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緒幾乎快要凝結了。可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選擇。我不想數著日子過生活。不想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向黑暗,可是真要迴頭,卻隻剩下罪惡和歉疚。我該怎麽去拾那份從手心散落的溫度?我的手,被太多人握過,再找不到他的紋絡。什麽都找不到了。隻好藏著。


    我提著包順便去廚房看了看。而這已經是十二天以後的事了。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我看了看那罐新開的茶葉,還是我準備的比較好吧。去痛、安神。真誠地希望喝它的人可以減輕痛苦。


    “怎麽你一個人在家?”我剛要出門遇見了林嵩。我微笑:“剛要出去。”


    “你要去哪裏?方便的話,我送你?”他的眼裏傳來的是過於的關心。他想從我的話中知道什麽?還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麽?我得找些事情給他做。因為楊蒙遭已經告訴我溫蕾不是溫成潤的親生女兒了。既然是這樣了她還要在我背後搗鬼的話,我就會把礙腳的石子一塊快踢出去,任其自生自滅。


    “我去美容院。順路嗎?”我盯著他的眼睛。


    他奇怪地笑笑然後說還是我送你去吧。我點頭。他一路上都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他會問我覺不覺得林嶽其實很呆板冷血,也比如他會問我之前是不是在張宇建他們公司上班,還有他會說我是個很神秘的人,感覺讓人無法洞察。我一直也沒說什麽。他是在懷疑什麽吧。從上次在醫院一直到現在。隻是我不想去理睬。“每個人都有自己麵對生活的態度和方式。你所看到的,隻是我的方式和態度,不具有一般共性而已。再說,你們家,也不是什麽大眾化的家庭啊。”我淡淡地笑著說。他沉默了一下,接了句也許吧。


    我下車徑直走進美容院的大門。我看到他等了兩分鍾才離開。


    我仔細看著我臉上那道傷痕,有種想再紮它幾刀的衝動。既然已經被毀了,比如來得更徹底一點。但鏡子裏的那張,畢竟是我的臉。即使隻是一個包裝也好,世界上那麽多的人,不都喜歡那層膚淺的東西嗎?我又想到溫蕾。那個花朵般美麗的人。我已經不想去了解她隱藏身份和進入林家與林嵩相戀有沒有關係或者有什麽樣的關係。我想利用她,把林嵩逼出林家大門。隻是也很好奇。她到底會是什麽人呢?


    “李小姐,你的傷恢複得很好,所以隻需要堅持使用我們的精華液就行了。”我聽了想笑,怎麽有點電視裏那些莫名其妙的廣告詞的感覺。“其實李小姐,我建議你還可以考慮另一種複方精油,您看起來有些疲憊……”她說。


    “是嗎?那會是什麽味?”我問。


    “rosemary。它可以舒緩壓力。”她很堅定地說。


    “rosemary?好吧,試試。”我笑笑。無妨。


    從美容院走出來我便看見程皓的車停在外麵,他靠在車門邊對我笑。為什麽會那麽迷人呢?


    “沒上班?”我問他。他點頭,然後為我開車門。我剛坐好他又很快地為我係好安全帶。“要去哪裏?”我有些好奇。看著他神秘的樣子。


    “兜風。今天涼爽,順便,我還得去取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看著他。他裝作沒看見。隻是很認真地開車。偶爾問問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我說沒有,沒事了。後來他在一家富麗堂皇的珠寶店門口停車了,我一臉茫然。不會是想買東西送給我吧?他拉著我徑直往裏麵走。


    “該不會是想把我當在這裏吧?”我問。他似笑非笑地不說話。後來他一個櫃台前忽地停住了,什麽也沒說,那個櫃員小姐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他接了放在衣兜裏什麽都不說又拉了我出來。他一定在偷笑。因為我的好奇。


    “現在我們要去一個地方。你累不累?”他問。我依舊笑笑。應該沒什麽問題吧。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為什麽不關心我們要去哪裏。我不迴答。因為我相信他,不管這一路會去到哪裏,都比在這個城市裏好得多吧。我們出了城,好久沒有唿吸過這麽清新的空氣,好久沒有看見過那麽青翠的山林了。我知道自己心裏不可能完全放開,所以就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又想起了我的夢。在夢裏,我無數次從山崖上跳下。如果我當時也穿著白紗,我會是人們口中的仙女嗎?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麽辦呢?”我問微微含著笑的程皓。


    “怎麽做?”他重複了我的話。“如果有那麽一天。你不在了。我會做什麽呢……我想我會照樣好好地過,三天送一束薔薇去,親自打掃你住過的屋子,會用你用過的杯子,疊你睡過的被子,每天都用來想念,你的樣子……”他的笑沒有停過。但是是那麽的憂傷。也許我們,真的沒有什麽可能了。


    “如果我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忽然想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完。包括以前決定要爛在心底的。我的腦海裏,始終是夢中的那一幕幕:我輕輕撫著他的臉,眼中飽含著淚,在說抱歉,在話離別……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在那尊刻著‘愛妻’的碑前守護一生。”至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隻是最後這句話說得很快。可他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先阻止了然後假裝很生氣地說不可以說這麽不好的話。雖然如此,我也知道,我這麽問,一定讓他有些壓抑抑或生氣。他的迴答是那麽讓我感動。盡管很多人會說那隻是華而不實,可我卻隻在乎他這麽說了,並且我知道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的感情是真的。他是真的。於是我又止不住想到那一天我安睡在那堆土裏頭,而他在外頭,隻咫尺的距離,卻隔了一個世界。


    “今天是怎麽了?”他拉了我的手,很溫柔地問。


    “為什麽你不生氣呢?你應該生氣!連我自己都覺得很莫名其妙很過分呢!”我的樣子一定很怪。因為他隻看了我一眼就開始招牌式的笑。“為什麽要生氣呢?那是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現實啊!更何況,我生氣,懲罰你還是懲罰自己呢?”他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後很釋懷地說:“如果懲罰你,我會舍不得;如果懲罰自己呢?也不怎麽好,因為那樣你會心疼。”這個人,說來說去就是想占便宜。並且得了便宜還賣乖。很乖。


    “快到了。”他指了指前方。我望過去,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圃呢!我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終於等到車開進一個小院子後停下了。我還沒來得及伸手開車門他就說了句你別動。說完先下了車然後繞到這邊為我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我下車。“我真沒事了。”我說。


    “會不會很累?”


    “不會。”


    這時有個大約六、七十歲的老人走過來和程皓打招唿。看起來很親近的樣子,後來他還和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直接帶我們去了花圃。他為我們一一介紹:“左邊第一塊呢是園藝盆栽的瓶蘭、含笑以及山茶什麽的,稍微往下就是一些銀杏、棕竹,一般用作綠化了。右邊的都是花,現在初夏了,很多花開得正豔呢。這一片是馬蹄蓮、金粟蘭、蝴蝶蘭,過去一點點是百合、康乃馨,下麵那邊是勿忘我、情人草、滿天星,再下麵是向日葵、金盞菊,還有羽衣蔦蘿、瓜葉菊、萬壽菊……”我們邊走邊聽。我時我會忍不住停下來撫一撫、聞一聞,我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片花的海洋浸沒了,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多的花,也沒有和它們這麽親密接觸過,就在這一刻,我甚至能感受到它們的唿吸、聆聽到它們綻放的音韻……


    “如果把這裏看作是天堂,你覺得還好不?”程皓站在了我身邊。我抬頭才發現那位老人已經走遠了。


    “你是不是想我說還差個王子?”我站起來問他。他卻沒看我,隻看著他的右前方……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於是我朝那個方向望過去……那裏,竟是一片薔薇的世界……我


    輕輕地走過去,閉上了雙眼,貪婪地唿吸著那種清雅卻濃鬱的香味。那麽多紅的、黃的、白的、橙的、斑斕的薔薇,若交織著一個個彩色的夢,令人神往。我還是喜歡粉色鑲邊的,因為它們典雅而不失豔麗,單純卻不單一,白而不慘,粉而不妖……


    “言言,你來看這一支……”我放開手中讓我愛不釋手的粉色薔薇走過去看他說的那一支:串生著五朵殷紅如血的花朵兒,雖然並放,但也並不特別呢。我扶過來,聞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忽地我感覺到了手腕上有金屬的冰涼,低頭一看,原來是條精美細致的項鏈,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耀眼的光……上麵還有個墜子,我仔細看著那個圓形的墜子,上麵鑲著三顆剔透瑩彩的鑽石,這一定是來的時候他去取的。


    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他轉過身從我手中拿起那條項鏈:“知道這個墜子是什麽嗎?”我看著他。我不知道。


    “其實這是隻戒指。但是很可惜,你左手上已經有一隻了,所以隻能墜在項鏈上麵。不過沒什麽關係,這樣似乎可以更清晰地聆聽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氣息。”他臉上壞壞的笑。我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但是卻有那麽一點點想哭出來,因為那種擁有的幸福感又迴來了。


    他輕輕地理著我的頭發為我戴上了,一種冰涼透心的感覺。那裏的確離心髒更近一點,像一顆精致的石頭投在了平靜的湖麵,微微的水暈一圈圈就此暈開……


    “為什麽不假裝拒絕呢?”他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因為我懶啊,懶得不想開口說話了。”


    “其實有朋友說這麽美好的時刻應該記錄下來的。”他理了理我被風吹亂的頭發。我問他那你怎麽說。他笑笑:“如果從沒打算忘記。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他用一副“你覺得呢”的表情看著我。我隻微笑。他明白我的微笑。可是收到了一份這麽貴重的禮物我該做什麽呢?我要為他做什麽呢?


    “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了。”他看出來了我在想什麽,在他眼中,我所做的一點一滴都值得珍惜。說完他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們沿著那條石子兒鋪成的小路一直走去,路的盡頭,是條河。


    太陽忽地藏起來了。天有點陰了。河風陣陣。我有點受不住。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得健康。今天,我又做了件奢侈的事,可我卻也不願意強迫自己停下來。和程皓在一起,我不用去算計、隱藏、偽裝,所以啊,很輕鬆。而他,給了我太多的依靠。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會開始怨恨。雖然我知道怨恨意味著什麽,但是我也無力去反抗。


    我覺得程皓一定會知道我在騙他,但是他會從哪些方麵開始查呢?我不能讓他發現什麽,不能讓他找到蘇芮。


    到河邊了。河灘上三三兩兩的遊人。估計上遊有幾家山莊、農家樂什麽的。看到水了。我有那麽一點蠢蠢欲動,多半是五行缺水的緣故吧,和水之間有種渾然天成的親切感。程皓站在一顆柳樹下忘情地欣賞著江麵上的風光。這個地方正處兩江匯流,水域寬廣得幾乎看不到對岸。整個江上煙波浩淼,讓人流連忘返。


    我趁他不注意,脫了鞋子,一手提著裙子,向淺水處走去。我想他一定很驚訝,所以迴頭看著他。風有些大,頭發被吹得亂亂的、飄飄的。他看到了,笑了,我也笑了。然後他走過來牽我的手:“像個仙子!……仙子的腳會痛嗎?”我搖頭。“那仙子經常這樣嗎?”還是搖頭。我用手比了個“一”字告訴他這是第一次。他看了看,之後抬頭看著遠方,眼中依舊是我眷戀的憂傷與溫柔。我們一直走。我喜歡他在岸上走,因為我想要依靠。徹底的放開與灑脫,我做不到。後來走累了我們就坐在柳樹下的草地上休息,靠在他肩上。我們都不說話。像一對忍者。隻一個微笑,就足以傳遞我們之間的言語和快樂。


    現在迴想起那天,都會不甚感歎。在那樣的環境裏,會促使人忘掉自己。任何事情都是兩麵性的。當我們離開那裏時,我感到了由衷的不舍與沮喪。我是心痛的。就不免試著要去想如果,如果我不是我……真是個可笑的人啊!留戀、不想迴到現實裏。


    “它會是你的護身符。”到家了。程皓看著那隻本是戒指的墜子。我明白。他撓撓我的頭發,眼裏有擔憂,他一定想說要保護好自己,好好地迴到他身邊。可他沒說出來。後來我目送他離開了,我看著那個影子,越來越渺小、模糊,而最後卻能凝成熾熱的一點烙在我心頭。他離去的背影,灼傷我了。我不知道我們要分別多久。其實多久也沒關係。即使一天,也像一個世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薔薇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聞雨y聆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聞雨y聆瀟並收藏薔薇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