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竹苑出來,三人都氣壞了。


    他們做大主事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與他們對著幹的也不少,但誰一來就放這麽大的招?


    不該是先碰個麵,試探一下態度與深淺,再從長計議嗎?


    這個小黃毛丫頭怎麽不按套路來呀?


    話說迴來,若黃毛丫頭真按套路來了,就該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


    可這些年一直是這麽過來的,主動權掌控在他們手中,他們已經習慣了。


    乍然被人狠狠擺了一道,對方還是個小黃毛丫頭,真是越想越窩火,也有些難以置信。


    這會兒在路上,三人不好說什麽。


    一直到迴了議事堂,風老爺子才總算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一掌拍爛了一個桌子!


    沐家主眼下也不再勸他。


    栽了個大跟頭,他也苦惱極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被人坑得這麽慘。


    什麽叫陰溝裏翻船,這就是了。


    風老爺子氣鼓鼓地說道:“老薛,咱們幾個被一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傳出去隻怕要讓人笑掉大牙!”


    薛平還算冷靜:“所以呢?”


    風老爺子扼腕:“金子不能給她!我咽不下這口氣!”


    薛平問道:“不管你孫子了?”


    風老爺子噎了噎:“我找幾個高手,暗中把人救出來。”


    薛平又道:“賬冊呢?也一並偷迴來?”


    風老爺子想了想,不屑一哼:“她能偷咱們的,咱們也能偷她的!”


    薛平總感覺事情沒這麽簡單。


    那丫頭一副胸有成竹完全不怕偷的樣子,恐怕早已將賬冊藏匿在了一個無法被發現的地點。


    薛平猜對了,蘇小小將所有的贓物都扔進藥房了,他們隻管來偷,找得到算蘇小小輸。


    要不是藥房不收人,她早把人質也一並扔進去了。


    “其實就算她把賬冊交上去——”


    薛平看了他一眼。


    風老爺子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陛下看中程家,未必會處置咱們。”


    薛平道:“那是沒有把柄放在明麵上,若是鬧得人盡皆知,陛下不想處置也得處置!”


    風老爺子不以為然道:“找人頂罪不就得了?”


    薛平快失去耐心了:“私自販運鐵礦,別說真是我們幹的,就算不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出了如此紕漏,陛下也恨不能把我們殺了。”


    風老爺子坐迴椅子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真要被那黃毛丫頭敲詐勒索?”


    薛平沒說話。


    沐家主想到了什麽,納悶道:“她為何說把賬冊交給瑾公公,而非陛下?莫非這黃毛丫頭已經搭上了瑾公公的船?”


    瑾公公隻是太監,雖得寵,但一般人告禦狀,要麽去衙門擊鼓,要麽想法子麵聖。


    薛平若有所思道:“這丫頭的來曆十分古怪。聖選前突然出現,又突然把程家攪得天翻地覆,若說沒有高人指點,我是不信的。”


    風老爺子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她背後的高人是瑾公公?”


    瑾公公可不是普通的宦官,他是南疆王的近身內侍,他給吹吹耳旁風,總有那麽幾句是能入南疆王的耳的。


    薛平沉吟道:“就怕她是來調查那件事的。”


    ……


    幾人離開後,恰巧到了午飯時辰。


    一大家子圍坐在堂屋,三個小虎頭也必須有自己的專屬座位。


    小虎的專屬座位是衛胥。


    二虎的是程桑。


    大虎的是尉遲修。


    大虎有些別扭,他已經把自己當四歲的大孩子了,不習慣做別人腿上吃飯了。


    尉遲修:“凡人的幼崽,別亂動,否則本神君……”


    大虎往他嘴裏塞了個包子。


    午飯是全叔做的。


    不能說不好吃,是真的很難吃。


    程桑與三小隻難吃到狂吐舌頭。


    衛胥:斯文人不吐舌頭。


    他把自己的飯十分嫌棄地扣在了衛廷碗裏。


    衛廷:“……”


    吃過飯,三小隻和程桑去午睡。


    衛胥也去睡了。


    三個人質被綁在他屋裏,想逃就是一個大耳瓜子,門牙都唿掉。


    全叔帶著阿福去收拾屋子。


    蘇小小、衛廷與魅姬、尉遲修坐在堂屋裏議事。


    魅姬問道:“剛剛那幾個老家夥居然就這麽走了,他們難不成真打算各拿十萬黃金來贖人?他們會不會耍什麽花招?譬如……找一些高手來搶人偷冊子?”


    衛廷道:“姓風的或許會打這個算盤,姓薛的不會。”


    他適才雖未露麵,實則一直在後門外觀察。


    三人中,以薛平最老奸巨猾,風傲竹性子衝動,沐潭輩分小,暫時沒表現出太強勢的一麵。


    風傲竹凡事都聽薛平的,沐潭一人拗不過他倆,也隻有唯薛平馬首是瞻。


    魅姬聽完點了點頭:“他們三個的關係幹嘛這麽好?你們看,四大世家的程家、姬家、嶽家與尹家就不是鐵板一塊兒。”


    蘇小小道:“他們有共同的利益牽扯,誰都摻了一腳,無法獨善其身,唯有緊抱成團。”


    魅姬若有所思。


    蘇小小看向衛廷:“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衛廷對上蘇小小的目光:“你是指贖金的事嗎?我會盡可能拖延時間,看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可能還會聯絡聖女殿,請聖女出麵。聖女是萬裏挑一的高手,她若來搶人偷冊子,多半是不會失手的。”


    蘇小小頷首:“沒錯,這才是他們正常該有的想法。如果他們真的按時把贖金交了,就隻能說明一件事。”


    “什麽啊?”魅姬好奇地問。


    蘇小小正色道:“他們想趕緊了結此事,送我們下山,以免我們挖出比三十萬兩黃金更大的秘密來。”


    “礦山裏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啊?”


    魅姬抓心撓肺的,好奇極了!


    衛廷看向尉遲修:“扶蘇來礦脈有幾日了,你昨晚去見他,他可說有什麽發現?”


    扶蘇便是他們在礦山的線人。


    早在聽全叔提到程家有礦脈時,蘇小小與衛廷便讓扶蘇假裝被“販賣”到礦山為奴了。


    尉遲修道:“他能活動的範圍有限,暫時沒接觸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黑……黑……”


    屋內傳來程桑壓抑而驚恐的聲音、


    蘇小小趕忙去了她的屋子。


    “娘,你怎麽了?”


    程桑已經從床上起了,坐在椅子上,指尖在桌上一陣亂畫,嘴裏念念有詞:“黑……黑……”


    蘇小小想了想,從荷包裏取出一支炭筆,讓程桑握在手裏。


    又拿了一張白紙平鋪在桌麵上。


    “娘,你還記得哪裏黑嗎?能不能畫出來?”


    程桑的手因為驚恐而微微發抖。


    蘇小小不忍讓她迴憶,但為了揭開所有謎團,也為了讓她早日痊愈,此時必須狠下心來。


    “怕……害怕……”


    程桑委屈。


    蘇小小蹲下來看著她,輕聲說道:“薇薇和娘一起,娘不要害怕,娘想想那個地方在哪裏,薇薇去點一盞油燈。”


    程桑訥訥道:“油燈?”


    蘇小小微笑:“對,油燈,一盞不夠就兩盞,兩盞不夠就好多好多盞,一定把那裏照得亮亮的!”


    程桑怔怔地呢喃:“亮亮的。”


    蘇小小點頭:“嗯!比這間屋子還亮!娘說好嗎?”


    程桑四下看了看。


    白日裏光線充足,屋子亮堂堂的。


    “好,薇薇要去點油燈……”程桑被說服了,歪歪斜斜地畫了起來。


    她畫得很專注。


    蘇小小與門口的魅姬、衛廷、尉遲修沒有打擾她。


    幾人隻是靜靜地看著。


    陽光灑進來,落在程桑略帶了幾根銀白的發絲上。


    她有著孩童一般澄澈的眼神。


    讓人看著,心靈都好似被洗滌了一番。


    終於,她畫完了,人也困了,歪在蘇小小懷裏睡著了。


    魅姬走過來,把她抱迴床鋪上,給她蓋上薄被。


    魅姬再好奇也不是第一眼看圖,而是先照顧程桑。


    蘇小小拿了圖紙出來。


    四人盯著圖紙,一陣瞠目結舌。


    魅姬:“這畫畫得……好像有點兒隨性啊。”


    程桑太久沒有握筆,已經不大會寫畫了。


    該直的地方是彎的,該彎的地方就更彎了。


    “這裏是入口。”衛廷指著畫像上的一塊大黑點說。


    尉遲修:“這也認得出來?”


    衛廷仔細觀察了程桑落筆的規律,拿了另一張紙,將地圖修複了一遍。


    尉遲修恍然大悟,指著最後一條通道說道:“啊,我認得這裏!我昨晚去過!是一處廢棄的礦井!據說裏頭死過不少人,就給封起來了。”


    “怎麽死的?”魅姬問。


    尉遲修道:“不清楚,沒病沒災,也沒發生礦難,就那麽死掉了,挺邪門兒的。”


    蘇小小頓了頓,說道:“或許隻是他們放出來的謠言,為的就是不讓人接近這裏。”


    魅姬問道:“等天黑了我們去探探?”


    蘇小小搖頭:“不能等天黑。”


    “為什麽?”魅姬不明白。


    蘇小小解釋道:“天黑我們就拿到贖金了,如果繼續待下去,他們勢必會察覺到我們是另有目的,興許會加強此處的戒備。”


    衛廷深以為然:“我現在就去。”


    蘇小小道:“我和你一起。”


    衛廷抿唇。


    蘇小小道:“我有自保的手段,別擔心我。”


    衛廷知道自己是勸不住她的,她一旦打定主意,偷偷摸摸也會去。


    蘇小小對魅姬道:“要是他們三個到了我還沒迴來,幫我拖延一下時間。”


    魅姬拍了拍自己傲人的小胸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終於要揭秘了,求一張月票可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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