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水濯纓站出來指證珍珠,給了大夫人一記重擊,四姨娘對這個小丫鬟還是有很深印象的,立刻傳了她進來。


    水濯纓一進去,就看到四姨娘歪倒在美人榻上,一身素衣,黑發上除了一根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以外別無其他飾物。一個丫鬟正在幫她揉著腦袋兩側,顯然是她的頭又疼了起來。後麵站了一圈足有四五個丫鬟婆子,一個個神色緊張地盯著她,生怕她突然發病。


    “什麽事?”四姨娘閉著眼睛,眉頭緊蹙,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趕緊說,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水濯纓也不跟她繞彎子:“那奴婢就直說了。奴婢是夏澤人,以前在南疆見過像姨娘這樣的怪病,這並不是有鬼魂作祟,而恐怕是因為姨娘身上帶了招邪之物,才會導致頭疼欲裂,神誌癲狂。”


    “招邪之物?”


    四姨娘一下子睜開眼睛,變了臉色,坐起身來:“什麽樣的招邪之物?”


    “招邪之物的種類很多,奴婢也不敢肯定。姨娘有沒有什麽東西是長期帶在身上的?”


    四姨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摸向發髻上插的那支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這支簪子是她的心愛之物,幾乎是天天戴著。


    “隻有這支簪子,但它怎麽可能會是招邪之物?”


    “簪子本身不是,但它如果被動過手腳的話,那就不一定了。姨娘仔細檢查一下簪子,是否有什麽異常?”


    四姨娘把那支簪子看了一遍,在上麵叩了叩,驚道:“這支簪子的頭部是中空的!”


    再看了一看:“還多了一個小洞!”


    “這就是了。”水濯纓說,“這支簪子最近有沒有落到其他人的手上?”


    “有有有!”四姨娘連連點頭,“前些天這支簪子上麵的紅寶石脫落了,我送去萬寶銀樓重新鑲嵌,就是在簪子送迴來不久之後,這怪病就開始了!”


    “那應該就是銀樓的人在簪子上動了手腳。姨娘可願意將這簪子的頭部切開來看看?”


    眼下還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四姨娘狠狠心,讓人切開了金簪頭部,裏麵果然是一個指頭大小的空腔,還殘留著少許半透明的灰色碎屑,不知道是什麽。


    “這是什麽鬼東西!”四姨娘又驚又怒,“虧我還找了城裏名聲最好的銀樓,竟然做這種勾當!”


    “銀樓本身跟姨娘無冤無仇,不會無故害姨娘的。”水濯纓說,“姨娘應該派人去查一查當時加工這支簪子的師傅,興許跟姨娘的敵人有關係,或者就是被收買了。”


    四姨娘恍然大悟:“一定是馮氏!她要借著這招邪之物把我逼瘋!……我這就派人去查!”


    水濯纓語氣平靜:“請姨娘把這支簪子收好,留作證物。如果姨娘願意的話,奴婢過兩天再來和姨娘商量後麵的事情。”


    四姨娘見這小丫鬟言辭利落,聰明沉靜,對她多了幾分重視之心,滿口答應。


    晚上,水濯纓迴到行風居,再去見了沈則煜。


    房間裏滿是嬌聲笑語,沈則煜正和兩位身上隻披了一層薄紗的美人在房間裏喝酒嬉戲,左擁右抱,白皙的臉上還帶著一個紅色的胭脂唇印,十足沉溺在脂粉溫柔鄉裏麵的放縱模樣。


    “大少爺。”水濯纓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口,“奴婢給您做了宵夜。”


    沈則煜左右使了個眼色,兩個美人笑著退下,他拿了條帕子,擦掉臉上的胭脂印。


    “你沒事從來不會主動來找我,更不用說這麽殷勤地來送什麽宵夜。說吧,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水濯纓一笑,這位大少爺果然聰明。


    “我有一件交易想要跟大少爺談。”她眉眼彎彎,“對於你我都很重要的交易,相信大少爺一定有興趣。”


    ……


    第二天,聽雪院,沈忱恭急匆匆地趕到正屋,一進門就聽見四姨娘在裏麵的啜泣聲。


    “老爺!”四姨娘一見沈忱恭進來,一下子便撲到他懷裏,緊緊抓著他的衣袖,滿臉都是淚痕,“嚇死賤妾了!”


    “怎麽迴事?”沈忱恭臉一沉,“剛才過來稟報的丫鬟說,你的發簪裏麵出現了招邪之物?”


    “就是那支簪子!”


    四姨娘一指對麵小幾上被切開的那支金簪,沈忱恭一看,金簪頭部明顯被挖出了一個空腔,旁邊還有一縷黑色頭發,一小撮帶著骨頭渣子的灰燼,最後是半顆人的牙齒,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沈忱恭又驚又怒:“金簪裏麵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四姨娘哭道:“賤妾前些天把這支簪子送到萬寶銀樓去鑲嵌,拿迴來兩天之後就得了怪病!這顯然是銀樓裏麵有人在簪子上動了手腳,要致賤妾於死地啊!……您問問這位笙笙姑娘,她是夏澤人,以前見過這招邪之術,特地來提醒賤妾,賤妾才知道的!”


    沈忱恭一轉頭,看到一個年僅十來歲,纖弱清秀的小丫鬟站在旁邊,依稀記得她是被賣進府的夏澤俘虜,問道:“這真是招邪之術?”


    水濯纓低頭正色道:“是。夏澤鄰近南疆,奴婢小時候見過不少這類惡毒術法。四姨娘這是其中最常見的一種,施術方法也最容易,隻要想辦法讓人隨身攜帶招邪之物,就能令人頭疼欲裂,神智狂亂,甚至最後暴斃而亡。”


    沈忱恭臉色更沉。東越以南為南疆,崇山峻嶺密林遍布,是一片神秘的蠻荒之地。他以前聽說過,南疆多出術師異士,邪術妖法,其中的確有借用一些不祥之物招來邪祟作惡的方法。四姨娘這金簪裏麵,頭發、骨灰、牙齒,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派人去查銀樓裏加工這支簪子的師傅。”沈忱恭立刻吩咐隨身的小廝。銀樓本身不可能無緣無故要害四姨娘,肯定是裏麵的人有問題。因為上次的木鳶子事件,他第一個就疑心到了大夫人的身上。


    結果很快就查出來了,那位師傅果然跟大夫人有關係,是大夫人院子裏一個二等丫鬟的父親。沈忱恭大怒,立刻讓人去把還禁足在觀霞苑的大夫人叫來。


    大夫人忐忑不安地來到聽雪院,迎麵便被沈成恭劈頭蓋臉怒斥了一頓:


    “好你個妒婦!上次你給四姨娘下木鳶子,我給了你警告,沒想到你不但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連這等邪祟之物都弄了出來!你是不是要弄得我斷子絕孫了才甘心?”


    大夫人大驚失色,連忙跪下:“老爺!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還裝糊塗!”沈忱恭更怒,一指小幾上的那支金簪,“你指使萬寶銀樓的師傅,在四姨娘的金簪裏麵放了這些東西!什麽頭發骨灰牙齒,連這南疆的招邪之術你都敢弄到沈府裏來,倒是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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