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理第二天去白閆鶴家接人,卻撲了一場空。


    白老爺子住在郊區,白閆鶴一大早就帶著陶晚出發了。


    陶晚看著記憶中的院落,一時有些近鄉情怯。


    她看著白閆鶴在敲門,“叩叩”聲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


    門“吱呀”一下緩緩開了,本來腦海裏設想的無數跟白老爺子的開場白,都被陶晚咽進了肚子裏。


    “耀生在啊。”白閆鶴看到開門的年輕人,熟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陳耀生看到是白閆鶴,目光便向他身後找去。


    果然看到陶晚和白凡笙站在一塊。


    “白叔叔,白阿姨,凡笙。”


    陳耀生連打招唿都是言簡意賅,叫完人又愣愣盯著陶晚看。


    “耀生哥哥,這是我二姑家的表妹,陶晚。晚晚表妹,這是耀生哥哥,他爺爺跟爺爺的關係很好,小時候咱們還一起玩過呢,你還記得他嗎?”白凡笙介紹道。


    這麽一說,陶晚倒有點印象,小時候確實有個老頭經常帶著個麵無表情的小男孩來外公家。


    那他肯定知道小舅舅家的地址,昨天晚上把她送過去,竟然一點沒吱聲。


    “誰來了?誰來了!”


    一聲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陶晚透過院門往院子裏看去,一個背著手的老者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滿頭花白,身形消瘦,跟陶晚印象裏的外公一點都不一樣了。


    “外公。”


    陶晚嗓子裏噎了東西,一句“外公”叫出口,已經滿臉是淚。


    “晚晚?你是晚晚呐!”


    白老爺子步履蹣跚,身形顫顫巍巍,卻著急往前走。


    白閆鶴和陳耀生離得近,趕緊去扶,這大冬天的,人老了骨頭脆,要是摔折了那可就壞了。


    “外公,我是晚晚。”


    陶晚快步走到白老爺子麵前,白老爺子伸手抓著陶晚的胳膊,深唿吸了好幾下,都沒說出話。


    “爸,天冷,咱們進屋說吧。”


    還是海霞開口,一家人才進了門去。


    白老爺子坐在他的躺椅上,好容易才平複了心情。


    開口問道:“你……在鄉下還好嗎?聽你小舅說你遇到了麻煩,現下解決了沒有?”


    “已經解決了,外公。”


    陶晚迴答,見白老爺子一直盯著自己,便走過去蹲在白老爺子身邊。


    白老爺子伸手摸上了陶晚的頭發:“像,你這眼睛鼻子,跟你娘長得一模一樣。”


    老淚縱橫。


    陶晚撲在白老爺子腿上哭,海霞見狀,鼻子也酸了,揩著淚:“上迴見晚晚,還是個小娃娃,現在長這麽大了,也不知道沒在咱們跟前的時候,吃了多少苦。”


    白閆鶴就順著媳婦的話告狀了,他先是冷哼一聲,又道:“有個後娘在家,能過什麽好日子。昨天晚晚就被氣出了家門,我家離他們家五裏地呢,不知道晚晚遭了多少罪過來的。”


    白閆鶴這話,陳耀生難得眼睛裏流露出笑意。


    她大概就挨了五分鍾凍吧,然後就坐著專車去您家了。


    “晚晚,你在家裏受欺負了?”白老爺子眉毛都豎起來了,一向儒雅的人現在眼也紅著臉也紅著,失了平日氣度。


    不管是小舅舅還是外公,竟都不問也不計較,為什麽這七年來,她跟白家斷了聯係。


    陶晚一想,眼淚流的更兇了。


    白老爺子看了,隻當她是一肚子委屈:“晚晚,父不慈子不必孝,你爹要真由著家裏那個二婚繼室當家讓你受委屈,你也不用給他留什麽父女情麵。”


    白老爺子當時聽白閆鶴說陶晚被送到下鄉去的時候就知道陶理也沒有多看重這個女兒。


    今年知青下鄉的形勢已經寬鬆了不少,陶理那麽長袖善舞的人,在這件事上竟然眼睜睜看著陶晚被送去鄉下。


    哪怕是讓陶晚進部隊呆兩年都好呢。


    陶晚擦了擦眼淚:“外公,我都懂的。”家裏的事她沒打算讓外公幫她撐腰。


    她對白老爺子已經夠不孝的了,實在不好再麻煩他。


    她重活一世,看清一些人之後,有的事情也沒那麽難了。


    祖孫二人重逢,執手相看淚眼。


    白老爺子的情緒慢慢從激動轉變成了歡喜,又從歡喜平靜下來。


    “晚晚迴來這麽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跟我說!”


    白老爺子向白閆鶴興師問罪。


    “爸,昨天晚上晚晚八點多到我家裏來的,您不是一向睡得早嗎,我怕您聽了這消息睡不著,沒敢告訴你。這不一大早就把外孫女給您送過來了嗎?”


    白閆鶴看著海霞,尋求認同:“是吧!”


    “爹,家裏冰箱裏有什麽啊,我去供銷社看看。耀生,你也留下來吃飯,今天是個好日子,你陪爺爺高興高興。”


    海霞立刻就溜,她不說,陳耀生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差點被人忽略了。


    白老爺子這才得空說起陳耀生:“也虧這兩個孩子有緣,昨天晚晚從家裏出來,讓他給接著了,一路送到你家裏去的。”


    陳耀生昨天晚上看陶晚進了白閆鶴家門,想知道陶晚身份,才過來問白老爺子。


    也得虧他過來通風報信,白老爺子隱隱有預感,不然陶晚一下子突然出現,老頭說不定一下子情緒過於激動倒下去。


    “是你送她過來的?昨天晚晚就說是解放軍同誌救的,原來就是你啊!”


    白閆鶴看著陳耀生那張木頭臉都順眼了許多。


    “為人民服務,好樣的。”白凡笙有模有樣,讚了陳耀生一下。


    陳耀生道:“在火車上多虧晚晚幫我們提供犯人的線索,還被犯人劫持,我這麽做也是應該的。”


    “什麽?”


    所有人都不知道,陶晚迴來的路上,還經曆了這一茬。


    陳耀生說話隻有一個大綱,大家全都看著陶晚,陶晚也隻能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我們家晚晚還真是個什麽都出挑的小姑娘。”白閆鶴感覺自己說什麽都不合時宜,隻歎了口氣,算是誇獎陶晚一句。


    中午陳耀生留在白家吃完飯就離開了,白老爺子聽說陶晚明天早上就要迴村裏,急的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他日子過得向來清簡,一時間沒法像普通老人那樣給陶晚塞上一包袱雜七雜八的東西帶走,隻給了她一個厚實的紅包,讓她一定收下。


    白老爺子原話是這麽說的:“你那個爹不願意給,你也不用拉下臉去跟他要。”


    陶晚臨走,在車站海霞又塞給她一個紅包:“你在鄉下我們照看不到,這錢能讓你過得好一丁點我跟你小舅舅也安心了。”


    陶晚帶著一個小挎包來,海霞卻給她準備了一個大行李箱帶著走,裏麵是過冬的衣服,過年的年貨,應有盡有,全是最好的。


    陶晚昨天晚上看了白老爺子的紅包,整整一千塊錢,她摸著海霞給的這個,隻多不少。


    陶晚望向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幾天,還真的像是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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