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依蓋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時間是燥熱的正午,窗簾拉著,但悶熱無視了這一層隔閡透了過來,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睜著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那慘烈的潔白尤其像他的那位小蜜常穿的裙子的顏色,於是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那天那個晚上,無頭的女人倚靠著大門邊的牆簷,而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床第下的那個血淋淋的人頭,眼珠爆出,滿臉是血,像是下一秒就要撲過去咬他。


    腦海中的景象實在是太具體,他禁不住就是一個哆嗦,巴依蓋趕緊壓下記憶裏這血腥的一幕,好在他當時隻是受了驚嚇,人並沒有受傷,他會在醫院躺著估計也隻是因為他當時昏迷,沒有醒來。


    而他倒在了家門口,他沒了頭的小蜜也豎在門前,他猜測著大概是附近路過的人或者是鄰居將他送進了醫院並且報了案,而他出院的時候順口求證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小蜜無緣無故死成這樣一幅淒慘的樣子,不說死去的這個女人是他往日裏十分寵愛的一個,隻要一想到他當時被嚇暈了的場景,他就覺得,兇手實在是不可饒恕。


    隻是……仇殺?情殺?還是別有目的?他毫無頭緒。


    巴依蓋其實是個很少去警察局的人。


    他總喜歡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溫和有禮的紳士,然後隱瞞自己的衣,冠,禽,獸,他平時很少犯事,就算不得不犯,也往往是能夠輕拿輕放的程度。


    這一次他主動去警察局,最主要也不過是為了出一口惡氣而已。他不知道兇手是誰,而無能的警局成了他撒氣的對象。


    他已經在醫院了躺了一天多了,而警局那邊依然是半點消息也無。


    所以另一方麵,他必須讓警局拿出嚴謹的查案態度來,他是過來人,自然是清楚那些警察們陽奉陰違的作為,若是他不揚明身份並且表現出一副重視的態度的話,這件事不知什麽時候就被忘到犄角旮旯裏去了。


    沒人重視的案子,就算真的能被解決,也沒什麽人願意接手的,畢竟緊緊憑借這種程度的案子,還不到要麻煩上麵的程度。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在這裏碰上了熟人。


    他碰上了喬汐。


    家主暗中讓喬汐從倫敦迴來的消息他其實清楚地很,雖說是暗中,但這位好運的家夥並沒有太多的掩飾。大概是因為登上了家主的位置,對於喬汐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遮遮掩掩,而或許壓得太久總容易反彈,他現在更多的總想展示一把他的這個女兒。


    對此,巴依蓋嗤之以鼻。


    沒有接受過正統教育的,養在平民中的女孩,就算他再推崇,也隻是在出醜而已。


    醜小鴨能夠變成天鵝是因為那是童話,存在於虛假的筆下,而現實的醜小鴨還妄想變成白天鵝麽?


    這個童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存在著悖論的,天鵝的優雅應該不是天生,而從底端爬上去的醜鴨子,又怎麽學來那種養尊處優的雅致?


    而那個女孩也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貨色,他父親這麽說了,她也就聽話地迴來了。


    巴依蓋這麽多年為人處世的經驗讓他清楚地知道,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往往是沒有什麽好結局的,而他等著這個愚蠢的女孩出醜。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還沒等到成人禮,就在警察局裏見到了這個女孩。


    因為對家主的位置有所期望,所以,在喬汐的父親登上那個位置以後,他徹查了這家夥的背景,雖然那時候喬汐的背景被層層疊疊的包裹起來了,但他很有耐性地一番抽絲剝繭後,他終於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這之中具體地包括了女孩的長相,性格,人際關係,經曆以及弱點,細致地像是一本針對個人的百科全書。


    當然,他得到的都是從前的那個女孩,也就是喬汐這具身體的本尊的資料,有了資料以後,他對於喬汐到時候的成人禮上會丟人這件事更加放心。


    畢竟喬汐的名字在整個巴爾的摩的整個上流社會都是聞所未聞的存在,所以,她就是真的做出了什麽愚蠢的事,也是她的父母的責任,不管怎麽說,她自小就是不曾在查理伯特家族長大的。


    【沒有查理伯特的教養的家夥果然是無禮的】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該說的話。


    在外麵長大的野孩子,不懂禮貌和規矩他們也是能夠理解,但能夠理解並不意味著能夠接受,而一個不能夠被大家接受的貴女,和一個無禮的暴發戶有沒什麽兩樣呢?


    要知道所謂的世家,依仗的正是流長的淵源。


    巴依蓋雖然看到了喬汐,但他主要是來報案的,是以,沒有特殊情況,他不太想和這位傳聞中的大小姐見上一麵,畢竟他和這位的父親還存在著競爭的關係,看那位女警官姿態,她應該是受害人而不是兇手,隻要不出人命,他沒什麽好擔心的。


    但事實證明,有些東西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地掉的。


    聽奧薩西說完了這樣一個故事,喬汐的神色已經平靜了許多,奧薩西倒是還在絮絮叨叨,她心中心事不少,一旦開了個頭根本沒法停下,喬汐的香水讓她的心防降低了後,她就迫切地想找人傾訴,與她不熟悉的,正在她麵前的喬汐就成為了最好的垃圾桶。


    聽奧薩西說著她對她的丈夫的懷疑,還有對從前的那件事的擔憂,還有因為上級的命令而不得不立刻火化的那位女士的屍體,喬汐的眉頭一點點的蹙了起來。


    如果不是奧薩西將這件事簡略地記在了她的網上日記上,喬汐也不會盯上她——哦她的網絡密碼鎖對於一個能力值點滿的黑客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從日記裏喬汐知道,這麽多年她一直把這件事壓在心裏,所以一被誘導,她第一件想到的,就是這個事。


    但是知道了真相以後,藥的後遺症就出來了——喜歡安靜討厭嘮叨的喬汐同學現在是一百二十個煩躁。


    心底雖然不耐煩的很,女孩臉上的表情卻愈發真誠,她看起來尤其像是最友善的傾聽者,目光專注,讓人覺得自己被看重著,自己說的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沒人能抵禦這樣的專注。


    奧薩西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直到外麵傳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這才打斷了她長篇大論的訴苦。


    而心思迴了神,她這才發現,她剛剛竟然對這位可憐的女孩說了那麽久她的心事——可今天不幸的是這位女孩而不是她,她是來安慰人的!她本該做一個關懷者,而不是被關懷的那個人的!


    女警官下意識地向著女孩投去愧疚的眼神,不出意外的接收到了已經平靜下來的女孩寬和而溫柔的笑容,喬汐笑起來很好看,半點不帶妖媚,反而透出一股純純粹粹的純淨,像是天使。


    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脆弱了?


    在警察界征戰的奧薩西突然對方才的自己陡生了一絲懷疑。


    還來不及深想,又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外的正是一同前去那位女士家的一位男警官,他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奧薩西一閃而過的狐疑,導致她還來不及細思她方才的反常舉動,便隻能把注意力放到了別的事上去了。


    她歉意地朝著喬汐看了一眼,然後拉開了門,“怎麽了路維亞,這麽匆匆忙忙的?”


    被叫做路維亞的男警官撓了撓頭,“查理伯特家的人來報案了,那裏留著的幾個基本都是新來的,對這種事沒什麽經驗——畢竟那死的是個女孩,你還是去看看吧。”


    含糊不清的話讓奧薩西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案子?”


    “三兩句解釋不清,還是快和我來吧。”路維亞有些著急,但是他內心的慌亂顯然影響了他的表達能力,支支吾吾了半天,女警官依然沒能理解清楚他的意思。


    正當她被這不爭氣的小男生氣的要發火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袖子輕而堅定的力道,女警官轉頭看到的,是女孩帶著幾分向往的眼神,“姐姐能帶著我麽?”


    不等奧薩西迴答,她鬆開了袖子,站的端端正正的,看起來很是鄭重,“姐姐還記得我的名字的吧?”


    沒有那分怯懦的束縛,喬汐還真的很是有貴女的樣子。


    “再一次的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cmity·查理伯特。”


    喬汐的名字來自前世。


    厄利希多·查理伯特這個名字是那位傳聞中的父親與她不謀而合的假名。


    而cmity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名字。


    她從一開始,就未曾隱瞞過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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