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巨木,對於沙族人而言,那便是世界的中心,整片天地的支柱,那燃燒千萬年的熊熊烈火,為無垠沙漠提供著無盡的熱量。


    對於沙漠上的人們而言,那裏是心中的聖地,那是永恆屹立不倒的存在。


    所以除了顧墨他們,四麵八方幸存的生命,紛紛朝著火焰巨木的方向洶湧而來。


    一頭頭或大或小的沙鷹,或叫不出名字的猛禽飛鳥,正馱著各方幸存者,全速趕來,他們腳下的大地,合流的空間裂痕越來越多,銀色的沙子如綢緞,那空間裂痕如墨,落入綢緞中,不斷擴散,不斷匯聚,從天空看下去,銀色正漸漸被墨色取代,觸目驚心,叫人不寒而栗。


    顧墨望著下方,一個小部落正被空間裂痕所吞噬,部落裏不少人恐怕猶在睡夢之中,那部落綠洲裏,隻來得及飛出兩頭飛鷹,乘著寥寥幾位幸存者,他們不由得失聲痛哭,沙鷹亦在悲鳴,盤旋那個淪陷點不肯離去。


    聲音是如此淒慘響亮,在他們頭上路過的顧墨三人,也能清晰可聞,但沙鷹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迅速一掠而過,將這悲慘的一幕拋於腦後。


    在這一段不長不短的旅程裏,他們已經目睹過多個部落上演著類似的慘劇,這是末日來臨前,大地最後留下的風景。


    幹淨得一塵不染的夜空,靜靜望著大地上的無數慘劇,月亮就似被悲慘所染,搖晃得更厲害了,仿佛隨時都將墜入紅塵,從此萬劫不複,從此沙族夜空再無明月。


    一聲哀鳴從遠方大地傳來,那聲音是這般淒涼和慘絕,聲震千萬裏,連顧墨他們乘坐的沙鷹,也被嚇得顫栗了一下,二蜢趕緊安撫。


    類似的聲音其實一直響不絕耳,但如此具有壓迫感和穿透力,也不知是什麽樣兇獸,被扯入空間裂痕前,留給這片天地最後的告別聲。


    絕世兇獸的告別聲,猶在餘音不絕,又是一聲同樣具有同等階穿透力的嘯鳴,從遠處天空的盡頭響起,聲音宏亮且驚惶!


    顧墨三人慌忙迴身,已見一頭身長過百裏的兇禽,以駭人的速度、遮天蓋月的疾飛而來。


    也不知什麽等階的駭人兇禽,顧墨隻覺全身一陣酥麻,竟被震懾到差點無法動彈。


    內世界裏馬上傳來陣陣元力,讓他迅速恢複正常。


    他尚如此,那頭沙鷹更是不堪,直接被震懾到停止了扇動翅膀,徑直往下方墜去!


    而禦者位置的二蜢,全身也在微微顫抖,竟震懾得暫時也失去了行動力。


    嚇得顧墨連忙往前躥去,取代二蜢接過沙鷹韁繩,全力往上拉扯,將元力灌入沙鷹體內,下方便是一個大湖般的空間裂痕,一旦被卷入,勢必萬劫不複!


    這頭沙鷹獲得元力的庇護,總算是恢複了正常,慌張的低鳴著,一個狼狽的盤旋,重新飛迴到空中。


    這樣忽然而來的大動作,又差點將莎月甩出沙鷹之外,幸好顧墨迴身,及時拉住。


    當他再度抬眼,領頭那絕世兇禽,已經翱翔而過,它身後跟著一大片模樣相近的兇禽,應是它的同族,身軀或長或短,全部兇芒畢露。


    終於反應過來的二蜢,顫聲歎道:“一個沙竜族群的遷移,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看到了。”


    莎月被驚呆了,甚至一時間忘記感謝顧墨,望著黑壓壓的天空,沙竜族群過去了,又是另一支兇禽種族緊隨其後,繼而是各種各樣的兇禽飛鳥,一些失去主人的沙鷹,也混雜在其中,浩浩蕩蕩,洶湧如潮水般,朝著火焰巨木的方向湧去。


    各式各樣嘯鳴此起彼伏,震耳欲聾,數不盡的兇禽飛鳥如群魔亂舞,不少天敵在其中平行飛行,也沒有相互撕咬撲擊,無一不在全力逃亡。


    其實何止他們頭頂出現這樣的獸潮,四麵八方的天空,都是這樣浩蕩澎湃的獸潮湧動,全部朝著最後的安全地火焰巨木方向而去。


    顧墨他們的沙鷹,隻能低調的飛翔於獸潮與大地之間。


    前方的火焰巨木已經越來越近,當初和柳長空一起,從遠方望去,還能辨認出巨木應是樹幹一般的存在,但如今到了這般近的距離,隻覺眼前是一堵橫跨天地,左右無盡的火焰城牆,完全占據了視野的所有,若不知情,真以為來到了這一方世界的盡頭處。


    轟——


    一聲悶響從天空最高處響起!


    顧墨莫名一陣顫栗,全身發麻,靈魂仿佛也隨之顫動了幾下,他趕緊抬眼望天,透過黑壓壓一片獸潮的間隙,可見光明驟然大亮,也不知到底何事發生了!


    很快,眼前一目了然,那是因為綿綿無盡的獸潮,在驚惶中紛紛避讓開,讓出一大片視野。


    讓顧墨可以清晰看到,月亮正轟然墜落,整片天地都在隆隆的悶響中共鳴!


    它竟離開了夜空,它終於離開了夜空!


    明月帶著一道雪白晶瑩的軌跡,砸入凡塵!


    沒來得及避讓的兇禽飛鳥,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淹沒在那一道晶瑩的軌跡之中……


    它是如此的巨大,完全占據了後方的所有視野。


    但駭人的速度,令它注定轉瞬即逝……


    砰——


    轟隆隆——


    那是天地異變以來,最為駭人的一次聲響!


    後方的世界,似乎已被一枚頂天立地的光球所占據。


    但很快,它便慢慢沉沒,它的隕落加劇了大地上空間裂痕的合流,它們正聯合將它吞噬。


    巨大無匹的光球,逐漸變作半球,然後完全沒入遠方漆黑大地的深處……


    這般驚心動魄的情景,進一步刺激獸潮的速度,二蜢和莎月被嚇得麵色發白,發狠的抽打著沙鷹,拚命加速前進。


    隨著月隕,後方的大地陷入無盡的漆黑……


    然而,光明卻在漆黑的最深處,詭異降臨!


    漫天朝霞湧現,仿若黎明到來。


    顧墨卻用力的抿著唇,這個時間,本是深夜時分,何來日出呢?


    但太陽真的來了,迅速升起,發放萬千金箭,直到天空的中心,那是前所未有的熾熱,那是它最後一次君臨!


    沒有任何先兆,彩霞一團團的墜落,將獸潮轟出大量缺口,或落於大地,形成火焰之舞,或沒入空間裂痕,迅速了無痕跡。


    很快,便演變成晴空萬裏,隻剩一輪紅日。


    紅日晃動起來,好像正發出最後的歎息,然後,墜落凡塵!


    迴應它的,是千萬兇禽飛鳥的齊聲淒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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