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累不累


    我聽了這番話,又瞧了她幾眼,隻覺得這位黃大小姐,與我初次見到的,給我的感覺又有不同。


    黃蕾揉著腳踝道:“還真有些疼。”隨即又道,“弟弟,你背靠顧家,聽說昆侖府與你關係也是匪淺,再加上今晚出手的那些人,你可是讓姐姐大開眼界啊。”


    嫣然一笑,道,“等我接管了黃聞兩家,咱們姐弟聯手,就算降教找了焚香會無極門,也不用再懼。弟弟你以後有什麽需要的,就吩咐一聲,黃聞兩家必當鼎力支持。若姐姐有什麽困難的,也望弟弟能夠幫襯一番。”


    我怔怔地瞧了她一陣,這哪還是我初見時那個略帶幾分孤高冷傲之氣的黃門大小姐。


    黃蕾微微一笑,道:“弟弟也不要這樣看著我。姐姐已經嫁人了,就不能再是任性的小女孩子了。”雖然在笑,神情卻是摻雜了幾分落寞和悵惘。


    我嗬嗬笑了一聲,道:“好啊。”雖說心裏有些不大好受,但能把黃、聞兩家納入過來,對青子也是不小的助力。


    黃蕾聞言大喜,伸出一隻雪白的手掌,道:“咱們一言為定!”


    我伸出手,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擊掌為盟。


    黃蕾坐著又揉了一會兒腳踝,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走了幾步,道:“總算可以走路了。”又在洞中走了幾步,笑道:“弟弟,那就還要勞煩你一件事。”她把事情說了,卻是要我把她打成昏迷重傷。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這樣做也是為了演戲演全套,避免聞家人起疑心。到洞外尋了一處地方,將她傷至昏迷。不過手裏頭自然是留了分寸,她這傷看起來重,但都是避開了要害,恢複了之後不會有什麽後患。


    之後就隱在附近,直到黃聞兩家的人尋過來,把黃蕾救走,我才從藏身處出來,想到今夜之事,一時心中悵然,也不想迴到小茶莊去,就在原地找了個地方坐了。


    今夜天氣晴朗,空中繁星點點,密密麻麻,看得讓人心悸。臉上突然一濕,是旺財那小怪胎從背包裏鑽出來,伸舌頭在我臉上舔了一下。


    我把她的腦袋撥了迴去,她立即鼓著腮幫啾啾抗議。我心裏頭煩,就沒理會她。從衣袋裏取出那張紙條,展了開來,看著紙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跡,隻覺得心中溫熱,把紙張湊到鼻端深深地聞了一聞。


    就聽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幹什麽?”


    我嚇了一跳,腦海中轟的一聲,一迴頭,就見青子那死女人俏生生地立在身後數步遠的地方,穿著一身青色衣裙,烏黑的長發用一根淡黃色的發帶束了,月光掩映之下,皮膚晶瑩如白玉。


    我慌忙把紙條塞迴了口袋,道:“沒……沒什麽啊。”臉上卻是火燒火燎的,騰的一下燒到了耳根,也不知是有多紅。


    青子瞧了我一眼,道:“就知道作怪。”


    我好不容易才把通通亂跳的心給安撫下來,撓了撓頭,掩飾心中的慌亂,笑道:“我可是安分的很。”


    青子冷笑道:“你這人也算安分,那這世上還有不安分的人麽?”


    我嘿嘿一笑,趕緊起來,跑到她身邊,道:“你怎麽來了?”打量了一眼四周,見東南角有棵大樹,樹下臥著幾塊青石,道,“咱們去那邊坐會兒。”說著就跑過去,見石頭上有些髒,拿袖子擦了好幾遍。


    青子過來,瞧了我一眼,道:“髒死了。”在青石上坐了。


    我笑道:“衣服髒了而已,拿迴去洗洗就成。”跟著在旁邊的青石上坐下。


    青子那死女人坐在石頭上的時候,就喜歡支頤於膝,與她平日的做派大為不同,瞧著就更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我在一旁瞧得有些發怔,就聽她道:“怎麽不說話。”


    其實我是有一肚子話想問來著,隻是看到她,看著看著就忘了。


    我就把這幾日的所見所聞,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今晚這場喜宴環環相扣,一步接著一步,明顯是有人設計好的,要不是你在最後破了局,還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青子道:“要是我不來,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嘿嘿笑了一聲,道:“那種情形下,我也就隻能想著先大鬧他個一場,趁機把水給攪混了,看有沒有轉機。”


    青子說了一句:“不學無術。”


    我還真沒法反駁,不過在當時,我的確也沒有更好的策略,說道:“原來你早在外頭設了伏筆。”


    這死女人既然能掐在最後關頭,精準地破局,想必早就已經在布置了。


    青子道:“是破了一局,隻不過也是很勉強。”


    在聞黃兩家發出喜帖之後,一方麵我跟騷包臉前去小茶莊赴宴,一方麵昆侖府早已經在外頭撒開了大網。這幾日事端頻發,樁樁件件,自然都看在青子眼裏。直到了喜宴之上,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層層遞進,幾乎將赴宴的所有人都圈了進去,人人疑心大起,衝突爆發隻在一念之間。


    青子卻始終按著沒動,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世上任何人和事,隻要不動,那就可以絲毫痕跡不露,但隻要他動了,就難免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青子所做的,就是摟草打兔子,直到到了最後關頭,這才不得不落了一子,把那即將爆炸的火藥庫給平了。


    “你說對方究竟是什麽人?”我疑惑地道。就今晚的這場喜宴來說,可以說是步步玄機,讓人眼花繚亂,在場的每個人,幾乎個個成了對方的棋子。這場喜宴下來,我是如履薄冰,比連著施展十數次挑針法還覺心累。


    青子卻沒有說話。


    我自然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有答案,對方如此手段,恐怕早已布局已久,又怎麽可能會這樣就露出馬腳。按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場喜宴恐怕隻是對方小試牛刀,但已經搞得眾人人仰馬翻。雖說最後讓我們破了一局,但對方還是贏了。因為疑心的種子已經讓對方成功種下了。


    今晚過後,天師道與茅山派必然會起嫌隙。黃、聞兩家與天師道,恐怕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相互信任。至於降教、焚香會與無極門,怕是與清微派,與整個道門的仇怨又得加深了一分。


    青子坐在青石上,抬頭望著天際的星辰。我望著她纖弱的身影,道:“累不累?”


    青子沒說話,良久,才道:“有點。”


    我聽得心中難受。自古以來,人心都是最難揣測的。一百個人中,隻要有一個人心懷叵測,暗中搞鬼,那過不了多久,這剩下的九十九人就會互相懷疑,互相殘殺,最後轟然崩潰。


    如今我們在明,對方在暗,而且經營已久,不知到在各派各教中布置了多少棋子。各大他們想挑起各派紛爭,那實在是太簡單了。


    各大教派之中,人數雖多,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就如今晚一般,稍一撩撥,就跟火山爆發似的。


    這人心破壞容易,想要守著,那就是太難了。任你手眼通天,也管不了這人心向背。


    “咱們這場仗,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我說道。


    青子沒有說話。除非我們能把那隻黑手給揪了出來,否則就始終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對方打出來的漏子,我們能補一次,能補十次,但能補百次、千次、萬次嗎?


    “你也別太操心了,這些人要作死,我們又哪裏能管得了他去死。”想起喜宴之上樁樁件件的紛爭,就覺著心累,“咱們還是迴我們潭城的家去,或者就去到處遊玩。”


    我雖這樣說著,但也不過是口頭說說,知道青子肯定是不會應允。這如果隻是單純術門之間的窩裏鬥,我們根本不會去管。但這事既然涉及到了葬法大陣,這就是一件絕大絕兇險的陰事。一日身為巡陰人,就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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