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南茅北馬


    “陸兄弟,陸兄弟!”那人邊跑邊喊。聲音倒是挺耳熟,原來是那獅子頭。跑到我跟前,唿唿地直喘氣,整個人都被汗給濕透了。


    我左右看了看,說:“是獅子頭哥啊,你咋還沒走?”


    那胖子“哎喲”了一聲,上來就抓著我胳膊,就嚎道:“陸兄弟啊,我是真不知道那傻逼是個道士啊!我要早知道,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能帶他來啊!你可千萬要給兄弟說說情,咱也是老熟人了,合作這麽多年,可不能因為一個大傻逼把關係給破壞了啊!”


    我忙把他一雙油膩膩的手從胳膊上掰開,說:“幾位老大好像生氣得很,我可說不上話。”


    獅子頭哭喪了個臉,一屁股坐到在地:“那可怎麽辦呀,以後是別想再上你們殯儀館的門了,全賴那個大傻逼!”


    我見他這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多大個人了,還坐地上就哭鬧,安慰說:“也不至於吧,這事都怪那幾個死者家屬,你隻是個中間人,又不知內情,應該怪不到你頭上。”


    那胖子哭道:“陸兄弟,你新來不久,可是不知道。幾年前有個同行,也是不小心帶了個道士上門,結果兩個人都被打折了一條腿扔出來,我這能囫圇著出來,都已經算是走了狗屎運了。”


    我就好奇,問他知不知道咱們殯儀館為什麽這麽忌諱道士上門?


    獅子頭搖搖頭說:“你們家殯儀館自來就有兩個規矩,一是白天不接生意,二是道士不許上門。”


    我有些無言,說:“你這可倒好,一下把兩條禁忌都給犯了。”


    獅子頭懊惱地道:“唉,這不是那客戶價錢出的高麽,整整出了這個數。”筆出三根蘿卜丁似的胖指頭。


    我問:“三萬?”這還真是挺高的。


    那胖子搖頭道:“是三十萬!”我倒吸了口涼氣。我靠,這可是三十萬那,我連見都沒見過,怪不得這死胖子明知殯儀館有白天不接生意這規矩,還硬著頭皮上門來。


    “哎,這迴可全都完了!”胖子直抽自己,抓著我褲腿說,“陸兄弟啊,我獅子頭可就全指著你們殯儀館混口飯啊,要是這碗飯沒了,我可就真沒的活路了!”說著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嚎了起來。


    我說這我可真沒辦法,我還得急著去市場買菜,就不奉陪了。


    那胖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說他跟這邊熟,帶我去一個又好又便宜的地方買菜。這胖子黏糊的很,我甩了幾次也沒甩掉,就由得他了。有他帶路,果然在附近找到了個菜市場,每次挑好菜,他都要搶著付錢,不過被我拒絕了。


    後來就迴了殯儀館,一路上那胖子不停套近乎,讓我給多說說好話,到殯儀館大門口的,就不敢再往前踏進半步。


    我翻牆進去後,隻聽他還在外頭吼了一聲:“陸兄弟,你獅子頭哥的幸福就靠你啦!”


    幸福你個大頭鬼!我也是無語,拎著菜就去了殯儀館的廚房。這廚房平時也沒什麽人用,殯儀館裏的這幾個人,晚上起來,大多數時候就吃個泡麵對付。


    煮好飯後,又一個個去把人給叫起來。燕子是最後一個來的,坐到飯桌前的時候還在打著哈欠,看來睡了一覺之後,心情倒是好了些。不過,二婆婆卻沒有來。


    “好久沒吃過紅燒肉了。”肌肉男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嚼了幾口,大拇指一伸,“小七,你的手藝真不錯!”


    “嗯,馬馬虎虎。”黑毛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吃了六七塊。


    燕子橫了他一眼,道:“馬馬虎虎你還吃得狼吞虎咽的!”


    我不由暗笑,幸好我聽燕子說讓我做多點,就特地多買了幾塊五花肉,做了滿滿一大盆子,不然還真不夠吃。


    麻老大吃了口肉,說:“已經有多少年,大家沒坐在一起吃飯了?”


    肌肉男算了一下,說:“總歸有個三四年了吧?”


    黑毛道:“四年。”指了指瘦竹竿,“自打老六進來,就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我在一旁看著,聽他們說話。我發現這五個人當中,就老六瘦竹竿似乎對紅燒肉是沒什麽興趣的,隻夾放在眼前的青菜吃。而其他幾個人,麻老大、黑毛、肌肉男和燕子,四個人幾乎都對紅燒肉情有獨鍾。


    我就說:“原來大家都愛吃紅燒肉,以後我常做。”


    這一頓飯吃得倒是挺歡實,所有飯菜都被吃了個精光。我見燕子的心情轉好,也不由得高興。吃過飯後,又把早先就留下的一份飯菜端去屍妝間,不過二婆婆卻擺了擺手,一口未動,讓我拿了迴去。


    晚上到家的時候,在飯桌上我又把這事情原原本本地給青子講了,不過這死女人還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聽完也隻是“哦”了一聲,也沒什麽評價。


    我就說:“據我分析,麻老大、肌肉男、黑毛還有燕子,他們以前應該就是一夥的。後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他們幾個就隱居到了這殯儀館裏。老六是四年前來的,至於那位二婆婆,感覺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對了,這個符號是什麽意思?”我去拿了紙筆,按著記憶把那塊符牌上的花紋給畫了出來。


    青子已經吃好了飯,把碗筷放下,看了一眼我畫的東西,道:“大約是茅山派的玩意兒,記不太清了。”


    “茅山派?”說起正一派我不太懂,但提到茅山派,那還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關於驅鬼辟邪的流派,民間向來有南茅北馬的說法。


    北馬指的是出馬仙,在北方地帶,出馬仙極為興盛,那個懷了蛇胎的張慧芳,就是一個出馬弟子。該流派的弟子,往往是通過出馬仙附體等手段來辟邪驅魔。


    而南茅,就是指的茅山宗。不過我最先知道茅山道士,那還是從一些港台的鬼片上,以前在村裏經常偷溜進錄像廳看。傳說中,茅山術神秘叵測,最擅以符文咒法驅鬼降魔,在民間留下無數傳說。


    隻是聽青子說,這茅山宗其實最早也是脫胎於正一派,與天師、清微合稱符籙三大派。


    “這麽說,那小白臉是個茅山弟子咯?”在我想象中,茅山弟子都是像港台片中那些捉鬼大師一樣,是穿著黃色道袍,頭戴道巾,手持桃木劍的,跟這小白臉實在是沒半分相像。


    青子卻沒繼續睬我,起身就去了書房,我隻得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自己瞎琢磨。


    第二天一早,還沒到殯儀館的門口,遠遠就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家夥,伸著個腦袋趴在鐵門上往裏張望,姿勢極為猥瑣,原來是獅子頭那個胖子。


    “看什麽呢?”我走到近前叫了他一聲。


    那胖子給嚇得“啊”的一聲尖叫,差點一頭栽倒,迴頭見是我,這才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我見他一頭虛汗,臉色白得跟張紙似的,有些奇怪,就問:“你這是怎麽了,見著鬼了?”


    那胖子於是嚇得一聲尖叫,撲過來就要捂我的嘴:“陸兄弟啊,你可千萬別亂說啊!”


    我問出什麽事了。那胖子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哭喪著臉說:“這迴可真出大事了!”


    聽他把事情說了,我心裏咯噔一聲,問題還真是大條了。原來昨晚我迴家之後,那家人又央著獅子頭帶他們來殯儀館,又是磕頭又是加錢的。不過獅子頭知道這事情是辦不了了,鐵了心給迴絕了。


    誰知那兩對夫妻見求獅子頭不成,就自己開了輛車子把那男童的屍體運到了殯儀館,在外頭哭天喊地,非得要殯儀館接收,最後當然是被麻老大他們給轟了出去。


    結果第二天,有人發現有個車子停在路旁,左側的車門破了一個大洞,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給砸開的,進去一看,就發現那對夫妻死在了裏頭,兩人的脖子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麽野獸咬得爛了,車裏全是濺的血,腥氣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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