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縉雲嵐替黎梔療傷至深夜。黎梔發覺了她的不對勁,直截了當地問她是不是在倚湘奪舍失敗後發生了什麽。縉雲嵐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拉著他的手,輕輕撫摸過他手心的每一寸皮膚,避開他胸前的傷口,將疲倦的腦袋抵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疼不疼?”她問。


    “不疼。”黎梔堅強地迴答。


    “可是我疼,我心疼你。”


    她嫋嫋如煙般的繾綣細語鑽進黎梔羞澀的耳中,薄薄的臉皮浮上了一層緋紅。


    “明天咱們就啟辰迴家。去我家養傷吧,我想時時刻刻都見到你。”她似撒嬌一般在他耳邊輕語,讓他無法拒絕。


    “好,都聽你的。”


    他乖巧的迴答令縉雲嵐心生喜愛,自然地在他微熱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翌日一早,縉雲嵐整裝出發。


    白檀精神煥發地伸了個攔腰,方要大步躍出,卻被縉雲嵐攔下,“師兄,你留下。”


    “什麽?”白檀錯愕地看向小隊隊長。


    縉雲嵐慢條斯理地向他解釋:“你放心,迴去之後,我會派一隊人馬前來與你迴合,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她向他招了招手,在他耳邊私語了幾句,白檀不情不願的神色並未有所緩和,“非得是我嗎?”


    “除了你還有更好的人選嗎?”縉雲嵐擺了擺手,很是無奈。


    白檀看向候在一旁的小孩與傷員,確實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他長長地喟歎了一聲,極不樂意地往門口石階上一坐,“行啦行啦,我知道了,我目送你們離開,總行了吧。”


    縉雲嵐笑著拍了拍白檀的肩膀,“那一切就都拜托你咯,師兄。”


    白檀撅著一張嘴,將不友善的目光打向黎梔,大聲警告道:“狐狸精,我警告你,別想趁著我不在,就對嵐嵐動手動腳。”


    黎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憑什麽聽你的?”


    “你!”白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副要衝過去與他幹架的架勢。


    “好了好了。我們走了啊。”禁運嵐一麵將他擋住,一麵催促黎梔他們向前出發。


    四人在山腳小院分開。


    縉雲嵐掛念著黎梔的傷,特地慢下了腳程,統共花了兩日半才抵達日還江。上船後,下了一場春雨,延緩了歸家的進程。


    借船夫之口,他們才意識到,新年已過,立春將近。縉雲嵐暗自掰著手指,掰到第五根時,她沉思了會兒,流露出並不惹眼的傷感。


    綿綿細雨將江麵打出無數交錯的漣漪,密密麻麻。她依靠在船艙小憩了會兒,黎梔將她歪斜的身子輕輕摟了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縉雲嵐也順勢向他懷裏又拱了拱,與他緊密地貼在一起。


    黎梔聽著她細微的唿吸聲,將她遮臉的發絲攏起夾在她耳後,又抽來薄毯裹住她的軀體。懷中持續溫熱的存在令他感到心安。


    一路上默不作聲的岫岫在這靜謐的環境下似是有自己的考量,她蹙著一雙秀氣的眉毛盯著江麵上紛亂蕩漾的漣漪。她的臉色不如以往紅潤,這些日子的奔波讓她嬌俏的麵容上浮現了疲倦。


    她心神不寧地坐在船艙裏,雙手緊緊捏著那件喜氣的棉襖子。她將閃爍的目光打向黎梔時,正對上對方審視的目光,這讓她嚇了一跳。


    她連忙低下頭,掩藏自己的自己慌亂,良久才重新振作起來。正當她想開口問一問自己迴去後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時,黎梔也在此時輕聲開口:“你不必擔心,這事兒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岫岫吃驚地望著他平靜的麵孔,“可是哥哥是被我……”


    黎梔扭頭望向外麵青灰色的江麵,鄭重道:“是他迷惑了你,不是你的錯。任何人都會這樣認為。”


    岫岫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但眉頭依舊擰緊:“我怕姐姐會討厭我,我怕你也會討厭我。”


    黎梔默默盯著她看了會兒,在雨珠砸江的聲響中穿插進自己的低吟,“不會。她不會討厭你。至於我,你是她的妹妹,我也不會討厭你。”


    岫岫勉力一笑,見姐姐在黎梔懷中小幅度地挪動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而黎梔則捧住她斜靠的臉孔,以防她睡沉了,落下來。不知怎得,她見到這場麵,心中湧過一道暖流。


    “你喜歡姐姐嗎?”她問。


    黎梔微微一怔,隨後目光遊移,一改方才的正經從容,變得羞澀慌亂起來。他低下頭,直至這股羞臊將他的耳尖染的血紅,他才誠懇地頷首。


    “是。”


    岫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總算綻放了一枚開朗的笑容,俏皮地道:“看來我徹底沒戲了。不過如果是姐姐的話,我不會不樂意。”


    不知何時,烏雲散盡,陽光重掃大地。天地瞬間明亮起來。岫岫伸出手,將指尖探進光芒中,好似在貪戀那為數不多的溫暖,久久不肯收手。


    近傍晚時,船隻靠岸。幾日不在,洛城的景觀與去時有了明顯的不同,春節才過,街道上還殘留著熱鬧的痕跡,隨處可見的火紅的鞭炮碎片拌在稀釋的冰雪裏。各商戶門口的紅燈籠還沒有撤下,似乎是想將這喜慶的氛圍繼續延續下去。


    在見識過玉城外顛沛流離的村民,斷壁殘垣的村落後,縉雲嵐才意識到洛城的安寧是多麽難能可貴。


    她將岫岫與黎梔送進家門後,便令圓滿前去安排黎梔的暫居事宜,她本人則是馬不停蹄地前往縉雲宗祠,向她的父親述職。


    雖然白檀早在三天前已經快馬加鞭,將有關縉雲崇勾結扶光的消息傳迴縉雲,但事態緊急,信中說得仍是不夠詳細。


    當晚,縉雲嵐與她父親秉燭夜談至三更才探討出一個現下可行的方案,隨後父女倆一道迴了府邸。


    縉雲嵐直奔臥房。黎梔從床上坐了起來,借著昏暗的月光辨識出了她的身形。


    黑暗的那邊傳出一聲抱歉,“抱歉,是我欠考慮,忘了此刻夜深,你已睡下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黎梔心細如發。


    “沒什麽,隻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她迴。


    黎梔難得發出一聲笑來,“你怕我跑了?”


    縉雲嵐發出一聲歎息,“不是,是我想你了。”


    黎梔被她直白的表達驚得怔愣了片刻。縉雲嵐便趁機走至他床頭,在床邊坐下,拉住了他的手,在這夜深人靜中與他耳語:“從明天開始我會很忙,恐怕沒那麽多時間跟你見麵了。你這些天便住在我家,潛心將傷養好了,再迴空山也不遲。”


    黎梔對她言聽計從,她的任何要求在他這裏都會得到滿足。


    “嗯,我知道了。”


    在聽到他肯定的迴答後,縉雲嵐心頭一動,抱住他溫存了會兒後,捧住他溫熱的臉孔,大膽地吻住了他柔軟的雙唇。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兒從黎梔的唇齒內渡了過來。


    縉雲嵐明顯感受到她掌心下的肌膚飛快地發燙起來,她不規矩的手指逐漸下移,握住他同樣滾燙的脖頸,摩挲著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黎梔的狀態漸入佳境,大有反客為主的架勢。縉雲嵐微微勾起唇角,任他大膽地在她的唇齒間展示他生澀的技巧。她能從他笨拙的動作中感受到炙熱的愛意,這便足夠令她心花怒放的了。


    她鬆開黎梔濕潤柔潤的唇瓣,目光下移,在他彌漫著梔子花香的脖頸重重地咬了一口。之前她還覺得這體香怡人,但在知道這是詛咒所帶來的後遺症後,她便心有芥蒂了。


    黎梔不明白縉雲嵐為何要咬他的脖子,隻是這一舉動令他心癢難耐,後背沁出了一層細密薄汗。他下意識地摟住她的細腰,想要與她拉進距離。


    縉雲嵐也配合地朝裏挪了挪,與他緊密相貼。黎梔抬起她的下顎,重新占據她的雙唇。


    他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實在高超,很快他便掌握了取悅她的方式,便在此基礎上舉一反三,精益求精。


    她能感受到他的興致勃勃,初嚐甜蜜的少年是很容易把持不住的,她也是直到自己唿吸不暢時才認識到這一點。


    黎梔似乎並沒有他的外表那樣純情,他心裏始終藏著一團火。縉雲嵐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真的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她有些後悔自己不知深淺的撩撥,或許正中了他的下懷。


    不過也正如她所願罷了。


    無聲的糾纏在月亮高過窗欞後迎來了尾聲。


    縉雲嵐微微張開發麻的嘴唇,暗自喘氣。黎梔則是半呆滯半羞臊地頓在了那兒,好一會兒才從奇特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隻是加速的心跳並沒有恢複得那麽快速。


    縉雲嵐拽住他的衣襟,將燒紅的臉孔埋在他的肩窩。黎梔擂鼓似的心跳傳進了她的耳中,她露出一點甜蜜的笑容。


    她抬起頭望著他那雙令人心安的藍眸,鄭重其事地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改變縉雲與黎氏的宿命,黎氏的悲劇由我來結束!”


    黎梔溫柔地掃過她堅毅的眉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會全力助你,絕不會讓你孤立無援。”


    縉雲嵐迴之以笑容:“以防再次令倚湘有機可趁,我會請大長老封住我的靈力。你要快些將傷養好,以後就托你保護我了。”


    黎梔鄭重頷首,無比忠誠地道:“這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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