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打量了一番麵前這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孩子,宋庭怔了一怔,麵色有些動容起來,她沒想到,這叫花朵的,居然是她的孩子。


    “你可是看出來了,這二丫就是你親生的娃子”,老族長聽著宋庭今日是來將二丫帶走的,心下一喜,想著這法子再是好不過了,不僅解了心頭一患,這二丫也是有了好去處,轉身對著一直愣在門檻旁不知作何感想的“花朵”招唿道,“二丫,還不快過來喊你親娘一句……”


    那門口的人,卻是皺起了眉頭,如夜色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明顯的戒備之色,倒是教一旁的看客看著意外。


    “哎,你這娃子,過來啊。”


    “娘……”


    冰冰冷冷地不帶一絲見著親娘的喜悅,聽得老族長一陣歎氣,滿臉感慨地看著宋庭道:“宋老二啊,你也莫要怪二丫她跟你生疏,這麽多年來,這娃子過得不易啊,你這當娘的,從人家生下來開始,莫說照拂,屎尿都沒把上一把……”


    這番話倒是觸動了宋庭的一根心弦,看著與她甚是生疏的孩子,心頭莫來由地也是愧疚得很,當年蕭婆婆和族長是親自將她送了出去,她初時並非是去了仙雲門,而是放不下那懷著自己孩兒的人,在落梅鎮上當了好幾月的苦力,好不容易攢了錢,算著孩子快出生時打算去買些家用迴去,卻是被那些該死的地痞看上……


    幾個月的心血,全泡了湯,那時她身無分文,哪裏有臉麵去見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明明說好了,要讓他們父子過上好日子的……她不知道,外麵的人,人心險惡……外麵的世界,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十幾年的時間,大寶也早已成了她人的夫,他們之間的緣,早就斷了……如今,她能走的路,也就隻有這麽一條了……


    宋庭看著那緊閉的門戶,眸色裏痛苦之色一閃而過,終是手上一動,銀光一閃,門口的人已是被捆仙索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幹什麽?!”


    “孽障!”此時的宋庭,收斂了情緒,眸色已是一片清冷,冷冷地看著使勁地掙紮著的“花朵”,道,“看我今日將你這占了我孩兒身體的厲鬼收了!”


    說完,宋庭又是手上一動,一道符咒精準地落在“花朵”額頭之上,剛才還在劇烈掙紮的人,瞬時跟木頭一般,再是不動分毫,連半點反抗都來不及。


    “……宋老二……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族長婆婆,這孩子,怕是早就被厲鬼占了身子,我這才不得已用捆仙索將她縛住。”


    “你怎麽知道她是被厲鬼占了身子?”這宋庭所說竟是與蕭老婆子的話不謀而合,老族長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實話相告,落梅鎮上最近有妖人作亂,我奉了師命助陸師兄下山來處理此事的,卻是發現那妖人作亂之事與她相關。”


    “你說,二丫她在落梅鎮上作惡了?”老族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已是被定住了“花朵”,她怎麽都想不出來,這平日裏看著老老實實,又孝敬狗子的娃子會在外麵作惡。


    “趙師兄和彭師姐他們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才將這孽障收了送往官府,哪知竟是讓她借著五皇子的名義逃脫了,我這才追過來……”說著,宋庭轉頭,麵色複雜地看著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堂屋裏,似乎是在看戲的墨傾城。


    “什麽?!五皇子!”這幾字,倒是比這“二丫”被換了魂還是衝擊大,老族長驚得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身有著謫仙氣質的人,他怎麽想都沒想到,這人居然是這般高貴的身份。


    “隻怕這五皇子也是被換了魂的,這兩人這般混進村子,不知是有何圖謀。”


    一語說完,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天啊,這是怎麽迴事?!換魂?難不成那些個可怕的厲鬼真的混進了村子?想到這裏,眾人頓時一陣惶惶然,那看著花朵和墨傾城的眼神裏,全是驚恐和不安。


    “都給我安靜!”


    “你等還不快些迴去,若是待會兒出了什麽事我們可保不住你們!”


    老族長這幾句話,眾人聽得麵色瞬時一變,你看我我看你,立馬拉著自家的人匆匆離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什麽禍事惹上身。


    整個院子,瞬時空了出來,連王桂花都把裏麵照顧狗子的王大叔拉了出來,匆匆迴家去了。今日這事對她打擊太大了,她沒想到,這花大寶一家子居然這麽危險……看來,真不能把自家娟子給嫁過來……


    “老蕭,你看,現下該怎麽辦?”老族長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這墨傾城居然是這碧水國的五皇子,驚訝之際也是信了一分這宋庭的話,他堂堂一個五皇子,跑他們這村子來,她怎麽也不相信他沒什麽圖謀。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蕭婆婆幹咳了一聲,道:“五皇子殿下,何不現下就將你的目的說清楚,也免得造成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竹椅上的人,麵色未變絲毫,反倒是唇角一勾,有些促狹地看著她:“我不是說過嗎,是來尋妻主大人的。”


    聽著此話,蕭婆婆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這一動作,卻是讓院子裏護著幺弟的花雲驚訝得瞪了瞪眼睛,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


    “你看,花姐啊,現下這孩子估計是不會說真話,我們要不要對他用些刑罰?把他衣服脫了,幾鞭子下去……看他嘴還硬不硬……”最好脫光……


    話還未說完,眾人就見著老族長扭了扭那張老麵皮,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出聲將她的話打斷,“老蕭啊,我說,他,他好歹是這碧水國的五皇子……我……我們這樣,好嗎?再說,這男兒家家的……細皮嫩肉的……哪裏經得住幾鞭子?”


    這把男人衣服脫光了吊著打……估摸著碧水國都沒這刑罰,這一脫光,人家的名聲那不是毀完了?這老蕭,今日怎般說話這麽瘋瘋癲癲的?


    “……哦哦哦,瞧我這記性”,蕭老婆子猛地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也是,不管是不是換了魂,這殼子都是我碧水國的五皇子,隻要皇家是承認他的,那我們也是沒辦法的……”


    聽著她這麽一說,老族長的臉,越是難看了起來,思索了片刻,終是道:“你看,我們還是讓他離開吧,我們這村子,可是容不下這尊大佛。”


    蕭老婆子裝模作樣地思索了片刻,點點頭,歎了一口氣,“也就隻能這樣了”。


    最後,幾人終是決定,由宋庭將這被換了魂的花朵給帶走,而在蕭婆婆的一再堅持下,由她親自將墨傾城兩父子給護送出去。花大熊和花貴兩人從頭到尾不敢啃一聲,老族長他們怎麽說,他們就怎樣做,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們……你們不準將二姐帶走!”


    見著宋庭要將花朵帶走,一旁的花雲,突然跑出來,直接將人攔下,一把抓住早已沒了意識,隻像一具能走動的木偶般的人的手,滿臉憤恨地瞪著那個始作俑者道:“你不準將二姐帶走!”


    宋庭皺著眉頭看著這丫頭,道:“這孩子是被厲鬼換了魂,現下已不是你的二姐,你這孩子莫要誤了大事。”


    “我才不管什麽厲鬼不厲鬼呢!”花雲幾乎是說得歇斯底裏,眼淚莫名地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從小到大,就二姐一人對我好,要是沒有二姐,我早就死了,厲鬼又怎樣,二姐又不會害我,我就是要二姐!”


    說著,花雲哭得越是兇了起來,猛力地搖著花朵的身子,想要將人搖醒,“二姐,你快醒醒,你醒醒啊,我不要你離開我……嗚嗚……你快醒醒啊,你平日裏不是那麽厲害嗎,把她打跑啊……我不想離開你,嗚嗚,你別不要我了……”


    那具木偶般的身子,卻是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哭得淚眼朦朧的人,看著她額頭上的那張符紙,眼色一閃,伸手就要將之除去,卻是被眼明手快的宋庭一把拉住,她隻得轉頭對著一旁的花大熊兩母女道:“麻煩兩位將孩子帶走一下。”


    花大熊反應過來,這才愣愣地走過來,將腿腳並用地掙紮的花雲給拉開了,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二姐被帶走。


    倒是蕭老婆子突然轉身,奇奇怪怪地來了一句,“死丫頭,你哭個什麽勁兒?你二姐啥時候不要你了?”


    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聽著這一句,正是掙紮得厲害的身子突然一頓,抬頭,愣愣地看著那顫顫巍巍地離去的人……


    *


    正午時分,天上的日照烈得很,怨鬼道上,一片沙塵漫漫。


    走到黃葛樹下的蕭老婆子突然停了下來,將前麵一直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的宋庭喊住,道:“我現下突然有些事情要問上一問這孩子,你先帶著二丫走吧……”


    “婆婆……這……”宋庭看了看前麵鬼氣森森的怨鬼道,有些猶豫起來,這蕭婆婆如今年齡大了,她怕……


    “哼,你以為婆婆我年紀大了就不中用了?”蕭老婆子手上拐杖往著地上狠狠一跺,麵色不豫道,“我老婆子活了這麽多年,走的路可比你吃的米多,這怨鬼道我來來去去走了這麽多迴,我看他哪隻厲鬼敢來惹我!”


    聽著她這般說法,宋庭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得告辭先走一步。


    “等等。”


    被叫住的宋庭,轉身,就看著蕭老婆子不知從哪裏撿了一片樹葉在手上,手指一動,在上麵唰唰唰地不知寫了些什麽,然後將之對著她一扔,“若是那怨鬼道上的紅衣鬼要與你過不去,你就把這片樹葉交給他,看在我蕭老婆子的麵子上,他定不會為難你的……”


    “……”宋庭想到那槐樹上的紅衣鬼,心頭沒來由地緊了一緊,這紅衣鬼,她根本就看不透修為是多少,怕是在她之上好多……若是他真要與她為難,怕是她今日就會交代在這裏。


    聽著這老得快入土的蕭婆婆這般說,她心頭也是一驚,想不到,這蕭婆婆在這裏待了這般久的時日,看來在這怨鬼道也是有些積威的,若真是這樣,那她便是不必擔心她的安危了。


    捏著那明顯是她的保命符的葉子,宋庭對著麵前的老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這才轉身,帶著花朵離開,踏上怨鬼道的路。


    待聽著兩人的步子遠了,蕭老婆子這才轉身,兀自在黃葛樹下尋了一處坐下,嘴邊不斷念叨:“這破天氣,怎的這麽熱!熱死老婆子我了!”


    樹下,抱著孩子卻是沒有一點汗意的人,抬頭瞟了一眼正午的烈日,幾步上前,彎腰,有些好笑地看著麵前這皮皺眼瞎身子也縮水了好多的老人家,道:“婆婆不是有話要問上一問我嗎?”


    正拿著一片葉子顫顫巍巍地扇著涼風的人手上動作一頓,鼻息重重地“哼”了一聲,抬腳便是準確無誤地踢上了麵前人的小腿,“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家夥就是隻不折不扣的狐狸,就知道在一邊看戲”。


    還未說完,花朵便聽見麵前的人一聲低低的淺笑,然後,一隻帶著絲絲涼意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麵容,“傻孩子,婦唱夫隨不好嗎?你既然喜歡演戲,為夫怎會不給你捧場?”


    這人親密的舉動,讓從來“純情”得不得了的花朵臉上一陣漲紅,有些不自在地打開臉上的手,“誰說我是在演戲?”


    “那我們來說說,你那半成的修為,去了哪裏,嗯?”墨傾城,說得不緊不慢,聲音裏一片無波無瀾。


    花朵的脊背猛的一緊,抬頭,掀起一線眼白對著麵前的人,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涼意,“你,到底是誰?”


    “我若不告訴你呢?”


    “……你信不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的。”


    “是要為夫的脫光光,然後鞭子伺候?”對於花朵的威脅,墨傾城倒是絲毫沒放在心上一般,眸色間也越是揶揄起來,順便還抬手,將她花白的發間那幾片碎葉取下,一邊喃喃自語,“我家的孩子,我都舍不得動她半分……”


    “……”可惜花朵現在眼瞎耳背,聽不得清楚,“你說什麽?”


    ……


    那廂,正翹著二郎腿滿眼愜意地躺在那粗大的枝幹上看風景的青鋒,老遠地看著被捆仙索捆得結結實實的“花朵”,微微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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