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梔駕馬圍繞賽場邊沿。他失了弓,無人管他死活,任由他掙紮。


    他深知縉雲長老們讓他參加此次學院大賽的背後用意,不過是想借機試探他的能力,以及探尋他是否有誠心能將自己的底牌一一亮出,而非有所保留,伺機而動。


    故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當眾召出射日弓。趁著眾人對他無暇顧及,他在馬背上結印。白金光芒自他掌心四射開來。他緩緩展開雙臂,金紅的射日弓與雪白的追月箭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現。


    眾人被角落裏的異光吸引了視線,接連發出陣陣驚唿。看台上的觀眾紛紛站起身,踮起腳去張望那鮮見的上古神器。


    黎梔鎮定自若地架箭張弓。他那氣勢恢弘的一套弓箭實在令其他參賽者感到絕望。但看不得他出盡風頭的人也不在少數,先後駕馬朝他直麵奔去。


    黎梔分毫不亂,雙腿夾住馬腹,低喝一聲:“跳!”


    霸王花在極速的奔騰中,抬起前蹄,從迎麵而來的人馬跟前,一躍而起,躍過眾人頭頂。


    黎梔便趁著這暫時離地的好時機,穩穩地騎在馬上。他暫時鬆開韁繩,挺起腰杆,拉開雙肩,將弓拉滿,將朝著中心的靶子,毫無保留地射出了一支追月箭。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一陣巨響,整個賽場陷入白晃晃的明光之中,隨之而來的便是漫天飛揚的黃沙塵土毫不留情地摻入每個人的鼻息之中。


    狂風中夾雜著粗糙的砂礫,在人們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掀起一層密密麻麻的疼痛。


    白檀在一陣地動山搖中迴魂醒來,抱著枕頭,赤著腳便朝門外逃去,口中驚唿:“地震了,地震了。”


    侍女迎了上來,鎮定自若地向其解釋:“少爺,不是地震,是賽場那兒傳來的響動。”


    白檀迷迷糊糊地問道:“賽場……賽場!第二場比賽已經開始了?!”他瞬間驚醒。


    侍女搖了搖頭:“非也。”


    白檀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那就好。”


    “是快結束了。”侍女補充了一句。


    白檀邁腿的姿態僵在了原地,侍女寵辱不驚地為這座石雕披上了一件外衣。


    馬場外圍凹陷出了一個直徑六丈多的大坑,三張靶子也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當然箭靶上的箭也蕩然無存。之前所有人辛辛苦苦留下的成績全部毀於一旦。


    但沒一個敢上前與黎梔爭論的,顯然他展現出來的力量已非常人可抗衡,與他起爭執無疑是嫌命太長。


    饒是長老們見多識廣,在領教到射日弓的威力後也不免張口結舌。


    族長喜憂參半,仍是帶頭鼓掌,為他喝彩。


    本場比賽結果不言而喻。


    誰也無心去傾聽裁判那心知肚明的宣判。


    黎棠躲在暗處歡欣鼓舞,心想今日又是大賺一筆。


    黎梔淡定地牽著霸王花迴了馬廄,霸王花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黎梔隔著圍欄又給它喂了些草料。


    其餘選手也相繼牽著坐騎,引迴馬房。目光卻始終不離這個強得如同怪物一般的男人。


    有人從他身後走過時,故意諷刺了他一句,鄙夷的口吻十分刺人。


    “黎氏果然是怪物。”


    黎梔聞言,將頭微微偏轉過一點,僅用餘光打中說話那人便令其身形一僵。


    兩場比試下來,黎梔名聲大噪。賭坊的賠率是一降再降。然而到了第三日天亮時分,賠率又悄悄上調至五,這令賭徒黎棠感到奇怪。


    白檀連著兩日因為時差原因導致生生錯過了前兩場的比賽,於是他索性一晚上不睡,隨後直接參加第三日的術試。


    最後一場比賽術法,便是不攜帶任何兵器,隻以各種術式對擂。


    當天第一場,仍是由黎梔開場。這兩日來他的驚豔表現令整個洛城開了眼。現在但凡聽到“黎梔”這個名字,心裏便要震三震,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


    正經到了這第三日,出門的姑娘明顯比前兩天多了些,悄默聲兒地坐在角落裏,掖著裙角緊挨著,舉著帕子掩麵,偷偷摸摸又不直率的目光頻頻打向那張英俊又漂亮的臉孔。


    若是那張俊俏麵孔的主人無意將漠然的目光打向看台,不經意掃過她們時,角落裏定會出現一陣壓抑不住的清脆笑聲,在暗暗透露著女兒家羞臊的悸動。


    聽得鑼鼓聲響,黎梔跳上擂台。與他對擂的正是遲到兩天的白檀。


    按照頭天劍試的規矩,對戰二人須得自報家門。


    白檀被徐來的清風輕拂,喚出了一陣睡意,他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哈欠,隨後軟趴趴地作了個揖:“洛城白氏,白檀,請多指教。”


    黎梔沒聽清他含糊其辭的表達,隻是依稀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你說什麽?”他說。


    白檀愣了一下,再次自報家門,“洛城白氏,白檀,請多指教。”


    黎梔聞言,臉色一沉,“你再說一遍。”


    白檀眉頭一皺,有點不耐煩,懶懶道:“洛城白氏,白檀。”


    “你再說一遍!”


    “你聾啊!”


    白檀,縉雲嵐的青梅竹馬,獨自跑去君眉山修煉,隻為贏過她,求娶她。


    黎梔在腦中暗暗盤算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一定要贏過他!


    他滿含怨念的報上名來:“洛城黎氏,黎梔,請多指教。”說完最後一字時,他眼眸驀然向上一抬,敵意抿成一道銳利的視線,刺了過去。


    他話音方落,看台角落裏傳來一陣興奮的騷動。


    而對麵的白檀也抱有同樣的想法,這個討人厭的麵癱臉看著就很紮眼,定要銼銼他的銳氣,把他打的跪地求饒才行。


    正當二人劍拔弩張,預備對戰時,族長忽然暫停比賽,並宣布了第三場術試的新規則。


    一改往年的雙人對擂,今年的第三場術試比賽沿用騎射的比賽模式,亂鬥。百位選手同台打鬥,能站到最後的便是該場比賽的勝者。


    在觀眾眼裏這比賽規則相當殘酷,平日的同吃同住的同窗之間揮刀相向,實在殘忍。然而對於參賽選手們來說,這場比賽根本不存在同族相殘的戲碼,他們的對手隻有一個,那便是黎氏!


    也便是說,黎梔被這充滿黑幕的比賽規則推上了以一對百的風口浪尖。


    喬裝打扮過的黎棠坐在看台上,氣得渾身發抖。怪不得晨起賠率上漲,原是改了規則,想讓小梔當眾吃癟。


    難不成縉雲族會那群老奸巨猾的長老們見小梔勢強,老毛病又犯了,想借此機會鏟除?


    他將憤憤不平的目光打向那群安坐在帳下的長老們。


    黎棠猜對了一半,的確有部分長老在見識了黎梔這兩日的逆天實力後產生的濃濃的擔憂之情,害怕此人過於強大,縉雲無力掌控。但他這份力量他們又舍不得放棄。


    故而連夜想出了這個對策。若是黎梔在這場以一敵百的比賽中就此落敗,說明他不過爾爾。但若他能屹立不倒,贏得冠軍,自然不可能毫發無傷。此乃一箭雙雕之計,既能證明他的實力,亦可借機削弱他的實力。


    黎梔自然明白他即將要麵臨的境況,但他不可能去反抗。自他下山的那日起,他便做好了全天下都會敵對他的準備。


    想想縉雲嵐跪在百姓麵前苦苦哀求的無助心情。這點欺負,他又怎會難以接受?


    他向長老們點了點頭,欣然接受。裁判一舉旗,賽場上霎時湧上來百號選手,原本寬闊的場麵頓時變得擁擠。


    黎梔成了眾矢之的,那些手下敗將他團團圍住,個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他身上施展個一招半式,重振前兩日被他狠狠打壓的氣勢。


    隨著鼓聲敲響,場上的選手心照不宣地將矛頭對準了黎梔。場上一度陷入混亂,風火雷電各類術法齊發,五彩斑斕的光芒跟隨相應的招式被一一展現,電光火石,如流星閃過,叫人看的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不知誰人招來一攏煙霧,模糊了混亂不堪的場麵,很快場上便升騰起嗆人的氣味。


    坐在看台上的岫岫捂著口鼻咳嗽起來,她擔憂地望著台上疲於應付眾人攻擊的黎梔,又眯著眼在混雜的人群中尋找她哥哥大病初愈的身影。


    縉雲崇缺席了第二場的比賽,但第三場他帶傷簽到了。


    忽然緊密的人群癱倒了一片,跌在地上怨聲載道。


    黎梔在保護自己的屏障內,還維持著朝外推出強勁一掌的姿勢。


    白檀的境況則與黎梔恰恰相反,無心以多欺少的他被擠到了外圍,懶洋洋地依靠在堅固的欄杆上,不斷打著困倦的哈欠。


    他眼角噙淚,預備坐下打個盹兒,心中大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意思,眼前卻突然闖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蟲子?


    他也來參加比賽了?


    縉雲崇並未意識到他身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境況。他趁著這迷霧漫天,視線不明,打算來一招渾水摸魚。


    眼下黎梔自己設下了屏障,無處可逃,正是他下手的好時機。


    他單手結了一個咒術的印,將畫好的陣符悄悄捏在手心,朝著黎梔身後進發,卻不想被人一把扼住了手腕。


    白檀漫不經心的語氣在旁響起,“小蟲子,比賽使用咒術可是違規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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