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胎息


    這人簡直跟瘋了一樣,跑得實在太快。我眼見無法追及,隻得放棄。望了那樹林深處一眼,微微地調息了幾拍,繼續朝裏頭潛行進去。


    也就再朝裏頭行進了十來步,那股子血腥味就越發地濃重了起來,簡直是直衝鼻腔。我再往前踏出一步,就看到了一副地獄般的情形。


    這簡直一片血腥的修羅場。到處都是殘肢和斷體,血肉橫飛,腥紅的血液濺滿了樹梢和地下的泥土。


    無數顆腦袋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起,在一顆染滿了血跡的槐樹前疊成一堆。


    我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渾身的血液瞬間直衝上頭頂,手腳忍不住輕輕發顫。我微微地吐出一口氣,慢慢地朝那堆人頭走了過去。


    疊放在最上麵的一顆,怒發衝冠,橫眉冷對,正是那天師道姓柳的道人。再看其餘,也盡是些熟悉的麵孔,都是之前跟這柳道人同來的,還有另外一些,就是天師道的弟子和幾個黃鶴觀的弟子。


    濃烈的血腥味直鑽入我的鼻腔。望著眼前的這堆人頭,我的心中並沒有特別的驚懼,也沒有如何的激動,因為早在六年前,那時候我才十二歲,我就在南疆古墓中見到了同樣的一幕。


    此時充斥在我心中,是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是悲憤,是心酸,又或許是迷惘。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噩夢,就像曆史重演一般,時隔六年又再度出現在了我眼前。


    我默默地起身,將林中的殘肢一一查看過去,沒有找到活人,也沒見到陳琳和鄭老頭。


    緊了緊手中的青龍鎮煞釘,繼續往樹林深處走去。


    林中死一般的寂靜,什麽聲音也聽不到,隻有我的心跳聲,和清微的喘息聲。再走了一陣,突然聽到前頭的草叢一動,就聽一個壓抑著的聲音叫道:“小哥,小哥。”就見草叢中鑽出兩個人來,是陳琳和鄭老頭,一見我就大喜過望,拚命衝我招手,讓我趕緊過去藏起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瞬間冷汗就出來了,濕透了整個後背。兩人見我不動,心急之下就要過來。


    我不敢稍動,盡量放鬆了身子,衝他喊了一句:“停下!”


    陳琳驚道:“小景!”鄭老頭朝我連連揮手,讓我趕緊過去藏起來再說話。


    “你們仔細聽著。”我強壓住身上的戰栗感,把之前在心中想好的一條路線給兩人說了一遍。


    “你們順著這條路線趕緊出去,去找我家陸小姐。”


    陳琳還想說什麽,我立即喝了一聲:“什麽都別問,聽我指揮!”


    陳琳和鄭老頭都被我嚇了一跳。兩人見我臉色凝重,也不敢再問,陳琳也是有決斷的人,說了聲:“你小心!”帶著鄭老頭又進了草叢,從另一個方位繞出去。


    見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我微微地吐出一口氣,閉了雙眼,連著調息了幾拍,才睜開眼,緩緩地將身子往下蹲,一寸一寸,不敢稍稍快上一分。


    冷汗一顆顆從額頭冒出,順著臉頰滴下。等身子完全蹲了下來,這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運轉起陰陽瓶,讓身體處於完全平衡的狀態。伸手到我正前方離我大約半尺的地方,將地麵的土慢慢挖了下去。大約挖下去三寸餘深,就見下麵露出了一塊方形的石板,將浮土抹去,就見石板上雕刻著繁複的紋路,紋路色成赤黑,應該是用人血浸染過。


    這是一塊刻了禁製的石板。這石板不可能隻有一塊,在我周圍,至少還有十數塊這樣的石板,每塊石板上刻的紋路都不會相同,以此組成一個大的禁製。


    瞧這禁製的紋路走向,我也大致能猜出我現在踩中的究竟是什麽。這是個觸發地陰火的禁製!


    要不是我剛才發覺不對,立即停住不動,此時早就已經跟窪地中那些個道門弟子一樣,被陰火焚身而死。


    禁製其實也是陣法的一種,其原理逃不出術數的範疇。但這種地陰火的禁製並沒有固定的套路,除非我能看全組成這個禁製的所有石板,從石板上的紋路推測出禁製的內部結構,才有可能循序破解。但此時我根本無法有大的動作,更不可能邁出一步去看其他的石板。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打量著四周,苦思冥想著究竟還有什麽辦法可以逃生。林中一陣山風吹過,激得冷汗打濕的地方起了一層寒栗,腦中猛然一清,突然想到三叔曾經跟我說過的一番話。當時正好提到了這陰火,三叔就說,陰火這東西很是難纏,千萬碰不得。但要是真碰上了,逃是逃不了的,隻能是讓它燒。


    我當時就很奇怪,幹我們這行的,誰都知道陰火有多可怕,凡是被陰火焚過的人,那隻有死路一條。馮老三這種說法不就是閉目等死嗎?


    三叔當時就說,陰火不同於其他凡火,它燒的其實是生氣。像是草木、禽獸、活人等等一旦沾到陰火,就會立即被焚身而死,反倒是像一些已死的幹草枯木、布匹紙張等沒有生氣的死物,在陰火中半點無損。所以,一旦遇到陰火,讓我千萬別慌,可以用我們家的獨門秘法來應對。


    當時的我隻是聽說過陰火,也從沒遇到過這種極端可怕的東西,所以對三叔說的話也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此時死到臨頭,也別無其他出路,隻得拚死一搏。


    小心地從口袋中取出一枚古錢,咬破手指,沾上鮮血。手掌平攤,將沾了血的古銅錢平探在手心。閉上雙眼,先是微微地調息了幾拍,讓自己心神內沉,全身放鬆。緊接著就將調息法逐漸運用到極致,讓自己的所有生機都逐漸向內收斂,整個人逐漸進入類似假死的狀態。


    在意識將斷未斷的刹那間,手掌微微一傾,手中染血的銅幣滑落地麵。與此同時調息法推入極致,意識中斷,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等我清醒過來時,隻見到地下一片漆黑的灰燼,原本覆蓋在地麵的草芽已經盡數焚化。那枚沾了血的銅錢,也已經碎裂成數片焦黑的碎渣。檢查了一下身上,除去沾了一身的黑灰,並沒有什麽異樣。


    我立即從地上爬起,再也不敢繼續往林中前行。這地方的地陰火禁製應該也是九仙台的一部分,隸屬於其中一個葬台。這種禁製平時埋伏在地下,應該是死的,此時卻是已經完全啟動了。


    剛才能逃過一劫,那完全就是撞了大運,再來一次,說不定就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沿著剛才陳琳和鄭老頭退出去的路線,就準備繞出去,剛走出沒幾步,突然眼前人影一晃,我不及細想,手中青龍鎮煞釘朝前一揮,跟著就往後急退。但隻來得及奔出數步,就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胸口,一下子淩空飛了起來,直撞到一棵大樹,反彈迴來,滾落地麵。


    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眼冒金星,雙手勉力往地上一撐,就要再逃,那道人影卻已經晃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衣領,將我拎了起來。


    這人一頭銀發,雙眼微眯,看著很是慈眉善目。


    我反持鎮煞釘,揮手就朝他脖子刺去。他避也不避,拎住我脖子的手掌一用力,我頓時手足酸軟,鎮煞釘把握不住,跌落在地。


    “說!誰教你這避陰火的法門?從哪學來的胎息經?”這一直眯眯眼的孟老頭,此時卻是雙目大睜,直勾勾地盯著我,眼中精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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