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宮中的氣壓有些低沉,鬆江失守了,朝堂上對鬆江失守的責任歸屬問題產生了針鋒相對的分歧,絕大多數人認為是景沐一意孤行導致鬆江失守,同時導致姑蘇陷入危機。


    “陛下!臣以為必須要處置景沐!”西台令使譚勇大聲說道,譚勇進內閣以後很少公開表麵自己的觀點,大多數都是以內閣總理大臣鄧崗的意思為主。


    “魏國公,景沐向南撤退也是因為救援不力造成的,鬆江雖然失守,但景沐也在江水上重創了左慶部,這個是事實!”鄧崗緊鎖著眉頭駁斥道。


    “趙國公,在下不敢苟同,江水一線的部署是經過朝堂議定,樞台完善的策略,景沐獨斷專行不經通報就下令南撤,天知道他藏了什麽心思!”聶桓不懷好意的說道。


    “聶大人,您這是有所指?!”鄧崗震怒道。


    聶桓冷笑一下,並不理會鄧崗的指責,而是拱手衝著蒙琰說道:“陛下,臣以為不管景沐究竟是什麽原因,但是南撤已經破壞了我朝既定策略,現在讓姑蘇陷入危機,景沐的責任最大,臣建議奪爵罷官而後迴京議罪!”


    “臣附議!”譚勇附和道。


    “陛下,龍庭飛救援不力致使景沐陷入絕境,南撤是臨機決斷,雖然鬆江失守,姑蘇危機,但景沐部也讓南侵的左慶部暫時無力南下或是東進,臣以為此事還是讓景沐和龍庭飛迴來當麵對質的好。”眼看著朝堂上又要掀起一波口舌之爭,顧晟站出來的勸解。


    “顧侯,您這是在和稀泥!”石英毫不留臉麵的指責道。


    石英此話一出,堂上立即就安靜,都是內閣的人,連臉麵都不顧了,在大家眼中看來顧晟本就是湊數的,顧晟能進內閣不過是陛下為了照顧顧氏,為顧言風留的臉麵,石英的話其實更是針對顧言風而來的。


    蒙琰神色微動,瞟了一眼站著閉目養神的蒙燼,他深知這場爭鬥的重點不是鬆江失守的問題,而是內閣之爭的問題,內閣九人,以鄧崗為首,但實際上內閣真正的掌權人卻是這個肅王殿下,蒙燼因之前的事情被蒙琰冷落過一段時間,現在戰端再起,空間自然是又出現了。


    鄧崗現在在內閣的處境非常不妙,他是從龍之臣,兒子鄧昂更是軍中掌兵的大將,很多時候鄧崗都是老好人,要避嫌,也正因此讓蒙燼有了掌控內閣的機會,蒙燼、石英、聶桓、譚勇再加上那個笑眯眯的塗山胤元,幾乎占據了內閣半壁,而餘下的顧晟雖然能力不顯,但他背後的顧言風讓人有所忌憚,至於方克明和袁懷英,所有人都知道這兩人是皇帝的親信近臣,他們兩個態度莫種程度上就是蒙琰的意思。


    “老虎,這是你樞台的事兒,不說話?”蒙琰幽幽的問道,他非常討厭小團體的出現,但是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抱團的行為。


    “老臣在等狄信的軍報。”餘賡對內閣的行為早就不滿了,但畢竟牽扯到國策,他強忍著撐到了蒙琰的問話。


    “狄信在幹什麽?”蒙琰直截了當。


    “重塑江防,狄信的第一道書已經上報到樞台,臣以為可取,陛下以為呢?”餘賡掃了眾人一眼說道。


    狄信的第一道奏疏是直遞樞台的,而餘賡下意識的沒有轉呈內閣,甚至連顧言風和言瀾都略過了,這是他的權力,樞台本就是獨立於內閣之外的,有權力直接呈交皇帝。


    蒙燼聽完後有些站不住了,緩緩睜開眼睛質疑道:“虎帥,江防是大家共同訂立的,您這麽做拿內閣當擺設?”


    “肅王,內閣好像無權質問樞台的事情吧?”餘賡一點也不客氣,陳之慶去世之後餘賡在軍方的地方越發的凸顯了,除了西境的秦王蒙煥,餘賡在軍方可謂是一言九鼎。


    “嗬!虎帥威武,大宣的天下還要靠您撐著,您確實沒必要和內閣打招唿。”殺人誅心,蒙燼的話指向性很明顯。


    “肅王,您是想說老夫要造反?!”餘賡騰的一下就閃到了蒙燼的麵前,把蒙燼嚇了一跳,連連後退,若不是石英抵住他的背後估計就要摔倒了。


    “餘老虎!你想要幹什麽?!”石英立時擋在了蒙燼麵前。


    “石英,別緊張,餘老虎還不敢在這大殿上鬥毆!”餘賡收起來身上的戾氣,笑嗬嗬的說道。


    “好啊!我大宣朝堂的血性不減,要是不過癮朕下場開盤?”蒙琰笑著說道,但眼睛中的涼意讓所有人都不禁的打了個冷顫。


    見無人說話,蒙琰接著說道:“你們不吵了,朕來說說,戰報和狄信的奏報朕已經看過,戰事上景沐無錯,龍庭飛有錯,行為上景沐獨斷,龍庭飛猶豫,你們以為呢?”


    “陛下英明!”袁懷英適時的站了出來。


    眾人麵麵相覷,看來陛下心中早已有了定論。


    “陛下,左慶部雖然被重創,但鬆江的失守對我朝而言確實是太痛了,江防必須要做調整了。”方克明嚴肅的說道。


    “好,朕不要聽你們廢話了,你們說說該怎麽調整?”蒙琰嘴角微揚眼神越發的冷冽了。


    “陛下,嚴防江南,用兵南陽!”餘賡朗聲道。


    “老虎,大寧在洛辰的兵馬可謂是精銳,一旦南陽動兵,你可知是什麽結果?”蒙琰沒有生氣,反倒是饒有興趣。


    餘賡想了一下,抱拳半跪,大聲道:“老臣請陛下移駕!”


    此言一出除了蒙琰以外所有人都長大了嘴巴,且不說大宣遷都漢陽時間並不長,就是說蒙琰若是移駕等同於逃跑,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餘老虎!你瘋了!拿漢陽作餌?!”石英率先反應過來,畢竟是戰場上領兵的人,很快就領會到餘賡的想法。


    “石英,蕭彧大規模動兵針對的就是我朝江防,他看中的就是我們腳下的漢陽,他認為隻要拿下漢陽我們就會氣短,就會讓我朝百姓對我們失去信心,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朝從邵陵到成都,再到長沙,漢陽都是陛下為了鼓勵軍民一心而進行的,漢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在百姓心中的威信,隻要陛下在的地方就是大宣的精神所在!”餘賡越講興致越高,竟然講出了豪氣雲幹的氣度。


    蒙琰心裏笑了,這番說辭不是餘老虎能說得出來的,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蒙琰看向笑嗬嗬的袁懷英,知道這是袁懷英教他的,也無所謂,當年遷都漢陽就是為了給蕭彧壓力,現在漢陽果然變成了蕭彧的眼中釘。


    “餘老虎,你可想清楚了,離開漢陽可不比當年!”蒙燼沉聲道。


    “肅王殿下,你以為西京如何?”餘賡笑盈盈的說道。


    眾人一愣,而後不可思議的看向蒙琰,西京,西京可還是寧軍的地方,有重兵,遷都西京,無異於異想天開。


    “陛下,樞台已經下令讓西北局三個月內拿下西京!”餘賡擲地有聲。


    “秦王那邊有迴應嗎?”蒙琰淡淡的問道。


    “秦王的大軍現在就在扶風。”餘賡答道。


    “漢陽的事情你們樞台的打算是怎樣的?”


    餘賡說在等狄信的第二封書信,其實這封書信的主要的內容就是如何重新調整江防,給漢陽爭取時間,作息要做全套,而且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就是譚忌似乎對出兵有些猶疑,譚忌麾下的軍隊大多都是從各軍抽調的,他之前有過表態認為應當從西北率先動兵,不過並未被采納。


    “樞台研究過,我們可以把兵馬集中在姑蘇南,讓寧軍以為我們要在姑蘇決戰,等到秦王拿下西京以後,我們可以適當鬆懈將姑蘇讓給寧軍,而後大軍向漢陽方向靠攏,依靠水軍的力量向成都方向行進。”餘賡說的有條有理。


    這一方案已經私下和蒙琰溝通過了,蒙琰沒有表示反對,不過朝堂上的爭論讓蒙琰有了新的想法,西京勢必要拿下,這關係整個西北戰局,南陽和姑蘇的動兵是一定的,但是前往西京卻是不合適。


    西京偏安西北,是舊都,但是寧軍的主力和大宣這些年的開發,大河一線的重要性開始不再是唯一了,大江的重要性逐漸凸顯,再加上海運的發展,“京城”的位置在哪就非常值得探討了。


    蒙琰深深的看了一眼蒙燼,知道他有話要說,不過蒙琰現在不想聽他說話,而是看向石英,問道:“石英,你是領過兵的人,也執掌過大教育令,你覺得呢?”


    石英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迴道:“陛下,臣以為西京現在並不合適。”


    “石英,為什麽?”餘賡雖然不高興,遷都西京是他們整個樞台做了各種推演的結果,但餘賡看得出石英並沒有為了反對而反對,所以還是沉著性子問道。


    “虎帥,我朝和蕭寧朝的經濟、戰略重心都偏向於沿江、沿海一線,西北經過大戰以後頗為荒涼,同時不能更好的控製江海,之前兩院也曾對在何處立都進行過討論,認為金陵是最合適的,雖然隻是學子之間的討論,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哼!遼國公,你不會想讓大軍直取金陵吧?”蒙燼對石英有些不滿,石英這人最是容易被人裝到套子裏,幾句話就讓石英忘記了自己的角色。


    “蒙燼,你想怎麽樣?”蒙琰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一下讓蒙燼渾身遍寒,趕緊迴道:“陛下,臣弟隻是,隻是覺得現在的重點不是遷都而是怎麽重新構造江防。”


    蒙琰搖搖頭,什麽也沒說,隻是擺了擺手,目光看向沉默中的方克明。


    袁懷英輕輕的扯了一下方克明的袖子,方克明才看到蒙琰的目光,而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道:“陛下,漢陽為餌不失為一個妙計,提高蕭湛的地位,給蕭寧朝營造一個假象,不過西京也好,金陵也罷都不是最優的選擇。”


    “看來克明心中早有妙計,說說吧。”蒙琰笑道。


    “臣以為我朝應該以未來為著眼,未來一統中原以後對內不會再有大戰,但是對外對大河、大江以及沿海的部署需要一個合適的位置,臣以為應當在兩淮則一處為都城。”


    “方大人,慎言!”聶桓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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