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果處麵一層薄薄的皮,似可吹彈得破,內裏無核,盡是鮮美豐庾的果肉。眾人都知朱果珍貴,先不舍得吃,在蘇卿一再催促下,才紛紛入口。卻是各有吃相,有的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竟覺齒頰滿香,鮮美異常熟;有的如囫圇吞棗般,整枚一口吞下,竟不知其味道。但朱果入腹,俱都是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蘇卿卻未看到蘇舜的臉色極為難看,看她拿著朱果卻不吃,遂道:“姐姐,你倒快吃呀!聽師父說這朱果神效非凡,乃世間少有的珍品。”


    蘇舜心裏本就對蘇卿又妒又恨,聞言後更是氣極敗壞,甩手將朱果擲在地下,皮破肉碎,摔得稀爛,嘴裏氣道:“這破朱果我才不稀罕吃呢!”尤覺不解氣,又在朱果上麵用雙腳連踩,頓時化為烏有。


    眾人俱知蘇舜刁蠻任性,因她嘴甜機靈,倒也都不與見怪,反而疼愛有加。此時見她將珍貴非常的朱果竟糟蹋了,除覺可憐,也未生氣。


    蘇翰青一向教女甚嚴,尤知大女蘇舜自小便蠻橫任性,故對她管教更嚴。見她突然發脾氣,白白糟蹋了一枚朱果,心頭不由得火起,叱道:“舜兒,你太過份了!這朱果珍稀非常,本是你妹卿兒拿迴分給大家吃的,一片好心,你不吃尤可,又怎可亂發脾氣將好好的一枚朱果白白糟蹋了呢?”聲色俱厲,須發皆張。


    蘇舜一向被眾人寵愛嗬護貫了,又何曾見到爹爹對自己發過這般大的火,怔了一怔後,忽地撲入母親蕭飛絮懷裏,放聲大哭,一麵哭,一麵說道:“這朱果妹妹分給了我,我就是不稀罕吃,把它丟了,又能怎樣?爹爹卻如此叱責我,爹爹不喜歡我,隻喜歡妹妹!”聲淚俱下,到了最後,已然泣不成聲。


    蘇翰青本來火冒三丈,但見蘇舜如此這般哭訴,心裏一軟,火氣全消,再也說不出什麽了,隻得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蘇卿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會惹得姐姐生如此大的脾氣。見到姐姐不僅將朱果白白糟蹋了,反倒還像受了委屈似得哭起來,心裏也是苦笑不已。


    蘇卿自小從父親讀書,知書達理,且又心地純善,見到姐姐哭得傷心,便心生惻隱,上前勸慰道:“姐姐莫哭了!朱果不吃就不吃了,若姐姐什時想吃,妹妹再求阿金去采來給姐姐,且多多地采給你。剛才爹爹也是一時氣話,姐姐不要往心裏去。”


    蘇舜在蕭飛絮懷裏迴過頭,怒視著蘇卿道:“那朱果我才不稀罕吃呢!你就是將整棵樹都采給我吃,我也不要。我心裏有氣,誰要你在這充好人。”隨即又將頭紮入母親蕭飛絮懷裏,嚶嚶哭道:“爹爹罵我,不疼我了,母親可不能不要我呀!”


    知女莫若母,狐女蕭飛絮見大女蘇舜哭得傷心,便知她一向好強,今見妹妹因禍得福,拜仙師得朱果,自己卻一無所有,心裏羨慕忌妒恨,才至如此,隨即心想道:“兩個女兒,同是親骨肉,一樣的蘭心蕙質。獨卿兒得遇曠世奇緣,而舜兒卻一無所有,這對舜兒來說甚不公允。”


    狐女本就較寵愛蘇舜一些,在此事上自然而然代她抱屈,心念一轉,打了主意,俯在蘇舜的耳邊悄聲道:“舜兒莫哭了!母親知是你見妹妹拜在仙師門下,心裏苦悶。母親雖不如老祖那般神通廣大,玄功莫測,卻也略通一二,不如讓母親教你如何?”


    蘇舜頓時喜上眉梢,破啼為笑,說道:“真得?”


    狐女蕭飛絮悄聲道:“這事隻有你知我知,卻不何向他人說起。”


    蘇舜點頭小聲道:“知道了!”滿臉放光,顯得喜悅無限。


    蘇翰青雖不知母女二人說些什麽,但見蘇舜先哭後喜的神情,已然猜到了幾分,也不便阻止,隻得喑自歎息。


    狐女蕭飛絮哄得蘇舜轉哭為喜後,眾人方才歡天喜地吃完了晚飯。


    自此之後,蘇卿日日往斷雲嶺隨華山老祖練功。蘇翰青狐女夫婦本就高興她拜在仙師門下,並不反對,反倒甚是勉勵。


    楚天秋日裏隨舅舅讀完書後,如偷偷去飛靈洞跟瘋道人練氣修法。蘇舜也隨著狐女蕭飛絮暗地裏修練法力幻術,而她也另有奇遇,隻是瞞了眾人不說。


    三小各有所事,都是用功甚勤,進展飛快。晃眼間又過了四年。三小俱已長成十二歲的大人了。


    狐女蕭飛絮近來常覺心神不寧,思緒煩亂,知是天劫日近,才至如此,遂日日煩愁,卻又無計可施。


    蘇翰青見狀問其故,狐女先還怕夫君為已憂急未說,後在他一再相問下,不便再瞞,遂說了原因,蘇翰青果然聽後,也是憂急萬分。夫婦二人也時常商討應對之策,卻都覺天威難測,不能萬全。


    蘇翰青忽道道:“四年前你遇華山老祖時,老祖曾對你言,在你天劫之時自有助你之人,可是人倒底是誰,老祖也未說,我們卻又哪裏找他?”隨即心裏一動,又喜道:“老祖所說之人莫不是瘋道人,他曾對我二人有過救命之恩,且又神通廣大,當能助你渡過天劫。我們現在何不去再求他呢?”


    狐女搖頭道:“瘋道人行蹤飄忽不定,我們又哪裏去尋他?”


    蘇翰青道:“秋兒不是隨瘋道人在練功學道嗎?問他不就知道在哪了嘛!”


    狐女心裏早有成算,知能助自己渡天劫之人並非瘋道人,實是另有其人,但見夫君如此憂急,暗道:“夫君所說也倒可行,若瘋道人肯出手相助,豈不更好!”遂點頭道:“夫君所說甚是!”


    蘇翰青道:“我這就向秋兒說去。”說罷,便急匆匆地去了。狐女卻在蘇翰青去時,叮囑道:“此事卻要背人,隻將秋兒叫來這裏,我與他說便是了。”


    此時楚天秋正從飛靈洞練完功迴來,蘇翰青見到他後二話不說,便拉著他徑直迴到了自己屋裏。


    楚天秋見舅舅臉色愁苦,心知有異,遂也沒問。待迴到屋裏後,又見舅媽也是臉帶愁容,淚痕未幹,心裏一怔,問道:“舅舅舅媽,出什麽事了嗎?莫不是那惡頭陀又來尋你們麻煩了?若真是他敢再來,我定會讓他有來無迴。”說得義憤填膺,正氣凜然。


    狐女蕭飛絮苦笑道:“秋兒有這份心,舅媽就心滿意足了。但並非如此。”說完,輕聲歎了一口氣。


    楚天秋怔道:“那是什麽事?舅媽不如說給秋兒聽聽,若能幫忙,秋兒定當義不容辭。”


    狐女蕭飛絮歎道:“此事還真得求你不可。”稍稍一頓,想好措辭,接著又道:“舅媽本身實是狐類,這你也知道。現舅媽正麵臨一大劫難,還真得需你相助才成。”


    楚天秋慨然道:“既然舅媽遇有何劫難,秋兒又豈能袖手旁觀,但請說來,秋兒正當全力以赴。”


    蘇翰青亦感慨道:“秋兒真是個好孩子!”


    狐女蕭飛絮遂道:“我們狐類要修成人身實非易事,其過程不僅艱辛,且還要受那四九天劫。那四九天劫便是要經受四十九次天火雷擊,每十二年一次。隻要經受過了四九天劫,便能一步登天,脫凡入聖,位列仙班。我之前已然經受過二十五次天劫了,雖說一次比一次厲害,但還尚可應付。”


    說話間,臉上一紅,頓了一頓後,又說道:“這也是孽緣!十二年前我在潼關遇險,幸被你舅舅所救,於他那一見之後便生了情愫,與之結全生女,過了十二年人間美滿夫妻生活。為此我卻也破了貞元之身,虧了上百年修為。恰今年又是天劫來臨之年,而此次天劫非同小可,我恐難應付,故隻得求秋兒相幫。”


    楚天秋聽得心眩神迷,怔了一怔後,才道:“需秋兒如何幫法?”


    狐女蕭飛絮道:“秋兒仙根仙骨,福緣深厚,舅媽在你還在娘胎裏時便看出來呢,且又算出能助我渡過此次天劫的人便非你莫屬。但此次天劫非同小可,舅媽又恐你有什麽不測,甚是為難。剛才和你舅舅商議,想請你代我向你師父瘋道人求說,望他老人家都援手相助,便再好不過了。你現正隨他老人家練功,知道他在哪,能帶我一起去求他嗎?”


    蘇翰青至此才從狐女口中得知,能助她安渡此次天劫的真正之人竟楚天秋,心裏既喜且憂。喜得是自己一直所憂慮能助妻子的人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秋兒;憂的是秋兒年紀還小,學道雙淺,又是姐姐姐夫家的獨子,若萬一應付不來,有個常短,哪裏還有麵目再見姐姐姐夫?心裏所想,不由得顯於麵色。


    楚天秋聽後卻想也未想地迴道:“舅媽既然有難,秋兒當赴湯蹈火,義不容辭。”隨即麵有難色地又道:“但是要帶舅媽去向我師父求說,卻有些難辦!”一麵說,一麵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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