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過在人群裏默默地觀察一個人麽?看他在籃球場上一個人投籃,看他站在窗前連續幾個小時看下雨,看他一個人放學一個人打掃衛生一個人在琴房裏練琴。你從他的生活裏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點,真是無聊透頂。你會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鬱悶死了?能不那麽孤獨麽?這家夥裝什麽酷嘛,開心傻笑一下會死啊?可你發現你並不討厭他,因為你也跟他一樣......隔著人來人往,觀察者和被觀察者是一樣的。”


    高三2班的教室,後排靠窗的位子上,夏羨如是想道。


    當他剛這樣想完,腦子裏便又浮現出一個奇怪但自然而然的想法:


    妹妹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作為權與力王座上擁有“力”的雙生子之一,提前蘇醒卻將自身最大缺陷“智力低下”莫名彌補了的他,獨自離開了不知道呆了多久的地鐵深處。


    芬裏厄的名字自然是不能用了。花了一些時間找到同樣隱藏在人類世界的耶夢加得後,他發現自己這個妹妹為自己取名“夏彌”,便跟著姓“夏”,同時用自己見到這個世界第一眼時、那張寫著“人不應該羨慕別人與生俱來的東西”標題的周刊雜誌裏的“羨”字為名。


    夏彌。


    夏羨。


    他沒有選擇與妹妹相見,但始終暗地觀察著她。


    同時和夏彌一樣,學習著人類的一切。


    夏彌接觸著這個叫楚子航的少年,因此夏羨同樣暗地觀察著他。


    準確地說,是他們倆。


    整個06年到07年,作為高中生的楚子航與初中生的夏彌約會,去電影院、水族館約會,在夏彌的家裏完成論文......


    夏羨都看在眼裏。


    直到夏彌將楚子航有關於她的記憶全部抹去,好像這個妖怪一樣的少女從來不曾出現過。夏羨這才出現,在今天跟楚子航見了第一麵。


    妹妹的狀態好像並沒有因自己的消失而變得暴躁慌亂,也許她也預料著這麽一天。夏羨覺得,自己有必要盡一個哥哥的義務,為她檢測一下自己未來妹夫合格與否。


    “國外的學校......”夏羨百無聊賴地玩弄著鋼筆,望著在大雨中白茫茫的操場,“是卡塞爾學院吧。擁有龍血的混血種必然會去的地方嗎?”


    夏羨當然知道,夏彌也在今年選擇了去卡塞爾學院的預科班。


    因此早在幾天前,他就在網絡裏一個藏得極深的地方查到了蛛絲馬跡,一個叫作“獵人市場”的網站。在那裏,龍族並不是什麽很隱蔽的秘密。有跡可循的許多資料都讓夏羨看得津津有味,原來從人類的口中看自己,是這樣有趣的一件事。


    “去卡塞爾學院看看”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裏時,夏羨立馬便想到了同樣找到卡塞爾學院的楚子航。


    知道楚子航的行蹤並不困難,與之相反,夏羨還知道這個謹慎中依然在網路上留下了些足跡的少年,已經被卡塞爾學院的人盯上了,隻不過對方好像並不打算主動聯係他。


    “就當是替妹妹看管著他吧。”夏羨想著自己那個妹妹,不自覺地掀起嘴角。


    ......


    如果要問今年高考結束後的暑假誰最為惆悵,也許是仕蘭中學的校長。


    因為仕蘭中學長期保持著年級第一、第二名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在高考前選擇了申請國外的大學,放棄了參與高考。


    雖然兩人申請的學校也是有著不小名氣的大學,但仕蘭中學也並不是樂意忽略掉這一年高考成績的學校,如果有兩個淩駕於其他學校的高分,自然臉上也更有光彩。


    芝加哥火車站教堂般的穹頂之下,一個穿著白t恤牛仔褲的大男孩,左手提著一個行李包,右手的電話貼著耳朵。


    三響過後,電話接通。


    英文、很沉悶的聲音,“喂。”


    楚子航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你好,我是楚子航。”


    電話對麵也陷入了沉默,過了十多秒,沉悶的聲音轉換為流暢到幾乎可以忽略口音的中文:


    “楚子航,你好。我是卡塞爾學院的馮·施耐德。”


    世界上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當你尋找某樣你並不知道存在與否的東西時,也許那樣東西已經朝你投來了不止一次的目光。但它不一定會期待與你的相見,反而...可能有些猶豫。


    同樣的,直到楚子航真正撥通這通電話之前,施耐德都負責觀察著這個來自華夏的男孩。


    卻始終沒有消除質疑。


    “楚子航,你申請的應該是芝加哥大學。想必你也清楚,我們卡塞爾學院隻是一個聯誼學院,以你的成績,足以去到本部。”施耐德的聲音十分平靜,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我知道你們是誰。”楚子航迎著芝加哥火車站頂部透過的刺眼陽光,看著湛藍的天空,“我想成為卡塞爾學院的學生。”


    電話的那頭再次沉默。


    “就在五分鍾前,一個同樣的華夏男孩、同樣的迴答,”施耐德說,“你們華夏人,的確很有趣。”


    楚子航一愣,同樣的男孩?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t恤、提著黑包的男孩走進了楚子航的視野,空著的那一隻手握著兩罐可樂,朝楚子航晃了晃。


    “夏羨?”楚子航下意識地開口,他認出了這個兩個月前和自己搭訕後再也沒見過的男孩。


    夏羨把一罐可樂塞進楚子航的手裏,然後無聲地指了指楚子航耳邊的手機,做了個嘴型:


    “他、還、有、話、要、說。”


    楚子航迴過神來,耳邊剛好傳來施耐德的聲音:


    “楚子航,和那個叫作夏羨的男孩一樣,雖然你們倆的成績都足夠優越,但既然你說知道我們是誰,就理應還要接受我們的親自麵試。”


    “五分鍾前,我已經告知了夏羨,他在你旁邊吧?”施耐德頓了一下,接著說。


    “在。”楚子航下意識點頭。


    “下午五點,密歇根鐵道橋下,你們倆一起來。”施耐德說,而後掛掉了電話。


    楚子航收起手機,看向夏羨,“你也是......?”


    夏羨覺得在這個平時都鎮靜得過頭的男孩臉上看到些許錯愕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但也許是某種奇怪的心理在作祟,他無辜地說道:


    “我隻是覺得,楚子航特定申請的學校一定有它的過人之處,從這個叫作施耐德的教授語氣看來,好像的確是這樣。”


    楚子航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他很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怪物?或許還有別的更好聽一點的解釋,畢竟獵人市場裏隱蔽地稱他們為“混血種”。


    但現在的他並不覺得夏羨也是這樣的存在。


    夏羨突然拉開易拉罐,對著楚子航手中的那罐碰了一碰,“走吧?咱們離那座鐵道橋還挺遠的,這教授隻給我們留了一個小時,也算是瞧得起我們。”


    楚子航點點頭,既然施耐德教授說了要同時麵試他們兩人,自然輪不到他來勸說對方迴去。


    或許他真的是和我一樣的同類人?楚子航深深地看了夏羨一眼,眼前這個仰頭喝了一大口可樂的陽光男孩,和自己冷冰冰的外表好像截然不同。


    ......


    下午五點,夏羨與楚子航按時到了約定好的密歇根鐵道橋下。


    饒是身體素質極好的楚子航,在這麽趕的時間裏跨越半個城市,也是有些輕微喘氣,但他看向夏羨,卻發現對方神色如常,不免心中一驚。


    “這裏人真少啊。”夏羨將自己的行李隨手放下,張望了一會兒,“少到如果不是提前聯係了那施耐德教授,我還以為咱們要被騙到這裏殺人奪財。”


    這個算不得笑話的話顯然不能把楚子航逗笑,他剛想說話,就聽得滴滴答答的雨聲從頭頂傳來。


    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點在上方與鐵道橋碰撞,綻開的雨水濺到兩人的身前,好像暫時刻可以避雨,但沒過多久雨點就大了起來。


    “芝加哥的天氣是這樣的?”夏羨用一隻手遮著腦袋,一隻手趕緊拿起地上的行李,“還是說,跟著你就會老是遇上壞天氣......”


    楚子航默然無語。


    大雨......好像還真是這樣的。


    “帶傘了嗎?”夏羨問。


    楚子航搖搖頭。


    “那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買兩把傘。”夏羨擺了擺手,從橋下的陰影處走了出去,走向街對麵的一個便利店。


    夏羨走過馬路,嘴上埋怨著天氣變化無常。


    但漆黑的眼睛卻不動聲色地朝一處路牌下麵看去。


    那裏站著一個人,整張臉被黑色麵罩遮了一半,但依然露出了些許猙獰的麵孔。黑色的風衣在現今的天氣裏格格不入,好在芝加哥的天氣也不算特別炎熱。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了,應該比夏羨和楚子航還要更早的到達。


    施耐德嗎?夏羨不確定,所以借口買傘離開,想同時觀察楚子航與這個男人。


    漫天大雨中,楚子航站在對麵街道的紅綠燈下,提著行李,與男人對視。他也隻比夏羨慢一點發現這個帶著麵罩的男人,但楚子航很清楚他是誰。有些時候,人與人的吸引是沒有道理的,你在見到某個人時,你就能很快知道他是誰、會成為你的誰。


    夏羨找了個隱蔽的角落,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兩條獨狼?


    大雨中的狹長馬路成為了楚子航與男人的安全距離,彼此審視。紅綠燈變化了三個循環,兩人誰也沒有主動表示過任何動作。


    夏羨突然覺得,自己找借口離開、留給這兩人獨處的機會真是明智極了。


    男人突然像是被楚子航的眼神逼得退無可退了,終於招了招手。


    楚子航這才走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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