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一晃而過,江宿雨辭別了諸位先生,就下山去了。依舊還是在那家福遠客棧裏落腳,家裏醫館不缺人,父親也沒有讓他迴去,暫時就不打算迴瑜州了。


    晚飯後,江宿雨覺得屋裏悶,出門消食。夜市很熱鬧,有許多賣河燈的小販。便跟著人群去了洞林湖,岸上人很多,水麵朵朵蓮花樣的河燈,鋪開一片浮燈流光。


    放眼望去,皆是三五成群,像他這樣孤身一人的極少。真吵,江宿雨眉頭微皺,可又不想迴去,在岸邊尋了一艘小畫舫,去洞林湖裏轉一圈。


    離了岸,人聲漸遠,燈也少了,夜風吹來,還帶著幾分早春的寒意。江宿雨在船舷邊上待了片刻,微微一歎,有人聲他嫌吵,無人卻又覺得太安靜了,好像不論怎樣,他都高興不起來。眼前這一片黑黢黢的湖麵,與岸邊的熱鬧相比過於冷寂,他已經煩悶三天了,嚇得阿覃都時時憂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是時候該揭過了。


    漿聲搖動,江宿雨想了很多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隻手卻突然蒙上他的雙眼,有人貼上後背,一隻手緊扣住他的腰,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浮動。


    “打劫。”聲色低啞,撩人至極。


    “不劫財,劫色。”溫柔低語,含三分笑意。


    江宿雨唿吸一窒,整個人似乎都顫了一下,連腳下都有些不穩。他眼睛被蒙住,感官就變得格外清晰,陸沂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根說完這兩句話的,吹得耳尖又癢又熱,忍不住想要偏頭躲開去。


    陸沂暗笑,存心逗他,反而湊過去貼得更近:“給不給劫?”


    “放開我。”江宿雨的氣息有些亂,內心再三掙紮,還是示弱了,“……癢。”


    陸沂頓時鬆手,把人轉過來,雙手搭在船舷上,恰好把他圍在中間,又問了一遍:“給不給劫?”九個月了,日思夜想,天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江宿雨靠著船舷退無可退,隻好抓住他一隻手臂:“你是想讓我掉下去?”


    陸沂伸手一撈,攬住他的腰身,道:“我在,掉不下去。”


    江宿雨又問:“你怎麽會在我船上?”


    知他有意避開話題,陸沂也就不再為難他,扶著他站直,便放開了手,道:“我一直在船上,看你過來了,才讓船工喊你上船。”


    江宿雨一時無言以對,他今日不過隨意一走,就到了洞林湖,任意上船,又上了陸沂的船,這段情,想揭也揭不過了,況且,他已經不想揭了。


    “來的時候,可看到了河燈?”陸沂突然問。


    “嗯?看到了。”江宿雨點點頭,不太明白,為何要問這個?


    “河燈也可祈福許願,來的路上,我也買了一盞。”陸沂從艙裏拿出一盞河燈,粉色蓮花樣,再普通不過。


    “既然送你的千明燈不要,那隻好換一盞,我的心願,倒不必去麻煩神佛。”陸沂點著燈,送它入水,一字一句道,“我要江宿雨。”


    他就這麽一個心願,說給神佛聽,倒不如直接說給本人聽。


    江宿雨站在他身後,望著那盞燈漸漸飄遠,在黑黢黢的水麵圈出一點光暈,這一片好像也沒那麽冷寂了。


    陸沂轉過身來抱住他,下巴倚靠在他肩頭,暖聲道:“我隻要江宿雨,行不行?”


    江宿雨心如擂鼓,跳的很快,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陸沂沒等到他的迴答,便緩緩靠近,在他頸側落下一個試探性的淺吻,見他沒躲,也沒拒絕,便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江宿雨一聲痛唿,才驚覺咬痛了他,堪堪放開些許。


    饒是如此,也無法克製住他心頭的雀躍狂喜,聽起來便是狀似很高興地問:“疼了?”


    江宿雨一張臉熱氣蒸騰,脖子尤其明顯,火辣辣的,實在沒臉迴答這種問題,隻是微搖了搖頭,暗自慶幸是在晚上,還能借著夜色遮擋一二。


    “真好,這下我可算是得償所願了。”陸沂看著他笑,情難自禁,低頭還想再嚐。


    “不要。”江宿雨別過頭拒絕,心裏有些發虛。


    “都不在書院了還不行啊?”陸沂心癢癢,非得纏著他再要一個不可。


    “會被人看到。”江宿雨皺著眉頭,這要是被人看到了,他還不如直接跳下去。


    “不會。”陸沂騰出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低頭吻下,頓時唇齒相依,再無間隙。


    江宿雨氣息陡亂,唇齒間一片濕軟攪得他方寸大亂,心裏特別緊張,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收斂,雖然是在湖中央,四周無人,可船上還有船工啊!


    這個吻溫柔又綿長,良久,陸沂才滿足地放開他,輕撫著後背幫他順氣,看著那水潤的唇色,又忍不住湊過去咬了兩下。


    江宿雨立刻離他三步遠,微有慍色:“你有完沒完!”


    “高興,忍不住,我等得太久了。”陸沂微笑,眸光清亮如星璨,他的心上人啊,終於哄到手了。


    江宿雨胸中那點子怒氣頓時消散無形,反而因為那句‘等太久’生出幾分愧疚來,他拒了陸沂兩次,又眼巴巴地等著他迴來,迴來了又要生氣,這事兒不管怎麽看好像都是他沒理。


    見他半天不說話,陸沂不禁斂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生氣了?”


    “沒有。”江宿雨搖頭,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以前,對不起。”


    陸沂頓時放下心來,輕咳一聲,玩笑道:“嗯,那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道歉是要禮物的,當然沒準備也沒關係,你……”


    江宿雨從身上取出一個精致的小荷包給他,陸沂瞪大眼睛,真有啊!伸手接過,抽開係繩,一股甜香的氣息飄出來,從中取出了一顆……


    “糖?”陸沂聞了聞,確實是糖,送入口中,登時皺了眉頭,“為何是苦的?”


    沉默片刻,江宿雨道:“很苦嗎?”


    “很苦,也很甜。”那顆糖已經在他口中轉了一圈,苦味褪去,滲出絲絲的甜來,“你是要告訴我苦盡甘來。”


    恰在此時,船靠岸了。


    江宿雨轉身,故作鎮定道:“我要迴客棧了。”


    陸沂疾走兩步緊跟在他後麵:“不急,我們住的是同一家客棧。”


    江宿雨吃驚道:“什麽?”


    陸沂走在他身側:“我猜你一定會住福遠客棧,所以我一早就在那裏等,你到頌陽的第一天我就看見你了。”


    “這……”江宿雨仔細一想,便什麽都明白了,“你蓄謀已久。”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今晚出現。真是過分,居然故意躲他這麽久!


    “我承認。”陸沂坦然一笑,去年就是故意消失,卻在屋子裏留下所有物件,好讓他時時掛念;前幾日又是故意提早去書院把東西搬走,讓他思之如狂;又是故意在客棧裏等他,等一個良好時機。


    江宿雨也不計較了,蓄謀就蓄謀吧,他心甘情願掉進去。迴到客棧,江宿雨上樓迴房,陸沂跟在他後麵。


    江宿雨堵在門口:“迴你自己的房間。”


    陸沂直接拉著他進去:“我們不都是一個房間嗎,幹嘛要分開!”


    論力氣,他是無論如何都拗不過陸沂的,也就懶得費力氣掙紮:“付兩間房錢,跟我擠一間,你是不是銀子多?”


    “不多,房錢還夠。”


    江宿雨不與他逞口舌之快,洗漱過後,解衣躺下,給他留了半張床,閉上眼睛睡覺。


    不多時,陸沂便吹滅燈火,在他身側躺下,安靜片刻,驀然用力抱住,埋首在他肩窩,兩百多個日夜,刻骨的思念:“我想你。”


    “那為何不在山上等我?”江宿雨聲音微啞,早兩天見不好嗎,他在山上等了陸沂三天,該辭行的人都辭行完了,實在沒有什麽理由再繼續等下去了才下山的。


    陸沂道:“在書院裏你受規矩束縛,我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敢做。你明明已經對我動心了,去年你就是害怕被人發現,壞了書院名聲,才想著要搬出去。”


    江宿雨眼角微潤:“你知道?”


    陸沂埋在他肩窩裏一動不動:“嗯,知道你心有顧慮,知道你對我好,知道你喜歡我,也知道你拒了我兩次,舍不得再拒我第三次。”


    江宿雨吸了吸鼻子,握住他一隻手,沒錯,他是舍不得再拒第三次了。


    這一夜兩人都睡得很沉,陸沂心滿意足地抱著他,江宿雨心頭巨石落下,安穩入眠。


    第二天早上,江宿雨小心移開自己腰上的手,悄無聲息地起床穿戴好衣物,並不打算叫醒陸沂。


    阿覃知道自家少爺的作息,送了熱水上來後,又去買早飯。公子吩咐多買一點兒,阿覃思忖著,估計是餓了,便端了一大碗粥,一小碟醬菜,又拿了幾個燒餅,一盤包子,泡了熱茶送上去。


    陸沂聽到腳步聲,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掀開帳子出來了。


    阿覃陡然間見到大變活人嚇了一跳:“陸……陸公子?!”不是說陸公子已經走了嗎,怎麽又突然出現在自家少爺屋裏?


    江宿雨正在喝粥,轉頭便看見他披頭散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好心道:“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陸沂湊過去趴在他背上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道:“怎麽不叫我?”


    “現在又不用聽學,不睡了就去穿衣。”江宿雨放下碗把他推開,又對阿覃道,“去打一盆水來。”


    “是。”阿覃立刻轉身去打水,自己心裏瞎猜,估計昨天晚上又是翻窗進來的,也不是第一迴了,都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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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沂:攻心完畢,接下來想攻……


    江宿雨:閉嘴!


    親媽聞磬:你想攻什麽,叫爸爸,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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