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你說丫頭什麽時候才迴來?”


    一大早,天上霧色還未散去,一身火紅衣衫的青鋒,“哢嘣哢嘣”不知疲倦地咬著指甲,嘴裏的指甲就這樣反反複複地碎了又生,一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怨鬼林盡頭蜿蜒到外麵的山道,裏麵全然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自那日目送那人離開,他就再未離開過身下那塊花崗岩石,從日出等到日落,再從月升望到星稀,反反複複,就似度過了好多春秋,心情,也跟著這時辰變化一般,起起落落。


    一個人,待在這裏,就會胡思亂想,如今,他最怕的,就是,丫頭會不會不迴來了?


    “大人是打算被這日頭曬到灰飛煙滅?”看著麵色著實不怎麽好的人,陸秀才搖著扇子淡然看著他。


    “哼,我家丫頭都不迴來了,我再待在這裏有什麽意思?灰飛煙滅就灰飛煙滅。”


    全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的青鋒,看著那始終沒有半分動靜的山道,心頭開始有些自暴自棄起來,眼角不知不覺間也跟著發酸,隱隱還有些委屈之色,全然一副怨婦模樣,教一旁的秀才看著著實新奇,新奇之餘又忍不住好笑。


    青鋒也懶得理這秀才是怎麽想他的,兀自咬了指甲又咬袖口,看著那絲毫動靜都無的山道麵色越是幽怨了起來,一麵歎氣又一麵咬牙切齒氣道:“死丫頭,還不給我迴來!”


    一麵抱怨,心裏又是忐忑,心想著這丫頭不會是真的不迴來了吧?是不是嫌棄他給她的銀子太少了?還是,被外麵的花花世界迷住了,膩了這裏單調又辛苦的日子?


    丫頭,你迴來。迴來了,我這裏還有好多好多的金子和銀子你隨便拿去用,隻要你迴來,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花朵離開的初時,他雖是有些舍不得,卻也覺得沒什麽,至少丫頭說過要迴來的,哪裏知道,還未過完一日,他就覺得這身後的鬼林子著實沒有絲毫生機,那怨鬼道上,沒有丫頭每日辛苦耕耘開墾的身影,看著就覺得好荒蕪。見不到那個身影,心裏麵更是有雞爪子在撓似的,難受得慌。


    沒有了丫頭,這裏,就真的是一片鬼域,全然是死氣沉沉,雖然他是鬼,但是,他更喜歡他生活的這片枯燥的領域,有丫頭的身影。


    斜躺在大石頭上紅色身影,突然就變得有些哀傷落寞了起來,一旁一直注意觀察的陸秀才暗自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這人一直眼不眨地看著的黃土山道,那裏,連著外麵得世界。


    他不明白,那個叫做花朵的人真的對青鋒大人有這般重要?這才離去幾天的時日,就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喂,書生,我問你……”玩兒完袖子的某隻又開始無聊地把玩起一頭披散在身側的墨發,眼色裏全是百無聊賴。


    “大人請講。”


    “你說,我這般虛弱的模樣,若是丫頭迴來看到了,她會心疼嗎?”還是,她會笑他,幾日沒見,就變成了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還是,直到他煙消雲散,都無法再見她最後一麵?


    “這個恕鄙人無法迴答,大人你還得去問她本人才好。”他陸秀才雖然通曉天文地理,可這人心,卻是揣摩得少,莫名其妙地睡了這不知多少時日後,人世怎般模樣,他早忘得幹幹淨淨,哪裏還能去揣摩世人,尤其是女人的心思?


    “……萬一,丫頭不迴來了呢?”帶了些落寞的丹鳳眼,看向身後死氣沉沉的怨鬼林,話語裏滿是喪氣,“你看看這鬼地方,無趣又死寂得很,哪裏比得上外麵世界的繁華?丫頭她本非常人,我們這種窮地方又怎能將她留住?”


    “其實,我倒是不這麽認為……”書生覺得,若是自己再不說些什麽,麵前這位大人,怕是會閑著沒事一直鑽牛角尖,若是那人真不迴來了,怕是他真要在這裏躺到灰飛煙滅……


    正是攪著手中發絲的手指一頓,那雙滿是無趣的桃花眼突然晶亮了起來,滿是期冀地等待著一旁麵色不改的麵癱書生接下來的話,急道:“你認為怎樣?”


    莫名被打斷了話語的書生,垂眼淡淡掃了一眼滿臉猴急色的某隻,道:“雖然我與她接觸不多,但是還是看得出她是心善重情之人,做事思慮周全,不會任性妄為。既然她走時說過會迴來,那她就一定會迴來。”


    “那為何都快三日了,她還沒迴來?買個東西要得了這麽長時間?”青鋒雖然讚同書生的話,卻還是心裏沒底,想著這死丫頭是不是真的跑去逛男人窯子去了?落了哪個溫柔鄉現在還不迴來?


    一想到這裏,他心頭就沒來由地堵得慌,恨不得立馬飛出去,幾把火將那個什麽鬼鎮子燒個精光,哼,老子叫你們這些賤人勾引她!老子剝了你們的豬皮去喂狗!


    “怕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或是……”說到這裏,書生話語頓了頓,眼裏閃過一道精光,蹙眉道,“或是她被什麽事情絆住了,你知道的,這幾十年,怨鬼林雖然表麵風平浪靜,那外麵可是有不少流言蜚語的……”


    聽著此話的人,纏在指尖的發絲驀然鬆開,眉頭緊擰,垂目看著右手食指重新長出的鋒利指甲,眸色閃過一絲冰冷,有些失神道:“丫頭並不簡單,一般的人,怕是沒那個能耐怎麽奈何她。”


    他的丫頭,他就不信這世上有哪個該死的敢去惹她……誰敢傷了她,他……他……他能怎麽?垂下的手指,鋒利的指甲在身下的花崗岩石上,劃出五道深深的劃痕……


    “既然大人知道她會沒事了,何不現下迴去休息?等養好了精神再出來迎接她不遲。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在這裏等到灰飛煙滅?”見著麵前的人眸色裏閃過的陰狠之色,書生挑眉之餘,眸色裏劃過明顯的驚訝。


    還不到三日,相思如此成災了?怎的以前他沒有看出,他對她……放不下……


    “誰說我會灰飛煙滅了?你以為這日照不曬個十年百年,本大人輕易會灰飛煙滅?”心情突然變晴的人,甩了身旁的書生一個白眼,斜撐頭翹著二郎腿,那小腿帶著火紅的衣擺,抖成了一簇簇火苗。


    從來少有表情的書生,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突然想起了什麽,一眨不眨地看著青鋒的臉,眸色裏閃過明顯的怪異之色,涼涼道:“大人既然是要讓姑娘看看你憔悴的模樣,何不先照照鏡子,好有個心理準備?”


    “什麽意思?”


    正是抖得歡的小腿僵住,麵露不解之色的人皺眉之餘抬手隨意在空中劃了一圈,一麵水鏡便是緩緩在麵前成型,然後,就看著裏麵倒影出一麵色憔悴,眼底凹陷,眼圈發黑,眼色越見驚恐的……鬼!


    “鬼呀!”


    終是被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給嚇得不輕的鬼物,手上猛地一揮將麵前的水鏡打碎,滿臉驚恐地抬手撫上自己的臉,眸子瞪得銅鈴大,聲音都開始抖了起來:“我……我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一時接受不了自己如今這般憔悴模樣的紅衣鬼,開始有些瘋癲地自言自語了起來:“……完了……完了……丫頭迴來肯定都認不出我了……這麽醜……即便認出來了,她肯定也會嫌棄的……怎麽辦?怎麽辦……”


    一旁的書生,麵色動了一動,看著麵前這時而抓頭時而撫麵滿臉恐懼的青鋒大人似是陷入了魔怔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他現在的模樣,哪裏還是平日那個唯我獨尊的青鋒大人?不禁又是歎了一口氣,道:“大人你不眠不休在烈日下暴曬,你修為再是高強,哪裏又受得住?”


    若是尋常鬼物,怕早就被烈日的強烈陽氣給燒得不成樣子了。


    “怎……怎麽辦……我變成了這副樣子……”


    此時得青鋒,哪裏還敢用這副麵容去博花朵的同情,雖然他自認為從來不在意麵容,可是,如今這樣子,卻真是不如以前的樣子看著舒服,他自己都嫌棄,丫頭肯定更不願待見。


    “大人無須擔心,你修為這般高深,迴去靜養兩日就恢複過來了。”普通鬼物要不了幾日都可恢複,何況是這位大人。


    “哦哦,對對對,我,我這就迴去睡覺去……免得等丫頭迴來了看到我這副鬼樣子……”


    反應過來,青鋒立馬起身,一個閃身往著林子裏麵飛去,很快便是消失了身影,他要趕快恢複,等丫頭迴來……


    被丟下的書生,看著前麵逐漸遠去的紅影,搖頭,微微歎息。


    ……


    而那廂,一大早又跑去賭坊堵了幾把的花朵,大獲全勝,利滾利地贏了不少銀子,買了一馬車的貨物後,便是載著自家夫郎和兒子慢悠悠地往著村裏趕迴去。


    “小呀嘛小二郎……背著個書包炸學堂,炸呀炸學堂……”


    墨傾城兩父子,就被這奇怪的曲子給荼毒了一路,好歹小娃娃適應能力強,聽著聽著,竟是就伴著這詭異的曲子入了夢鄉……


    馬車剛走到怨鬼林口子上,花朵便停了馬車,習慣性地往著林子裏瞧去,沒見著熟悉的紅衣鬼,便是放開嗓子喊道:“喂,死鬼!出來了,我把香蠟紙錢都給你買迴來!大把大把地等著給你燒呢。”


    別說,她還真對那死鬼的破墳有些興趣,她倒是要瞧瞧,他到底是哪家的王孫公子……


    卻是喊了好幾聲,那林子裏卻是半點鳥叫都沒個迴應,看得她很是不解,怎的今日這死鬼這麽不耳背了?花朵轉頭,看向天上逐漸當空的烈日,皺眉思索了片刻,瞬即了然,怕是這日頭正烈,那死鬼正是打唿睡得正酣呢,莫說她這幾嗓子,估計雷都炸不醒……算了,今日就先不去找他麻煩了,先把東西弄迴去才好。


    竹屋的事情,就等這邊安頓好了再說吧,想到這裏,花朵轉頭,看向身後落下的車簾道:“乖乖夫郎,這幾日就先委屈你再在我後娘家裏住幾日,等我把新家這邊安頓好了再接你過去住。”


    “好,妻主大人盡管安排便是。”聽著花朵說新家,墨傾城倒是來了幾分興趣。


    “駕!”說完,花朵便是又揚起馬鞭,趕著馬兒慢悠悠地往著村莊的方向駛去。


    村莊口子上那棵黃葛樹遠遠地就進入了視線,樹下遠遠看去,似乎有一大一小的兩人在圍著那棵老樹在捉貓貓,隱隱傳來的孩童歡笑聲,讓馬車上的花朵眯了眼睛,認真仔細地想要看清那裏得人。


    每日都會帶著幺弟在村口那棵黃葛樹等著二姐的花雲最是眼尖,跟著幺弟圍著黃葛樹跑了幾圈後,正是叉著腰身歇氣,卻是一下就看到了遠遠駛來的馬車,雖是遠遠的,那上麵坐著的熟悉身影,她卻是化成灰都是認識的,瞬時瞪大的眸子裏滿是驚喜。


    “二姐迴來了!二姐迴來了!……”


    靜謐的村莊,瞬時響起了兩姐弟滿是興奮驚喜的聲音。


    遠遠地就看著自家兩個弟妹在村口對著自己這方招手的身影,花朵又是喜又是憂,這一迴來,見著弟妹和老爹自然是好事,但是,怕是又有諸多是非。轉頭看了看身後一車的貨物,若是這些全部拉迴去了,花大熊兩母女肯定要想方設法地全部占去,等她再想自立門戶,兩手空空,這次這出門就白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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