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叫小耗子,這顯然不是個大名,僅僅是外號,但,象小叫化這樣的人,很多都是沒有名,隻有外號。


    十三阿哥摸著被咯疼的腰,越想就越惱火,活這麽大,他沒吃過這虧,這一聽小叫化說自個兒叫小耗子,便嘲笑道:“果然是小賊,連名字都取的這麽形象。”


    小叫化卻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兒,聽十三阿哥這麽一說,那嘴就撅了起來,道:“你倒是看著人模狗樣,披著虎皮,不過,我看著卻也是病貓。”


    “病貓怎麽嘀,逮個耗子卻是不成問題,再說了,你又怎知我是老虎還是病貓。”十三阿哥顯然是跟這小叫花子杠上了。


    “你若是老虎,就犯不著揪著我小叫花不放,那太湖水匪,一年不知要禍害多少人;那衙門裏的貪官,一年不知要吞掉多少銀子;那城外貧民集裏,一年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你怎不去瞅著,你若是能揪出個樣子來,我不但說是你是老虎,還說你是英雄。”小叫花昂著頭道,說得十三阿哥隻能摸頭的份。


    這兩人還真是前世的冤家。


    文茜隻躲在一旁看戲,這十三爺一直都是意氣分發的,能看他吃癟,卻也是一種娛樂,十一阿哥好笑的看著文茜眯著眼翹著嘴角,樂嗬嗬的樣子,搖搖頭,沒好氣的瞪了十三阿哥一眼,然後問小叫化道:“不知這位小哥深夜來訪,有什麽事兒?”


    “你就是欽差?”那小叫化衝著十一阿哥問道,臉上有些狐,在他的認識裏麵,欽差都是威風八麵,怎麽眼前這個貴氣是挺貴氣,就是整個人看著病怏怏地,沒精氣神。


    “算是吧。”十一阿哥迴地模擬兩可。


    “你們這些人說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麽叫算是呢。”小叫花皺著眉頭,很有些不爽的道,然後一擺手:“我也不問這些了,你就說你是不是當今的十一皇子吧?”


    “不錯。。。”十一阿哥點點頭。卻是緊皺著眉盯著那小叫化。不知小叫花為何要緊緊地打聽他地身份。


    “那你就是他地側福晉納喇氏。。。”小叫花又轉過頭問文茜。


    文茜點點頭。眉頭也微皺了起來。這裏。知道她是側福晉地人有。但知道她是納喇氏地則絕對不多。這小叫花子由何得知?


    “你最好說清來意。否則地話。有苦頭吃地。”十一阿哥摸著下巴。蒼白地臉在這種莫名地神色下顯得很有迫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一個突然出現地人。不管他懷不懷惡意。總是會讓人更加戒備地。何況眼下蘇州地局麵也有些撲朔迷離。


    十三阿哥卻是雙手環抱。靠在門邊上。大有說不清楚就別走出這道門之勢。


    “你們別這樣。我又沒惡意。我是來告狀地。”小叫花子扁扁嘴道。


    “告狀?你該去衙門吧”十一阿哥惑著道,十三哥也一掃有些懶散的神色,兩眼中滿意是興致。而文茜卻很有拍額頭的衝動,這欽差可是越混越象那麽迴事兒了,連告狀的人都上門了。


    “要是去衙門有用,我還冒險來找欽差幹嘛,又不是壽星公上吊。”小叫花子嗤鼻子,顯然對那衙門很是感冒。


    “那你就這麽相信我們?”文茜也好奇了,插嘴問道,須知官官相護,這小叫花子怎麽就有把握地找來這裏呢?


    “實話告訴你,我不是信你們,我是信戴先生,是戴先生讓我來的,他說這事兒找你們或許能成。”小叫化攤了攤手道,一幅什麽都招了地樣子。


    “戴先生?可是戴名世先生?”文茜問道,她所認識的戴先生隻有一個人,師傅生前地好友,浙江學政的幕賓戴名世,也就是寫《南山集偶抄》地那一個。


    “不錯,戴先生跟我義兄是好友,他這次前來參加了凡大和尚的坐化議式,就住在我義兄那裏,我跟他說起這事兒,他又正巧聽說你們在這裏,就讓我來找你們看看。”


    “那你義兄是?”文茜八卦心又起,能跟戴名世成好友的,那至少才名不會小。


    “我義兄是張錫祚張永夫先生。”小叫花很有些得意的道。


    “原來是靈岩四詩人之一的張永夫先生,曠野無車馬,斯人得醉眠,何曾謀鶴食,四壁正蕭然,張永夫先生的風骨讓人景仰呢。”文茜道,在現代的時候,文茜曾有一次到蘇州旅遊的時候見過張永夫之墓,這詩人才華橫溢,卻是堅不受清廷一食,最終一生困頓,餓窮至死,在這一點上,戴名世都沒有他的堅持,畢竟戴名世後來看開了,在五十多歲時參加了科舉而入朝的。


    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對於戴名世之名是早有耳聞的,而戴名世卻是認識文茜的,那小叫花之言自是可信。


    “那你要告誰?所告何事?”十一阿哥靠著椅背,有些疲倦的問道。(.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文茜輕輕的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他頭部**位,讓他舒服些。畢竟還是病中,而大家還喜歡晚上出現,這不是折騰人嘛,看著十一阿哥眼底的黑色,文茜心中略略有些心疼,連帶著也怨上了四貝勒,這四爺真是好算計,把別人放火上烤,他自個兒卻在後麵看戲抓蟲。


    “我要告那蘇州知府姚青鬆,他糊塗昏庸,誣人命。”小叫花有些義憤填膺。


    “你要告姚大人,你可得想清楚,在大清,民告官,那可是要滾釘板的,別狀還沒告,就把自個兒的小命給玩掉了。”十三阿哥在一旁道,雖說他這話恐嚇的成份居多,但也是事實。


    文茜記得那清末四大名案之一的《楊乃武於小白菜》,裏麵那楊三姐告狀就是滾了針板的。而清末時,民告官是有滾釘板之說法,隻是,這製度是不是現在就有,文茜不清楚,不過看十三阿哥那神色,卻似乎是真地了。


    十三阿哥地話顯然嚇到了小叫花,滾釘板,那可真是要人命的事兒,小叫花琢磨了一下然後道:“那我不告,我向你們反應情況總可以吧,前些天,踹匠鬧事,抓了好些人,可我那大哥,連踹匠都不是,他跟我一樣隻是個叫花子,卻也把他抓去,聽說過兩天就要砍頭了,更何況那些個踹匠都是窮苦人,他們


    可絕對不會鬧事,那些個鬧事的,其中大多數都是當搶地盤了私仇的,這官差,真個鬧事的抓不著,淨拿些無辜的人撒氣。”


    十一阿哥聽著她的話,那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欽差,這事兒不能由他出麵,便對那十三阿哥道:“老十三,你也聽到了,是不是帶她去見見四哥。”


    十三阿哥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道:“不行,你是知道四哥那人的,什麽都得有理有據,咱們不能隻聽這小叫花一麵之辭,這樣,明天,我去衙門裏麵打聽這事兒,也是奇怪,這踹匠罷工事件還在查,四哥那倒是有些眉目,可還沒揭底啊,怎麽就要殺人了呢,刑部有批文嗎?”十三阿哥惑的道。


    十一阿哥點點頭,然後道:“那這樣,我也病了好些天了,呆在屋裏也膩味了,明天就帶著文茜去拜訪一下戴先生,然後順便了解一下那被抓叫化子地身份,摸一摸踹匠的底,這踹匠罷工,雖說他們鬧事在先,但咱們得了解清楚,千萬莫被一些別有用心地給利用了。”


    兩人一商議,事情就定了下來。十三阿哥便提溜著小叫花子離開,那小叫花臨走時,嗓子叫得跟殺豬似的,客棧外麵守著的官差又開始玩起保護欽差抓刺客的遊戲。


    扶著十一阿哥躺在床上,文茜很不讚同的道:“你的身子骨這樣,可不能隨便走動,昨兒個宮裏來信了,禦醫估計這兩天就會到,宜妃娘娘在信裏可是狠狠地說道我了,你若是再有個差池,那文茜隻能提著頭迴去見娘娘了。”文茜有些憋氣,昨兒那信裏,宜妃娘娘地口氣可是相當嚴厲的。


    “沒事,我地身體我自己知道,再不走動走動就要發黴了,再說你不也想去拜會那戴先生嗎,我可記得你對這戴名世可是很推崇的。”十一阿哥拍了拍文茜地手背,眼中有些抱歉的道,自家額娘地信他看了,卻也不能說什麽,畢竟她除了是額娘還是娘娘。


    “你是不是因為我想拜會戴先生才要去的?”文茜猜測著問道,十一阿哥和戴名世之間是沒有交集的,戴名世風骨傲然,自不會趨炎皇子,而做為十一阿哥,本身身份擺在那裏,更何況皇上對於皇子結交這些名士總是有些猜忌的,一般來說,沒有特別的原因,皇子不會主動結交這些名士,而文茜因為《南山集》案的存在,對這位師傅的好友,《南山集》案的苦主總是有些掂記著。


    “瞎猜什麽呢,戴先生的才名那可是天下皆知,我仰慕已久,現在正有機會,又怎能錯過。”十一阿哥笑道。很習慣的輕拍了一下文茜的腦袋,文茜故做不悅了皺了皺鼻子,很奇怪,許多人都喜歡找她的腦袋過不去,哥哥文禮喜歡用敲的,而這人喜歡用拍的。


    ************************************


    蘇州郊區,楓橋十裏。


    昨兒個一夜的雨,今天一早就放晴了,隻是地麵上仍是濕的,那水窪子東一個西一個,象寫意畫一樣撥灑著。


    文茜一身男裝,隻可惜那樣貌太過秀氣了點,很容易讓人拆穿是西貝貨。


    下了馬車,這迴十一阿哥隻帶了承年一個人,畢竟是拜訪人家,帶太多人很失禮。


    小叫花在前麵帶著路,今天的小叫化倒是一身幹幹淨淨的打扮,所以文茜很是驚訝的發現,本來以為是小哥兒的小叫花子其實同她一樣是個西貝貨,是個女娃子,十二三歲的樣子,行動間卻是十分的伶俐。


    十三阿哥卻沒瞧見人影,估計是同四阿哥辦事去了。


    一間草屋,外麵圍著一圈籬笆,看著雖是過於簡陋,隻是在這青山綠水這之間,卻多了一份閑適和自由,籬笆外麵種了一圈長春花,十字花科的,有粉紅和紫紅兩色,大叢大叢的,看著卻不豔麗,反麵有種碎花似的淡雅,其實這長春花是冶燙傷的一種藥材。


    “戴先生,戴先生,有人來看你了。。。”小叫花拍著那籬笆就高聲的叫道。


    草屋的門被打開,那戴名世一身儒衫,走過院子,打開籬笆門道:“原來是十一阿哥和側福晉,請進。”戴名世隻是微微行了個禮。


    “先生不用客氣,就叫我文茜吧。”也許是因為了凡的關係吧,文茜對這戴名世總有一種對長輩的感覺。


    這時屋裏又走出兩個人,俱是二十七八上下。


    “來,我來介紹一下。”那戴名世接著兩人到十一阿哥的近前,指著穿灰色長袍的人道:“這位,就是岩靈四詩人之一的張錫祚張永夫。


    ”然後又指著另一位道:“這,是我的學生,尤雲鄂。”


    “十一阿哥好。。。”那張錫祚也僅是做了個掬禮,反倒是那個尤雲鄂規規矩矩的行了個拜見皇子的禮,原來這尤雲鄂卻是蘇州最大的綢緞商尤家的三公子。


    幾人分賓主坐下,先是談到了凡,不禁唏噓,然後就說到了那被抓的叫花,這叫花叫張年濤,是從海外歸來的,據說祖上是隨著鄭和下西洋的商人,後來流落海外,便在海外落了戶,隻是不知為何這張年濤卻千裏迢迢的迴到中原,隻因他是混血兒,頭發是棕色的,語言又不太通,而百姓總是怪力亂神了點,都不敢接近他,他沒了生計,便淪為叫花子,平日裏同那小叫化一起倒是挺有哥兒們義氣的,所以此番小叫化才為他出頭。


    最後那張錫祚道:“他是踹匠還是叫花,隻要一打聽就會清楚,這楓橋十裏,沒個不認識他的,他平日瘋瘋癲癲的,總說自己是到東方來淘金的,還說他會造珍妮機,隻要有人投資就會發大財。。。”


    珍珠機是一種紡紗機,它一次可以紡出許多根棉線,極大的提高了生產率,在英國工業革命史上可是有著標誌性的作用。


    文茜有些蒙了,這東西怎麽會在這裏聽到,那個混血兒叫化說的是不是實話,文茜心情突然變得十分迫切,她想去見見這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又見清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拌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拌飯並收藏又見清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