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亙古的長歎,悠悠盤亙在怨鬼林的上空,帶著別人欠了她十八輩子的冤債的幽怨,戚戚然然,淒婉非常,讓整個林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哀傷。


    “迴憶到此結束”,夜色般的眸子,似是蘊著星辰點點,沉澱著獨屬於歲月的傷痛和深沉,轉眸之間,哀傷婉轉,幽幽怨怨,戚戚然然,看著好不可憐,“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那時的日子特苦逼?”


    “……”


    有些陰森的風,吹得整片竹林簌簌作響,竹葉悠悠飄落,帶著些黃昏暮色的寒涼。


    “還有呢?”


    故事明明還沒到□□,正是聽得興起的紅衣妖魅鬼物眨巴著純潔無辜的眼神,對下麵的故事很是期待。


    “沒了。”花朵攤手,無辜地看著他。


    “二姐,你還沒說後麵的事呢,你和你小師叔後來怎麽了?”


    這故事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特吊人胃口,麵上有些急色地想要聽到後麵的故事,她早就知道自家二姐不簡單,但是沒想到是這麽厲害的人物,今日聽了這些故事後,簡直是崇拜得不能再崇拜了,一雙晶晶亮的眼珠子裏,就差冒出兩顆桃紅色的星星來。


    當然,一旁第一次聽到自家二丫說那轉世之前的花大寶,也是聽得有些驚心動魄,麵上也跟著這故事的起伏一陣唏噓。


    “後來?沒啥說的了”,花朵特自豪地挑著眉頭,很是老成地拍了拍花雲的肩膀,吹噓道,“你二姐我是誰,天不怕地不怕,當然是一路彪悍到底,誰敢欺負我?小心被本大人揍得門牙亂飛!”


    記憶這種東西,就像書頁裏的字,若是塵封太久,一直不拿出來見光曬曬,就會越來越淺,越來越淺,最後變得模模糊糊,很多細節就都記不太真切了,不管是仙,還是人,都會如此。


    那種不能彰顯自己光輝形象,窩囊地被人欺負加欺騙的記憶,就讓它隨風逝去吧……


    “那你們怎麽……”


    花雲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情,麵上全是憂色,明明那時候,她看到自家二姐反應全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時,她都怕,二姐就那樣,破碎在了自己的麵前,然後,像姐夫一樣,徹底消失在她的麵前。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昏睡了幾天後,這二姐就跟前後變了個人似得,不說精神一點不頹靡,居然還熱情地拉著一家老小,麵色平靜地與他們說自己的過去。


    “二姐。”


    “嗯?”


    “你不要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她怕自家二姐是在他們麵前裝堅強,裝無所謂,明明很傷心卻要這樣,她看著難受,人憋久了是會崩潰的。


    “……傻丫頭”,花朵彎著眉眼笑了笑,眼裏無絲毫的憂傷,指著自己的腦袋對著花雲道,“別亂想,你二姐我的腦瓜子跟一般人可不一樣,這想事看問題的角度比較奇怪,放心,我說沒事就沒事”。


    如今,那人好好地活在這世上,還閑得沒事吃多了撐著跑來跟她玩兒cosy的戲碼,她傷心了幾天的時間想來想去,也看開了,反正人在那兒,她就不怕他跑了,即使跑了,他追迴來就是了,急個毛線的球球……


    想到這裏,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唏噓感歎道:“這男人啊,怎麽就這麽別扭?有個事情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有完沒完?自己拉不下麵子來找我,就跟我玩兒這戲碼……”


    欠下的,早就還了,若是你灰飛煙滅於三界,我會痛苦一輩子,可如今,你既然好好地活著,我也釋然了。


    “我現下覺得,心情是從來沒有的舒爽,哼哼哈哈!”花朵插著腰身,眉眼之間全是舒展的笑意,旁人竟是看不出來有半點假裝的。


    墨離,你要敢跟那誰誰誰結婚,老子弄死你!你既然別別扭扭地來找我,本大人不給你迴點禮於禮不合,老子要把你妖界踩翻!


    ……反正,你若不要我了,我……


    被花朵那怪異的眼神弄得身上一陣寒戰的青鋒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掩麵幹咳一聲,“丫頭,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說著,某隻鬼物很是利落地將身上的雞皮疙瘩抖落,勾著水靈靈的媚眼往著她身上蹭著,“丫頭在向人家暗示什麽嗎?哎呀,討厭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啦,咱們還是進屋子去吧……到時候,丫頭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在眾人詭異的眼神中,某隻跟軟了骨頭的水鬼似得,軟在了花朵身上,然後,被翻著白眼的人一臉嫌棄地推開。


    “得得得,你少來,爺我有正房在那裏擺著,不會隨便來拈你們這些花花草草的。”


    “隻要你願意,人家心甘情願地當你的小三。”


    “爺最煩的就是小三,邊邊去!”


    “那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咱們偷偷摸摸的,我不會和你那‘正房’搶,乖乖地,不會爭風吃醋,好不好……”


    青鋒眨著一雙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花朵。


    這次,連一旁的秀才都看不過去了,臉上第一次對自家的主上顯出了那麽丁丁的嫌棄之色……這身段也放得太下了吧,把我們怨鬼的臉都丟盡了!


    聽著這話的花朵卻是收斂了臉上嫌棄的神色,抬手輕輕勾起麵前這隻橡皮糖似的將她黏住的鬼物,看著那雙似是單純無邪,又似藏了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的桃花眼,微微蹙了眉頭,突然覺得有些揪心,良久,才沙啞著聲音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嗎?那他是誰?”歪著腦袋的鬼物麵上有些好奇。


    “記不得了,有些東西,碎了,這麽多年了,我也想不起了。”


    反正,一切恩怨該了的都了了,老是陷在過去也沒意思,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將這短暫的後生過得好好的,在遭雷劈之前,繼續裝逼吧……


    說了這麽久的故事,說的她口幹舌燥,花朵也沒了那個耐煩,對著眾人擺擺手,“散了吧散了吧,該煮飯了”。


    轉身,瞅見房頂上睡得一嘴哈喇子不知今夕幾何的白狼,撇了撇嘴,順手從地上撿了顆石子兒好巧不巧地砸在那狗狗脆弱的鼻子上。


    “敖大人,起床了,月亮都曬到屁股了!!”


    正做夢在跟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零距離接觸享受著女神那雙柔荑與自己順毛的舒暢的某隻,突覺鼻子一痛,猛的一個激靈從房頂上爬起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吼了迴去:“哪個要死的不想活的把老子吵醒的!!!!老子要撕了他狗皮!咬死他丫的!找死!找死!沒看到老子正做美夢?!”


    的,tmd,他人生中這麽寥寥幾次好不容易夢到自己的女神,連女神那小手心都還沒舔著,就被不知哪個要死的,該死的給吵醒了,哼,信不信他發起火來燒了這破房子?!


    “呀呀,做啥美夢了?這大的火氣。”


    一個飛身落在房頂的花朵挑著眉眼有趣地看著麵前炸了一身毛的白狼,難得來了興致,抬手幫他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長毛。


    “關你屁事!”


    白狼足足給她甩了三個大白眼,火氣來了,又沒忍住,一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去,然後,才被修好立起來的竹屋,就生生又開了個大洞。


    屋頂的氣氛,有一刻的死寂。


    “不錯,再拍一個洞給我看看。”


    對花朵的尿性早就清楚得不能在再清楚的白狼猛然一個激靈,小心髒跟著一個“噗通”停了那麽一下下,機械轉頭,正看著身後的人麵上掛上了似惡魔一般溫柔的笑容……


    “那個……”白狼吞了吞口水,在身後的惡魔伸出爪子之前猛的一跳,跑的遠遠地去逃命了……


    “給老子拿刀刀來!敢毀我房子!這丫的活膩了!老子要把他狗皮扯下來!……”


    ……


    在一陣陣雞飛狗跳,驚心動魄之中,一天,就這麽過完了。


    “丫頭不是放下了麽?為何一人在這裏喝悶酒?”


    “錯,隻是想借這酒,幫著自己記起一些事情罷了,有些事情,我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想通過。”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


    “唔,不對”,半眯著眼睛看著頭頂星空璀璨,醉醺醺的人搖了搖頭,“人活這一輩子,不就是為了一些人,一些事的執著?不然,空走了一遭,像行屍走肉一般有何意思?”


    “那你執著的是什麽?”


    “其實,我一直記掛著的就兩件事,不……弄清楚,我真是死不瞑目了。”


    “哦?”


    “一是,我到底是對小師叔依賴多點點,還是愛戀多點點?反正,舍不得他……”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花朵打了個酒嗝,“噗通”一聲將手裏的空瓶子扔到湖裏,抱頭躺下,轉眼瞅著湖心亭下麵湖水倒影的月影,咕噥道,“穆錦年這狗東西,到底是咋迴事?那丫是個神經病!這前前後後變化也忒大了,若非他前後反差太大,我早就把小師叔拋腦後了,玩兒老子純潔的感情有意思?幸好上天眷顧,爺迴頭是岸……才沒在這歪脖子樹上吊死……”


    鬱卒了許久,花朵轉個身,看著安靜地坐在自己身旁的紅衣鬼物,“多謝了”。


    “謝我什麽?”


    夜色中,響起一聲微微輕歎,“這世上,我就隻剩你們了,那些陳年往事我都藏了好多年了,那些東西像石頭一樣,時間越久,越是重,越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若不是一股腦向你們倒出來大半,估摸我那瘋症會越來越嚴重”。


    說出來,挺好的。人,又怎麽能戰勝寂寞這種東西?


    一個人久了,自己都會把自己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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