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鴉雀無聲。


    一個絕巔之上,超卓於世的高手,究竟能在戰局中發揮怎樣的作用?


    倘若是今日之前,大家肯定會說:自然是有大作用,但也很難定鼎戰局。


    畢竟人力有時而窮,就比如程靈,她雖然成功刺殺了蒼天王,但要說對付整個飛影軍,以她一人之力,她也做不到。


    她要是真的無敵,她後來又怎麽會受傷?並且從那以後,她都不再親上前線殺敵呢?


    隻能說,能夠給出這種判斷的人,都不過是因為不曾見過“今日之程靈”罷了。


    如果見了,應當便無人敢再如此言語。


    當個人偉力超出一定境界時,其實是真的可以定鼎戰局的!


    程靈一酒杯救下蕭蠻,一酒杯殺死六皇子。


    而後她一拍桌麵,桌上三雙筷子彈起來。


    六支銀筷在手,一支射常虹,一支射瑾貴妃,一支射大將軍慕容泓,餘下三支則射向了貴妃一方出刀速度最快的幾名精兵。


    嗖!嗖!嗖!


    六支銀筷猶如六道驚電,破開時空的阻隔,躍遷般出現在各自的目標麵前。


    最先被擊中的是瑾貴妃,她根本沒有分毫閃躲之力,她身後緊跟著的一名老嬤嬤倒也顯然是個高手,但這老嬤嬤也隻來得及拉住瑾貴妃——


    看她的動作,似乎是想將瑾貴妃拉開,再由自己閃身上前,接住程靈這一筷。


    但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程靈。


    銀筷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滿殿之人都要詞窮。


    有列缺霹靂,有丘巒崩摧。似金烏掠空,如赤龍巡天。


    瑾貴妃甚至未能發出第二聲驚唿,她最後的聲音定格在那一句“皇兒”之上。


    銀筷穿透了她的咽喉,瑾貴妃便也仰麵而倒,一如她的六皇兒,此時此刻,人同此身,情景重現。


    唯一不同的是,六皇子倒下,有瑾貴妃悲唿,而瑾貴妃倒下,卻並無人為她悲唿。


    甚至都沒有人來接住她,剛才伸手想要救她的老嬤嬤見勢不妙,蒼老僵硬的臉龐霎時一變,轉身就施展輕功,意圖亡命而逃。


    而同一時間,其餘五支銀筷也分別射中了它們的目標。


    常虹比瑾貴妃身手好,功力高,且更為老奸巨猾,因此他比瑾貴妃多閃躲了一寸。


    銀筷沒能正中常虹咽喉,而是擦著他頸側的血肉飛過。


    常虹便發出了一聲痛唿:“啊!”


    嗤!嗤!嗤!


    銀筷入肉。


    同時響起的,還有另外幾聲相似的痛唿。


    這些中筷的人分別是大將軍慕容泓,以及反軍一方的幾名精銳高手。


    慕容泓是老牌大將,大魏有名的戰陣高手,功力堪稱頂尖,亦未能接住程靈這一筷。


    程靈一擊,發出六支銀筷,就此解決數名敵方首領級的關鍵人物。


    人一死,萬事皆休,什麽王圖霸業,千秋功績,造反也好,逼宮也罷,通通都成了一場煙雲,風吹即散。


    便如那一句:是非成敗轉頭空!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大殿上,慕容泓瞪大雙目,喉間發出“嗬嗬”兩聲,目光如怒雷般直視程靈,卻終究隻能不甘倒下。


    禦座前,隨著常虹受傷,魏皇忽而一聲怒吼,他猛地將雙手拍在禦座扶手上,袍袖間蕩起一股氣浪。


    砰!


    纏繞在魏皇脖頸間的細索終於被他震開,他迴身展袖,常虹後退栽倒。


    魏皇卻猛然騰起身形,似怒鷹振翅般將常虹從禦座後拎出,轟一下摜倒在地。


    常虹尖聲喊了一句:“陛下,老奴……”


    話卻未能說完,隨著這一下倒地,魏皇緊接著又上前一步,他扯下原先纏在自己脖頸間的細索,轉而將其纏繞到常虹頸間。


    細索拉緊,魏皇憤怒嘶聲:“老狗,畜生,安敢欺朕!”


    哢!


    常虹的脖子被魏皇親手勒斷,魏皇緊接著後退一步,砰地一下又重重坐迴禦座之上。


    然後,又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從魏皇口中噴出。


    “陛下!”


    殿中,眾官員再度驚唿。


    魏皇隻管擺手,鮮血還在從他口中不停湧出,他卻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皇放聲大笑,聲音粗豪長闊,聲震大殿內外。


    “朕之一生,扶大魏於將傾之中,救百姓於水火之間,驅逐五胡,一統北國,雄圖偉業,開疆拓土,盡皆實現。”


    “朕之嫡長子蕭蠻,聰慧穩重,能忍善謀,既有治國之智,又有征戰之能,踏平東齊,拓我國疆,無愧儲君之名,朕後繼有人!”


    “便縱是有宵小奸臣偶爾來犯又如何?不過土雞瓦狗爾!程靈,我朝國士也,朕之近臣,為朕慧眼所賞,屠奸殺賊,誰人能擋?”


    “朕,無愧先祖,無愧後世,無愧天地!”


    “今傳位於太子蕭蠻,著其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爾等盡心輔佐,不可懈怠,朕……去也!”


    說完這一句話,大馬金刀般端坐在禦座上的魏皇便忽而將雙眼一閉。


    他的雙手還平放在禦座扶手之上,他的腰背依舊挺直著,麵容威嚴又平靜,除去雙目緊閉,口角有血,他看起來倒仿佛不過是在禦座之上閉目養神而已。


    誰敢信,他方才是在自述遺言?


    直到某一刻,底下趴著的五皇子忽而顫著聲音喚了一聲:“父、父皇?”


    魏皇沒有動靜。


    鐺——


    鐺——


    鐺——


    大魏元封二十年,九月二十八日,帝崩之喪鍾,自魏京宮中響起了。


    沒有人能料想到,一世英雄的魏皇會在這樣的日子裏宣告落幕。


    而魏國新舊兩代皇權的交接,亦同樣順利得出人意想。


    瑾貴妃的宮變終究不過是一場鬧劇,隻可惜這場鬧劇帶來的結局太過慘烈。


    貴妃一黨首要人物盡數在當場身死,這倒也罷了,可是魏皇之死,卻著實是令人歎惋。


    後來禦醫查驗,又證實了原來早在多年以前,魏皇就身中一種來自北漠的慢性奇毒。這種奇毒不能使人頃刻身死,卻會在暗中侵蝕人體元氣,使人逐漸虛弱。


    同時,中毒之人切忌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否則將有氣血逆行之危。


    魏皇自從離開北疆戰場,多年來修身養性,後來甚至還喜歡上了釣魚,怕也正是因為中此奇毒之故。


    若無瑾貴妃此次投毒逼宮,魏皇再修養些年,或許可以慢慢將此毒素拔除,再續天年。


    隻能說,一切緣起,皆有前因,不論是劫還是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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