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個了?”王故自背包中拿出一抹秀美手帕,緩緩擦拭著無情劍光可鑒人的劍身上不存在的汙漬,目光略有出神的看著麵前那一縷黑衣的屍體。


    飛仔麵沉如水,悶聲答道:“第九個。”


    本已是半夜,靈城大多數人酣睡的時候,故宮總部裏卻是燈火通明,聲嘈影雜,很是熱鬧。


    “屬下無能,望宮主責罰。”


    此刻王故的麵前單膝跪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齊聲低喝。兩人是原本赤木堂現今名為暗堂的十一號和十二號,今夜剛好是兩人值班守護。


    王故聞言瞟了一眼兩人身上或深或淺的劍傷,知曉他二人確已拚盡全力,責罰二字哪裏還說得出口,淡笑溫言道:“來人倒是個高手,出劍詭異且威力極大,劍法等級怕是快要破百了,更可貴的是心法劍法身法搭配極好,漏缺甚少,該是總決一類的武學。今日若沒有你們阻擋一二,我必然受傷。你們已經盡職盡責,豈能責罰?當賞。”


    飛仔機靈,眼球一轉,“聽堂近日有聞,金烏刀法與分筋錯骨手兩門高級上古武學的線索已有了眉目,你二人可願前往?”


    兩人一聽知道這便是幫派中給兩人的獎賞。說是有了眉目,但聽堂中傳出的消息,沒有十分也有九分的真,一時隻覺得心頭熱血激蕩不休,渾然忘了身上的劍傷。對他們來說,任是千兩黃金萬兩白銀,也不如這獎賞來的實在。


    兩人抬頭感激的看著飛仔,中氣十足地道:“屬下願往!”


    言罷起身就要離開,看那架勢該是奔著聽堂去了。


    “也不急在一時,那武學又不是伸手即來的東西,你們先把這一身傷養好,才好去爭去搶啊。若是到嘴的鴨子都被你們拱出去了,那可大大不值了。”


    兩人聽出那是宮主難得打趣,暗自慚愧自身心境不穩太過急躁,迴身拱手答禮道:“謝宮主副宮主成全,屬下告退。”


    說完才緩緩退走,著人換班去了。


    麵帶微笑目送兩人離場,飛仔目不斜視,口中低聲抱怨道:“才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這都來了九撥了,來一次我們就得亂一次,擾得人不得安生。”


    “這不是還沒鬧到台麵上麽。”王故輕輕擦拭無情劍的劍身,低聲解答,“這段時間裏你道誰能過的安生?暮晨那幫子人也差不離的。”


    飛仔手指急促地叩著書桌製造雜音,“可這鬧要鬧到什麽時候?直叫人心揪的慌,還不如剛勁利落的來一場,完了也好過日子。”


    “等著吧,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鬧不清的。”王故好笑地瞟了一眼不安分的飛仔,話鋒一轉,“也怪我們根基不紮實,新組建的暗堂還當不得大世麵,偏偏我們成了末世聯盟名頭上最大的幫派,外lou鋒芒紮人眼,實則頗為不符,說不得就成了旁人眼中的軟柿子,不捏我們捏誰?”


    飛仔叩打書桌的手指停下,遲疑反問道:“難不成我們就任他們這麽捏下去?”


    “目前也隻能如此了,或許時間長了就會適應了,再說我們如今的發展勢頭不是極好麽,興許要不了多長時間便鬧不到我們麵前了。”


    飛仔劍眉緊鎖,沉吟片刻,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


    第二日清晨,故宮大早便又不得安生了。


    先是兩名門口當班的大漢被人無禮的轟了進來,接著隻聽唿喝聲不止,竟然一路鬧到了會客堂前,才被當值的暗組三號和四號堪堪攔了下來。


    “朋友這是何意?單槍匹馬擅自闖入我故宮重地,所為何來?”


    隻見與三號四號打鬥的是個年紀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樣還有些青澀,似是心中激動,麵色略帶潮紅。這青年下手倒是極為狠厲,雙手化爪左右開工,隱隱有月青色的爪氣激蕩而出,直逼得暗組三號四號節節敗退,不時被其爪氣劃過,便是破布攜血肉紛飛,二人眼看不支。


    那青年化出爪氣色澤忽然濃鬱數籌,顯然加大了內力輸出,猛地雙爪作錐狀,硬生破開三號防禦,饒是三號見機連連猛退閃避,依舊被那青年的殺招刺入腹部,一招便被重傷,不可再戰。


    三號重傷退下,獨留四號一人哪會是青年對手,竟被青年幾招劃破手臂大腿腹部,雖外傷不重,卻是受了內傷。


    見青年四十招不到便殺敗了暗組兩位高手,周圍故宮人馬一時無人再上前。


    青年收招於場中站定,顯然見自己武學大敗的二人,乃是末世聯盟名下第一幫派的兩名高手,心中熱血沸湧,麵上更顯得意氣風發。


    “這就是故宮?哼哼……”青年裝模作樣的冷笑兩聲,“散武齊楚,前來故宮拜山,欲與故宮血男王故一戰!”


    齊楚的聲音揉進了內力,音波飄出了極遠,似是抑製不住情緒夾雜了輕微的顫音。


    三號被兩名故宮男子扶著,聞言不屑瞥了他一眼,奮力朝齊楚腳前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打敗了我二人,便真以為我故宮無人治你了?井底之蛙,不知江湖這天有多大,哼哼……”


    四號被故宮下屬擦著創傷藥,冷笑cha口道:“你這種貨色,莫說浴血雙邪兩位宮主,便是天字號中……”


    三號忽然猛咳了幾聲,哪想這一咳居然真咳出了血,駭得扶他那兩名宮眾連忙給他順氣,四號被他一咳,倒是想起些事來,閉口不言了。


    那齊楚被兩人連消帶打的一激,立馬麵色青白,陰沉下來。他本是青春年華,自覺武學大成正是笑傲江湖之時,哪容得旁人如此看扁他,頓時怒叱道:“你二人不過我手下敗將而已,休得在我麵前大放厥詞!你們故宮,我眼中還就隻有那王故一人!”


    三號四號均是哼哼冷笑。


    擁擠的人群忽然讓出一條路來,一男一女走進場中,均是身著渲染過紫色的震天輕衫,卻是多數故宮幫眾不識的,隻是這二人衣領處均有以暗金色線紋圈起的故字,該算暗組一堂。


    齊楚冷眼看著那二人入場站定,細細打量左手麵貌平凡的男子,“你便是那血男王故?”


    男子拱手笑答道:“我哪裏會是宮主?在下故宮昔年,見過朋友。”


    齊楚冷哼道:“既不是王故,站出來作甚?”


    右手俊俏女子溫言答禮,“我觀之少俠武功,該是那上古高級武學九陰白骨爪,配的是上古高級心法龍象般若功,不知可有說錯?”


    齊楚聞言麵色猛變,顯然被那俊俏女子一語成讖,厲聲問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武學名稱?”


    女子盈盈一拜,“小女子名為寧凝,現為故宮人士。我觀之少俠出招成爪,隱有陰風,且五指皆能化出寸餘長蒼白色尖甲,便妄加斷定該是威名武學九陰白骨爪。而少俠運功之時隱約可見龍象呈影,內力外現色澤月青混淡金色,若所料不差,少俠的龍象般若功等級該在八十級以上,還未破百。敢問小女子所言可對?”


    齊楚臉色隨著女子言語連變數變,無言片刻忽然冷笑道:“說得準又怎地?叫你等知曉也無甚大礙,既知我武學,該明了我與你等的差距,快快退去吧。”


    三號四號聽他如此說均是險些嗆到,四號猛地嬉笑低聲道:“還真是夜郎自大,不自量力……”


    昔年臉上笑容也是一滯,卻是飛快地緩過來,接著朝齊楚一拱手,“在下不才,來故宮時也是身攜兩門上古高級武學……”


    齊楚臉色又變,麵上不屑之色略減,疑問道:“昔年兄何時來的故宮?又為何屈才於此?”


    “在下來故宮已快有年許了。”


    齊楚心中一驚,這人,竟是年許前便有兩門上古高級武學,值此一年,倘是個悟性極低的人等級怕也不會低。至於齊楚後麵一個問題,為何屈才於此,昔年笑而不答。


    倒是寧凝盈盈笑道:“少俠可覺那九陰白骨爪使將出來,略有堵塞不暢,嚴重時甚至心頭淤氣凝而不散,堵得有吐血之感?”


    齊楚神情微變沒有逃出寧凝的眼睛,寧凝笑了,那笑中有些得意,也有些莫名的感慨。


    “你莫要胡說!我練得都是高級武學,哪裏會有那等毛病!”


    昔年抱拳道:“我故宮中便有解決之法,天字號對少俠虛位以待。”


    齊楚踟躕不決片刻,忽然厲嘯一聲,高喝道:“先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也不知手底下有幾分真章!還是請你們那宮主出來,會會再說!”


    昔年一笑,舉步正要入場,忽然有一磁柔的聲音cha了進來。


    “果然是英雄俊傑,朋友要見我,我自然要來。”


    “見過宮主!”


    在場眾人除齊楚外,均是抱拳高喝,讓出一條路來。


    齊楚懷疑地打量來人,一身素樸的紫衫,腰間挎著一把劍,一張平凡的臉。


    “你便是血男王故?”


    王故笑道:“我是王故。”


    齊楚依舊懷疑道:“雖聽人說這血男長相平凡,可氣質還算獨特,你等可不能胡亂叫個人來誆我!”


    一眾故宮手下均是破口大笑,昔年止住笑道:“這故宮之中,還有誰敢冒充宮主不成?”


    “這也倒是。”齊楚低聲嘀咕,接著眸中精芒猛綻,興奮道:“既然你便是王故,我今日便會一會你,看你是不是名不副實!”


    言罷腳下一晃,便朝王故攻來。


    “昔年!”


    昔年聞喚身形忽閃,“呔”的大喝一聲,便已擋在王故身前。


    兩人交匯處一月青爪影與一淡金色月牙相撞,“呯”一聲雙雙彌散無蹤。


    昔年屹然不動,齊楚反而倒退半步,怒聲道:“王宮主是何意?”


    王故站在昔年身後,笑道:“朋友若是能打過昔年,我與朋友一戰又有何妨?可若是連昔年都打不過……”


    後麵的話不用再說,意思也已經十分明了。


    齊楚麵色鐵青,顯然心中怒火隱而不發,陰沉注視麵前昔年,低沉怒吼道:“且看我如何敗你!”


    昔年躬身抱拳道:“少俠請教了,我用的乃是上古高級武學劈空掌。”


    齊楚聽聞其修習高級武學已有年許,心中隱然發虛,自然腳步一錯,搶了個先手,出手便是最強招式。


    隻見其周身繚繞彌蒙黑氣,狀若內中纏繞陰鬼,將其身形遮擋得飄忽不定。齊楚雙手早已呈爪狀,兩爪反向旋轉帶動身形,整個人已做錐子般激射向昔年。


    昔年腳下似踩八卦斜踏兩步,待齊周攻近時早移至其左側,兩掌若刀斜砍而下,兩道淡金色月牙隨其兩掌劃出。


    齊楚此時人在空中,想要變招卻無處借力,雖極力縮身折腰,依舊被昔年兩掌劈實,口中吐血側飛出去,直飛出數米遠才定住身形。這一番卻是招式未完餘力未吐,自傷己身,至於昔年那兩掌,倒是沒什麽大礙。


    齊楚此刻氣血紊亂,內傷致使他再無戰力,竟是被昔年一招落敗。


    “是否心中不平?”昔年收招淡笑,那笑中卻無奚落之意,忽然感慨道:“我當年也如你般,身懷兩大上古高武,自然想挑戰傳說中的青年五強,甚至想過五人人人敗於我手,至此成就我一番威名。”


    “哪裏想到……”昔年搖了搖頭,麵帶自嘲的笑容,“我那時還不知自己與宮主他幾人的真正差別,後來才知那時我必敗,就似如今的你一般。”


    王故走向齊楚將他拉起,齊楚對上王故雙眸,竟覺得內中深邃若漩渦,極具**。


    “想不想知曉其中奧秘?”


    齊楚愣愣沉吟半響,自覺無法參透,抬頭堅定看著王故,咬牙吼出一個字,“想!”


    昔年立於一旁,聞言淡雅一笑,“隨我走吧。”


    言罷徐步引頭,朝場外行去。齊楚一愣,呆滯看了一眼王故,隻見其點頭示意,才明了昔年這是真叫自己隨他而去,連忙捂住腹部疼痛緊隨昔年寧凝朝場外走去。


    “王宮主真是有本事,頃刻間又騙得位高手,哼哼……”


    一個陰柔的聲音突兀響起,眾人循聲望去,才發覺房頂之上竟不知何時早有人攜馬而立。


    齊楚心下大驚,如此顯眼的地方何時冒出個人來他竟渾然不知,這才明了天下之大,與昔年寧凝兩人站定朝來人望去,他險些驚叫出聲。


    隻見來人紅衣白馬立於房上,蘭指撫鬢,不是辟邪劍引無啄又有何人!


    齊楚心下忽而想起江湖傳聞,血男與狂男曆來不對盤,此番狂男前來,怕是來頭不善了。傳聞中狂男為人狂妄,自得上古絕學後更勝往昔,居然敢單人匹馬獨闖末世。這一次又是單人匹馬入了故宮總部,全然沒有把故宮一應高手放在眼裏,盡顯其睥睨天下的狂放囂張!


    齊楚猛地側頭瞟向了場中的王故,心頭忽生一種念頭,這兩人,恐怕除了對方,場中再無一人能入二人眼裏。


    想到這裏,他不覺有些感慨,這五個人似乎離其餘的同輩人越來越遠了。


    “你來了。”


    王故說這話的時候麵帶微笑,好像來的不是對頭,而是摯友。


    “哼!”引無啄冷哼一聲,“我聽人說你這老鼠不知什麽時候又跑迴來了,所以找了個時間過來看看。”


    王故對引無啄的諷刺似無所覺,“迴來好一陣子了。”


    引無啄有著妖冶美感的臉麵上,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起了一點,似乎接受不了王故的語氣,蘭花指在垂至胸間的發鬢上徐徐滑落。


    “不然,來兩手?”


    他此話一出,天地間便似乎不知從何處彌散出一股子寒意。齊楚隨之一窒,隨後胸腹間的脈動就像戰鼓般猛敲起來。


    兩位青年至強者,或許要在他的麵前展開一場猛烈的對撞?


    想著想著,齊楚覺著自己胸腔間有熱血溢出,頃刻間擴散到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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