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九年,帝薨於清源宮,留禦旨於後,詔令皇太女昭德公主薑渝重承繼皇帝位。”


    ——出自《楚史·延平帝傳》


    “延平九年,仁宗皇後於覽政殿宣遺詔,準次輔安隨雲致仕,擢戶部尚書盛苑進位,又以顧命大臣托之,令其教導幼帝。”


    ——出自《燕陳楚·名臣傳》


    “延平十年春,皇太女渝重繼皇帝位,改年號為‘順寧’,尊皇後為母後皇太後,徽號‘睿德仁和禮智信義溫順良宜皇太後’,簡稱‘睿德皇太後’。”


    ——出自《睿德皇太後傳》


    “仁宗繼位,獨寵皇後,愛之甚重,在位十載,後宮空懸,夫妻二人同坐禦座共理朝政。”


    ——出自《三朝事·明君傳》


    “延平帝信重皇後,以江山社稷相托,親書禦旨傳位於皇太女,欽定‘睿德’二字為太後徽號,著令皇太後臨朝稱製,代幼帝執掌朝政。”


    ——出自《楚書·睿德太後》


    “順寧帝十歲繼位,年幼不能理政,其母睿德皇太後,奉先帝禦旨,臨朝稱製、輔政牧民,大赦天下、廣封能臣。”


    ——出自《楚朝·女皇傳》


    ……


    眾臣子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皆已成了定局。


    延平帝的遺詔早已廣聞於天下,皇後盛蒽也已穩坐覽政殿。


    即使有臣子想要蹦躂,可睜開眼瞧瞧周圍,前有盛苑掌握的五軍封鎖京都,後有承忠侯世子盧晟接手的軍機營穩定大局,至於那兩旁的內衛府和禁衛軍,他們從始至終都是效忠帝後和皇太女的。


    而原先由盛國公盛向涯掌控的九城兵馬司,現已交到皇後表弟鄭蓬的手上,因而不管是巡城司還是護城營,此刻都為皇後所用,配合五軍於京都警戒。


    當下,前事之鑒尚未散去,又有現實大棒驚喝,故而即使有腦子不清楚的臣子,略一想想也閉了嘴。


    罷了罷了,時間還長著呢,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大行皇帝的後事,以及新皇登基的一眾事宜,他們完全沒必要在這當口兒跟新皇和太後較勁兒。


    這樣想著,內閣眾臣的心裏都好受了。


    ……


    “小姨。”


    盛苑來到覽政殿,打算和她姐姐商討一下小皇帝的教育問題,卻不想姐姐沒見著,先遇上了自己的學生。


    “皇上,臣記得,您這會兒該跟禮部的先生學有關登基大典的禮儀呢。”


    行過禮,盛苑好聲好氣地提醒:“太後這會兒忙於政務,若是知曉您沒按課程學習,可要不高興了。”


    “我、朕……”小皇帝一開口,想起之前禮儀先生的教導,忙改了自稱,而後繼續搭拉著腦袋,鬱鬱戚戚的癟癟嘴,小聲說,“朕想父皇了。”


    說著話,小皇帝紅著了眼眶,淚汪汪的抬頭看了盛苑一眼,而後又匆匆低頭,隻片刻工夫,淚珠就一顆一顆地砸在地上。


    盛苑見這孩子肩膀顫抖,端是一副強忍著悲傷的模樣,不由也跟著難受起來。


    “小姨。”小皇帝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輕柔觸感,呆呆地眨眨眼,而後竟直接撲到了半蹲著的盛苑的懷裏,啜泣地低訴著,“小姨,我、朕、朕不想做皇帝,朕想讓父皇迴來!”


    盛苑任憑補子讓淚水打濕,無聲地撫著這個哭得無助又可憐的孩子的脊梁,直到她哭累了,才握著她的手進了偏殿。


    接過宮人遞來的熱帕子,盛苑輕柔地給不停抽泣的小皇帝擦著淚痕,直到她使勁兒倒抽了一大口氣,情緒漸漸緩過來後,才放下帕子,端起茶盞給她喂了幾口溫水。


    看著小皇帝哭紅的臉頰和淒然的麵容,盛苑想了想,忽然開口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盛苑才開了個頭,小皇帝便順著接了過去。


    見她這般舉動,盛苑不由輕輕點了點頭:“皇上可曾聽說,先皇作太子時吃過的苦頭?”


    小皇帝聞言,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盛苑,緩緩地點點頭,低聲說:“我、朕……曾聽嬤嬤講過。”


    “先皇……就好像參加一場考試,同樣的卷子,同樣的內容,先皇解答的時間卻不及旁人一半,匆匆答卷、結果卻不差於旁人,這樣的成績,先皇瞧著怕是自豪卻又遺憾的吧。”


    盛苑說著和前一句風馬不相及的話,卻仍舊讓小皇帝落了淚。


    “先皇登基之前傷了底子,所以才會不舍地離開了陛下和太後,他在位的時候竭盡全力地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給陛下和太後打下了很好的基礎,這是先皇的一片苦心和拳拳愛意,陛下您當珍重惜之才是。”


    盛苑輕撫著小皇帝的手,慢聲細語諄諄言說:“先皇有雄才亦有大略,奈何時不由他,許多想要完成的事情都來不及去做……陛下作為先皇最愛的孩子,自當代替先皇完成偉業,成為一個超越先皇和先祖的明君……陛下思念先皇,乃是人之常情,可先皇並沒有離開陛下。


    有太後帶著連同先皇對您的愛陪伴著您,您不孤獨;有先皇留下的偌大江山給您擔承,您亦不寂寞。


    因著對先皇的想念而難受,這是在所難免的,陛下若是難受,就小小的哭一下,讓淚水把所有的悲傷都帶走,隻剩下先皇希望您永遠都擁有的快樂,然後好好生活、擔起先皇交給您的重擔,不負先皇期望。”


    “……嗯!”小皇帝吸著鼻子,使勁兒點了點頭,而後再次大哭出聲。


    ……


    “苑姐兒,今兒怎地迴來這樣晚?皇、太後是不是忙極了?”安嶼仍舊不大適應稱唿的改變。


    盛苑歎了口氣,簡單地說了兩句緣由,便提起府外那隊排出了街巷的車隊:“這才幾天呢,永興侯府的前後門竟熱鬧成這樣了!車馬簇簇、人頭攢動,這知道的是公侯府邸,不知道的還以為菜市場換地兒了!”


    安嶼撓撓頭,無奈又好笑地歎了歎氣:“這世上的人和事啊,可不就是這樣,熙熙攘攘、利益來往……眼下,先皇禦旨明言,令皇太後臨朝稱製,大家的眼睛就都順著太後的關係網順到了永興侯府?


    苑姐兒,你別看現在就人多的叫人頭疼,哼哼,你瞧著吧,這才哪到哪兒?!等到太後該封的都封了,永興侯府和咱爹娘、還有大哥都有了新的頭銜,這府邸外頭還要熱鬧呢!


    當然,外頭人來這兒套近乎,也不稀奇啊!畢竟新皇現今才虛歲十歲,就算十六歲親政,也還遠著呢!更不要說新皇是女郎,真要親政,隻怕得等成親生子之後了。而這其間呐,太後就是無冕之皇。”


    這般說著,安嶼又睨了睨盛苑,打趣的說:“不過,苑姐兒,你有沒有想過,就外麵那群人,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衝著你這個當朝次輔、顧命大臣、皇帝之師來的?!”


    “……”盛苑無語了,歎了歎氣後,她看向了養老園方向,“看來,咱爹娘他們一時半會兒是甭想出府了……實在不行,咱們就搬迴安城侯府,也幫著府裏減輕點兒火力。”


    “那你是事後諸葛了!嗬嗬,咱爹娘他們,今兒一早發現過來遞帖子請安的人有增無減,就提前帶著人和行禮從後門繞出去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郊外的莊子上散步了!”


    “……那大哥他們呢?”盛苑眼眸睜圓了,似乎已經猜到她大哥的舉動了。


    “大哥他以護送爹娘到莊子上放鬆為名,帶著妻兒也跑出京都了。”


    “所以……”盛苑使勁兒吸了口氣,看著安嶼眼眸,似笑非笑的說,“現在的永興侯府,能主事兒的就剩咱倆人了唄?!”


    眼見安嶼還真點頭說對,盛苑都不知怎樣說了。


    “人家都跑了,你怎麽不跟著跑呢?”


    “我想跑啊!是大哥說的,府裏得有人看著,不然怕出亂子。”


    要不是沒搶過大舅哥,讓他帶著妻兒護送泰山泰水出了京,安嶼其實也早跑了!


    隻可惜啊!


    論臉皮厚、論心態好、論點子多,大舅哥都是他師父!


    “苑姐兒,要不……咱們明兒也走?”


    安嶼見盛苑直撫額,生怕她氣著了,忙不迭出主意。


    “也行。”雖然盛苑覺著搬不搬都一樣了,可要是能讓永興侯府門前清靜些也是好的。


    “對了,苑姐兒,自從大表哥代替盛國公掌握了九城兵馬司,江陵那邊兒就有親戚寫信,想讓太後和您幫著提攜提攜其他人。”


    “誰讓提攜的?還要提攜誰?!”盛苑覺著好笑,“大表哥自幼習武、後以武探花之名從軍入伍,在軍營裏摸爬滾打許久,這才有了機遇。說起來也是恰巧而已,就連同進士出身,在國子監任職的二表哥都沒排到外放的機會,其他那些不上進的親戚,又怎好意思說提攜哩?!”


    “誰讓大表哥二表哥都是大舅的孩子呢!大舅兩兒一女,兩個兒子都受了侯府的幫扶,其他兩個舅舅定然是有想法的!”安嶼學著老丈人勸媳婦的話,想要安撫盛苑。


    卻不想,盛苑的嘴皮子忒利索了:“有想法?那就想去吧!與我何幹?!我又不是跑堂的活計,誰都得照顧到?!還提攜?他們先把衣領提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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