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還不是探尋真相的時候,此時此刻,厄利希多的安危高於一切。


    於是匆匆告別了還欲挽留的普萊德,心中暗惱著自己的人的無用,莫裏亞蒂帶著厄利希多趕往了最近的醫院,因為著急,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才十幾分鍾不見,普萊德竟然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喬汐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冬季的白日總是這樣短暫,客房發生的事仿佛還在眼前,睜眼卻已經身在醫院。日薄西山,夕陽的餘暉落在草地上,卻將牆簷染成了淺紅,然後又漸漸轉為晦暗。


    她眨巴眨眼眼睛,瞳孔浮現出一抹茫然,這是她下意識的偽裝,畢竟她知道,既然能活著醒在醫院,那麽她的計劃可以說是成功了大半。


    環顧了四周,這是一間比較簡單的單人病房,床頭是個櫃子,上麵擺著束百合,同時還分散著些蘋果,隻是垃圾桶裏未曾有削好的皮,她猜這大概是為她準備的。


    病床邊的被子被壓住,使喬汐的視線不方便往下擴散,但女孩卻隻是不動聲色地收迴了視線,不打算叫醒這個床邊的人。


    床邊是誰,不用猜她也知道。


    病床不高,趴在床邊睡必然是難受的,喬汐並不相信身邊這個男人趴著睡是為了陪她,不過是為了積攢點感情分罷了,隻是臉上這毫不掩飾的難受,應該確實是真的。


    畢竟犯罪顧問除了偽裝期間,一直是養尊處優。


    更不要提“英雄救美”以及“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這兩個梗,可是百用不厭的刷好感的東西。


    興許是喬汐打量的目光太直白,莫裏亞蒂難受地蹙了蹙眉,這才悠悠轉醒,睜眼的第一秒,便是對上了一雙澄澈透亮的眸子,“真好呢,一醒來就看到了布魯克叔叔。”


    喬汐笑得溫柔,眼角都微微向上翹起,表達著主人的愉悅,半點看不出才從那麽危險的火場逃生之後應有的慌張與後怕。


    莫裏亞蒂有點摸不準對方是不害怕,還是根本就已經忘記了。


    她仿佛隻是剛剛睡了一覺,那些才經曆的事隻是南柯一夢,這泛白的病服,透著病態的蒼白臉色,還有那被消毒水氣味熏染白的天花板,都隻是使這個夢境變得更真實的幻覺。


    壓下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男人摸了摸女孩的頭發,語氣關切,“身上還有什麽難受的地方麽?你這沒心沒肺的,竟然半點看不出害怕。也隻能算你運氣不好,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客房會突然著起火來,還好我來得及時,不然可能真的會按那玩笑發展,然後你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既點名了是他救的人,又用玩笑般的口氣讓人感受到對方的擔心。


    這嫻熟的*手段,莫不是這男人犧牲色相已經不是第一次,習慣成自然了?


    心下嘲諷之話一轉,喬汐麵上卻是一紅,“謝謝布魯克先生您救了我,不過我不害怕的,我知道你肯定會來救我的,我相信你。”


    畢竟這世上,最有趣的,最常被人玩弄的,就是這信任啊。


    “謝謝這種話就不必說了吧,”布魯克倒是被說的有些神色莫名,“我當時隻來得及救了你出來,房間卻還在燒,救火的應該是那些家仆們與消防隊員們,你或許還得謝謝他們呢,若不是他們,西哥特的葬禮可能就隻能不了了之了。”


    “或許今生命途多難以後,來世才能順遂。”喬汐咬了咬下唇,這才低聲說道,“西哥特姐姐下輩子肯定會很幸福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莫裏亞蒂,“布魯克叔叔,你說我說地對麽?”


    她的眼中溢滿了認真和茫然,交雜著的神色複雜未名,厄利希多是個無神論者,但她現在卻問出了這樣的問題,所以她不是想要知道答案,隻是想要從別人口中要一個能夠自欺欺人的迴答。


    “隻要是你說的,那就都對。”他微笑著,神態肅穆,像是宣誓,“我親愛的厄利希多·查理伯特,你要相信,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是你的保護者。”


    隻要你乖乖的聽話。


    “噗~”聽到了這話,喬汐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感動,而是一個沒忍住,小聲笑出了聲,嗓音略帶沙啞,“叔叔你真逗,弄的好像騎士宣誓似的。”


    方才有些凝滯的氣氛在這一聲笑裏散開,莫裏亞蒂配合著露出一臉苦惱的樣子,“真是失落呢,我這麽真誠,希希難道沒有一點點的感動麽?


    像我這樣稱職的護花使者可不多啊,難道希希覺得那些救火的還比我這個救人的更讓你有安全感不成?”


    被男人的話逗得更加開心的厄利希多笑得更大聲了些,隻是片刻後又難受地咳嗽了幾聲,引來男人關切地輕拍,似乎是想幫她緩過氣來。


    她的嗓子或許是在火裏熏壞了,方才小聲說話時候就有些沙啞,但她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又笑了一聲後才明顯感受到了那從喉嚨裏燃起的火辣辣的疼,像在被灼燒,但喬汐卻不表現出半點難受的神情。


    “確實呢,”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拿著水槍的消防員們的確是比手無縛雞之力的布魯克先生更讓我有安全感呢,不過,”女孩話音一轉,露出俏皮的笑容,“若是你求我的話,我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似乎是吃定他不會屈服。


    這副可愛的小模樣如同一個仗著男朋友的喜歡耍脾氣的小姑娘,莫裏亞蒂清楚地感覺到,他一直覺得不夠的地方,似乎在那一刻被填補了起來。


    現在隻差了最後一句。


    男人勾唇,壓低了身子,女孩被鋪麵而來的男人氣息弄的滿臉通紅,耳畔是男人壓低了的聲音,帶著醉意,“我求你。”


    之前所有的安排,終於在此刻得到迴報。


    所謂感情,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相互背叛。


    *


    好不容易結束了西哥特的婚禮,普萊德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終於能夠歇息一會好好思索一番今天客房的事情,結果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被下人通報有人點名找他,還說是他的“朋友”。


    是誰?


    普萊德皺起了眉頭。


    他沒有朋友,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還有與那位的合作,他更多時候隻願意窩在家裏研究他的專業知識,偶爾的出門,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為他的手術刀尋找目標。


    所以這位自稱是朋友的先生,必然是來者不善。


    隻是知難而退可不是他的作風。


    普萊德沉了眸子,吩咐下人將那人帶到會客室,又將自己的手術刀藏好,這才趕往會客室。


    普萊德到的時候,希德正在玩手機。


    他戴著耳機,像在看一段視頻,距離太遠,普萊德看不清視頻裏的具體場景,隻從那窄小的屏幕裏,大致地分辨出一抹黑紅色。


    “你是誰?”普萊德頓住了腳步。


    “普萊德先生麽?”男人似乎被這聲音驚醒了,他慢條斯理地摘下耳機看著麵前一臉警惕的男人,轉過臉來露出的笑容裏帶著幾分天真與純粹,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殺意,“終於等到你了,我的獵物。”


    那被翻下的手機裏,正是一張火場的照片,男人舉著手中的武器,而女孩顫抖著縮成一團。


    “那是我的女孩。


    對著她舉起武器的,都將以相同的方式死去。”


    *


    別擔心。


    不用謝。


    你的女孩已經被救了。


    ——cmity


    *


    西哥特的葬禮之所以能順利的進行,有一半的原因,還是為了方便調查。


    憑借普萊德的身份去請西哥特的親人們一起迴來參加葬禮,總比他們警察一個一個去找來得容易,而且西哥特與家裏人的關係確實不錯,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收獲。


    而好在她的親人大多數都趕了過來,這之中就有她的妹妹,客利多。


    客利多與西哥特的感情極好,往日裏也不吝嗇與交換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秘密,聽到了姐姐死去的消息之後,她是最傷心的人之一,隻是錄入證言的時候,警方的人遇上了小麻煩,或者用意外的收獲來得更合適——


    “什麽?”客利多搖頭驚唿道,“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似乎挖掘出了線索的小警官很是熱情地追問道,“客利多小姐是發現了什麽疑點了麽?”


    客利多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你之前和我說,姐姐是為了照顧桃椰絲,所以才辭去了醫院的義工的工作?”


    警官點點頭。


    “可這是不可能的!”客利多的口氣斬釘截鐵,“姐姐最珍惜最熱愛的就是她的這份工作,這之前她就告訴過我,他和姐夫商量過,就算是請保姆照顧桃椰絲,她也不會親自辭去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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