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故迴頭看見的那一眼凝望直叫他發自心底的冰冷,是以雖然變異中的莫禦風似乎不能動彈趕來追趕逃跑的他們,可是王故依舊一路運著十成的功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發足向前飛奔著,宛若身後有一隻從地域深處跑出來的惡魔在追趕他們一樣。


    這一跑也不知是到底跑了多遠跑了多長時間,直至王故拖力方才不得不停下,期間別仁異樣的安靜,王故能明顯感覺到他在很專注地盯著自己的臉龐發呆,這也讓王故心底升起一股惡寒之意。如果是一個長的不錯的女生如此專注的看他的話,那多半是對自己有了好感,可是此時是一個模樣精細如玉而略顯女性化的少年在這般緊盯著他,不得不讓他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


    王故心中冒起個念頭來:是否救人就是個錯誤至極的決定?上次救了個禍害自己心靈至今的女人,今天也救了個人,卻救了這麽個好似女人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又錯了……汗,男人看男人也可以或者是也需要用上這種眼神麽?


    這種念頭甚至衝淡了一直浮現在他腦海中的那雙黑中流動著暗紅色的眼眸。


    安靜中透著詭異的氣氛就這麽伴隨著兩個人一直到了王故尋到一個僻靜隱蔽的位置拖力停下。一停下他便一拖手將背上的俊秀少年甩了出去,還好少年的武功並沒有受到什麽太大的影響,此時又一次展現了他強悍的應變能力,冷不丁被人甩出去了卻馬上運起輕功輕輕地飄落於地,可是卻依舊用他略大的眼睛緊盯著將他救出來的“王韻”,毫不掩飾的表明自己的好奇心。


    王故癱坐於地微喘兩口氣,左右觀望確認安全後才閉眼運功恢複自己剛才狂奔裏消耗的內力,沒有一點想要給別仁解釋的模樣。


    別仁倒也幹脆,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模樣,也自顧自盤起腿來查找修複方才一戰裏受傷的經脈和內府,一股淡紫中夾雜著濃鬱紫色的氣流從他身體裏漸漸散發出來將他包圍在其中。


    兩人這一坐便坐了兩三個時辰,直至日落西斜,黃昏悄然而至。


    王故提前些許停止了恢複內力,雖然隻練迴來六成多七成不到的樣子,不過如今這種情形下卻是夠用了。王故睜開眼望向了對麵的小小少年。


    其實王故的年紀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青春迸發**的時候,大不過別仁兩三歲的樣子,可王故打心底早已講別仁排除在了同齡人以外,包括那發狂的傻男心裏相比也差不多,如今的他們看向這些個沒有經曆過那場動蕩的年頭的小少年們總有一種看待小一輩的感覺。他們,太年輕了。


    年輕很好,也很不好。


    年輕代表著**,代表著衝闖。年輕,也代表著無知,純真,對這個江湖還抱著極大的幻想,哪一天,通過著不斷不斷的努力終於揚名立萬,叱詫風雲,留下一段又一段傳說讓後人一遍又一遍的傳頌著。從小聽著那些個編造的激動人心的英雄故事成長,暗暗幻想著那些或美好或淒美的故事的主角便是以後的自己,還不知道這江湖殘酷到沒有給許多人足夠的時間讓世人知曉他是誰,就會在某個瞬間無情的摧毀了這些熱血的年輕,無數的幻想。


    這就是年輕。


    又有多少人能夠真的成就自己的夢想?其中機遇努力命運缺了什麽都枉然。


    經曆過七八個月前那場動亂年代存活下來的年輕人們,看著身邊最親密的兄弟一個一個倒在自己的附近,倒下的瞬間眼裏的**與熱血明明還沒有真正的綻放,怎麽就倒下了呢?明明第一天還和自己把酒言歡的隊友,深夜秉燭談天的他們,一起對月默默傾訴過對家人和家的思念的他們,怎麽就在一瞬間這麽不甘心的倒下去了就再也沒有起來了呢?


    被他們傾倒時噴濺的鮮血塗抹過活下來的年輕人們,被敵人在動亂裏劃了不知道許多傷痕的他們,被憤怒一遍一遍衝刷到不再會憤怒的他們,被這亂洗禮到淡漠他人生死甚至淡漠自己生死的他們,極快的太早的成長了。


    那個動亂的一年就仿佛時間被人狠狠地劃過了一刀,形成一道再難跨越過去的巨大溝壑,變成了之前和之後。


    明明是比別人晚了許多許多年才知曉感情為何物的王故,此時的感觸也已經深到讓他迷失了自己。


    傍晚的微風徐徐吹過他們駐足的小樹林帶起一絲絲沙沙的聲音,好像他迴憶裏那混亂的戰場中遙遙傳來了慷慨激昂的喊殺聲,一遍又一遍,好似永遠不會停下來會永恆的響下去一般。


    王故視線有些模糊飄忽,早沒有停留在對麵少年精致的臉龐之上,遙望著頭頂那一片真實偏偏虛假得不能再虛假的天空,無聲無息的輕歎,卻連自己都不曉得這一聲歎到底是為了什麽。


    或許年輕真的很好,可以不知道江湖的真實模樣,活在說書人口中塑造的充滿奮鬥和成功的屬於年輕人的江湖裏。


    那些個王故沒有進江湖時前輩口中的感歎,他現今真的知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進來了就要過著每天都提心吊膽缺乏真正信任的生活,每天都要拚了命般修煉修煉再修練,直到有一天再沒有人能撼動你的位置的哪一天,或許才有相對的安全。絕對的安全?完全沒有可能,那個王故尚未見過就以自己的死亡成為了這場混亂導火索的天門老六不還是死了麽。堂堂天門獨一無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六大尊,人送外號六六大順的任我遊,打通了真正武學大門的七層強者,不還是這樣無聲無息的被人殺死了麽。


    隻因為他爬的還不夠高,所以很無辜的成了那場必然要發生的天地之亂的一個可憐的引子,成了幾方拚鬥裏最先犧牲的一個小小棋子,倘若用象棋來比喻,他便是那個勉強過了界的卒。而王故呢?連排在這棋局裏的資格都還沒有。以他的資質,最多不過是下一盤棋局裏的預備將軍,還要看是否能成功度過這段等待的時間。


    他很清楚那些現任大尊對他的態度,確實一直把他當作下一盤棋局裏己方的將軍在培養著,而他自己也在為這個龐大的負擔不斷暗暗努力奮鬥著,並確保不會被別人在他上場之前就把他提前打出了場。


    這樣的棋局,哪一方都是輸不起的,可是對他來說首先的是,他要能成功的活到那個時候,自身也要有足夠擔任那個位置的實力,可惜就算再怎樣,他也依舊隻是這棋局裏的一顆子。真正相對安全的位置,應該是身後下棋的人。那個位置不管棋局最終是輸了還是贏了,對其來說也不過是一局輸了,最多懊惱半響,然後便接著準備下一局來一個大翻身一般的勝戰。而他要是很幸運的熬過了這些等待接任的時日,又很幸運的在下一場棋局裏活了下來沒有敗亡,才有可能在下下一場棋局開始的時候擔任那個下棋人中的一個。


    敘述這樣的過程時仿佛簡單到了隻剩等待,可是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卻隻能一刻也不能放鬆的時刻準備著,隻要有稍微的疏忽,便可能在某個瞬間被這昂長的時光泯滅了,江湖,就是這麽現實殘酷。不論你之前做了多少的準備,一切在瞬間轉成空。


    心底知曉了這些的王故,便不會再被人稱作是少年了,因為這些明悟使他成功蛻變,不再年輕。是以他現在就用那種看年輕人的眼神和心態看著這個模樣與他有些許相同的俊俏小少年,隻小他不過兩三個年頭的少年。


    少年比王故多用了半個小時才慢慢的睜開了他淡棕色的眼眸,內裏清澈得一如無風的蔚藍湖麵,沒有一絲晃蕩的漣漪。


    他睜開眼時見到了王故淡得了無痕跡的微笑,對方輕聲開口問道:“休息夠了?”


    別仁也微笑道:“夠了,方才多謝韻兄出手相助了。”


    王故輕笑沒有多言,左右看看道:“準備要去哪裏?”


    別仁茫然道:“家中沒有什麽特別的交待,是我自己守不住那寂寞偷跑出來的,所以現在我也不知道具體要幹些什麽了,隻希望能看一看父母口中一如禁忌的江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王故暗中歎氣,真是年輕人啊。骨子裏透出的叛逆強悍無比。


    “在這裏等我,我看看我們到底是到哪裏了。”


    別仁點頭,王故起身縱越出了這個小樹林。


    走出沒有幾十裏,便見到了遠方那座巍峨的山,王故微笑,原來這一逃竟跑了如此之遠,從西夏旁邊的血殺洞逃到了華山附近,心中也真的放下來了。


    返迴到別仁處,王故道:“原來是到了華山腳下,我學點也打得差不多了,索性便迴去繼續做任務好了,你呢?”


    別仁疑惑道:“學點?”


    王故這才反應過來,別仁不過才四層中段的水平,以係統算法就是無心法四十五、六級的樣子,距離解禁還有一段距離,依舊是不開化的禁者,還不了解係統的存在,又怎麽可能知道學點是個什麽東西。


    於是換了個說法道:“我出來的目的達到了,所以要迴去繼續做任務了,你呢?”


    別仁猶豫半響才問道:“是不是江湖裏都是你們這樣的實力?”


    王故失笑出聲,笑道:“差不多吧。”


    別仁心中有了點恐懼,勉強笑道:“韻兄的武功應該算是不錯了吧?”


    王故道:“應該是不錯的。”


    別仁欣喜道:“那我可不可以跟著你混,來感受這個江湖?”


    王故定定看著他,直到他心底發毛才笑道:“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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