阿爹在的,你怎麽了?”


    陳堪現在也迴過味來,大喝道:“阿金,冷靜一點!”


    “人呢,人都死哪裏去了?”


    陳堪的怒喝聲傳出去老遠,值守的將士和方胥趕緊衝進了房間。


    “什麽情況?”


    方胥剛衝進門便是一愣,陳堪趕忙嗬斥道:“快去找大夫,還有繩子。”


    “啊?”


    “哦!”


    方胥一愣,趕忙小跑出門。


    “阿爹,我好難受,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阿金喊得越來越大聲,阿刀手忙腳亂之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幫忙,將阿金綁到床上!”


    關鍵時候,陳堪一聲大喝喚醒阿刀,阿刀抹了一把眼淚,和陳堪一起將阿金摁在床上,帶著哭腔問道:“大人,阿金她,她這是怎麽了?”


    “可能是這幾天精神壓力太大,發癔症了。”


    陳堪沒敢告訴這個可憐的父親,他的女兒很可能是毒癮犯了,因為他現在也不確定,隻能暫時先用癔症穩住阿刀。


    “癔症,好好的,怎麽會得癔症呢?”


    阿刀現在已經六神無主,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陳堪身上。


    方胥找來繩子,陳堪摁住阿金的手,吩咐道:“捆住她的手腳。”


    幾人手忙腳亂,終於將阿金捆成了粽子。


    “阿爹,我求你,殺了我吧,我好難受。”


    “我真的很痛苦......”


    看著滿臉痛苦的阿金,阿刀滿臉絕望之色。


    她不能再承受失去女兒的打擊了。


    陳堪四處翻找著什麽,終於在房間之中找到一塊竹篾,他沒有絲毫猶豫的捏開阿金的下巴,將竹篾塞進阿金的嘴裏。


    這下阿金隻是滿臉痛苦的發出無意識的啊嗯聲,額頭上汗如雨下,看得阿刀恨不得以身代之。


    陳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阿金這是毒癮犯了,但關鍵在於大明朝哪裏來的毒?


    很快,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被請進了房間。


    老大夫一進門便被這個架勢給驚了一下。


    “放開她的一隻手臂!”


    老大夫一進門,阿刀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抓住老大夫的手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啊。”


    老大夫沒有說話,甩開他的手臂,一臉凝重的走到阿金身旁,方胥帶人解開阿金的一隻手。


    老大夫伸手把了一下脈,眉頭皺得更深了。


    阿金像野獸一般嘶吼著,老大夫充耳不聞,片刻之後,抬起頭,看著阿金的父親,問道:“這小妮這幾天吃什麽東西了?”


    “這......”


    阿金急得滿頭大汗,他也不知道阿金這幾天吃了什麽東西。


    陳堪來到老大夫麵前耳語了一句,就見老大夫臉上忽然露出氣急之色。


    “你確定是極樂丹?”


    “您知道極樂丹?”


    陳堪和老大夫的對話,讓房間裏所有的人都迷茫起來。


    極樂丹,光是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像什麽好東西。


    “廢話,老夫當然知道。”


    “這症狀,確實與誤食了極樂丹的症狀非常相似,如果是極樂丹的話,那就難辦了,隻能靠這小妮硬熬。”


    老大夫的一席話,再次加深了眾人心頭的疑惑。


    阿刀忽然一下子跪在老大夫身前,不斷的磕頭哀求道:“大夫,求求您,救救小女吧。”


    老人撫著胡須,看著陳堪問道:“你既然知道極樂丹,那想必你也應該清楚,此丹無藥可解,能不能熬過去,全看命。”


    陳堪反問道:“有沒有什麽能夠減緩病人痛苦的的方子?”


    “沒有,這病老夫救不了,告辭!”


    老大夫搖了搖頭,起身便要離去。


    阿刀急了,趕忙起身一把拉住老大夫,哀求道:“大夫,我求求您,不管用什麽辦法,請您救一救小女。”


    老大夫搖搖頭道:“這妮子誤食了極樂丹,大羅神仙來了也沒辦法。”


    陳堪問道:“大夫,可有什麽辦法,能暫時讓她暈過去?”


    老大夫嚴肅道:“就算老夫施針讓她暈過去,也是治標不治本。”


    “我知道,還請大夫施針。”


    陳堪的臉色有些苦澀,毒品這種東西,就算放在後世也是無解的東西。


    但看著阿金如此痛苦,陳堪心生不忍,讓她暫時暈過去,總好過讓她一直這麽痛苦著。


    “唉!”


    老大夫歎了口氣,罷手道:“也罷!”


    說完,從藥箱之中取出一套銀針,對著阿金的後腦勺上戳了幾下,阿金瞬間便翻起了白眼,隨後眼睛一閉昏死過去。


    “就算讓她昏死過去,待她清醒過來之後,此症依舊很難緩解,老夫勸你們,還是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吧。”


    老大夫收迴銀針,淡淡的說道:“一個時辰後這妮子就會醒來,但若是再次發作,請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阿金暫時安靜下來,陳堪也知道老大夫說的是實話,隻能憂心忡忡的將老大夫送到門外。


    至於阿刀,早就被老大夫口中那句做好心裏準備給嚇得整個人都崩潰了,


    將老大夫送下關牆,陳堪問道:“大夫,這極樂丹的成分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老大夫有些詫異的看了陳堪一眼,問道:“這位大人既然知道極樂丹,為何還要問老夫這麽淺顯的問題?”


    “我......”


    陳堪張了張嘴,他知道極樂丹的名字,是因為當初應天府知府陸峰曾說過,佛子便是靠這種丹藥來控製他。


    再配合今日阿金的狀態,陳堪才將思緒朝阿金被佛子喂食了極樂丹這方麵想,但極樂丹的組成部分,陳堪是真不知道。


    看著陳堪一臉茫然,老大夫淡淡的說道:“極樂丹,其主要成分是福壽膏,性寒,味苦,少量服用對風疾,熱症等病症有奇效,但極易成癮,所以這種藥材早在很久以前便被杏林列為了禁藥。”


    “福壽膏!”


    一聽見這個名字,陳堪便明白那該死的極樂丹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那是刻在每一個中國人骨子裏的痛苦記憶。


    福壽膏,又名鴉片!


    將老大夫送走,陳堪陰沉著臉迴到了房間之中。


    “佛子,你他媽是真該死啊!”


    看著昏死過去的阿金,頓時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他沒想到,早在大明,便有人將鴉片入藥,更有人將鴉片當作一種用來控製別人的東西。


    一想到佛子手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鴉片這種東西,陳堪心裏的怒火便止不住的升騰起來。


    在四五百年之後,那些西方人,便是依靠這種東西,將中華大地變成了一片廢墟。


    膽敢有人在大明使用這種東西,絕不能饒恕!


    房間之中,眾人麵色複雜的看著躺在床上即便昏死過去依舊滿臉痛苦的阿金。


    這個少女的命,可是用佛子逃脫的代價換迴來的。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將佛子就地格殺!


    陳堪來到崩潰的阿刀麵前,沉聲道:“阿刀,你要振作一點,阿金並非是沒救了,她隻是誤食了成癮性的東西,隻要把那東西戒掉,依舊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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