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六日晚。


    駱林和其他的營員一起迴到了模特之家。這個晚上相較往常顯得愈加的熱鬧,男人們聚集在一起,相互交談著自己探訪過的地方。他們坐在沙發或者地上,表情各異,或者是在沒好氣的抱怨,又或者是興致勃勃的敘述聆聽。


    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發現有些人和往常微妙的不同。


    向來獨來獨往的薩沙此時並沒有在人群中出現。然而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一直喜歡熱鬧的西斯塔科維奇。如果有人現在走到二樓的四人臥室去,便會吃驚的發現,薩沙正扶持著西斯塔科維奇,讓後者緩慢的仰倒在了床鋪的中央。


    薩沙的眉頭一直皺著,和在醉意中傻笑的西斯塔科維奇表情全然不同。後者從喉嚨發出斷續低沉的笑聲,眼睛已然閉著了。


    麵對著這樣的一個家夥,薩沙沉默的在他床邊坐了一會兒。他聽見樓下男人們喧鬧的叫聲順著螺旋樓梯一直傳上來,便覺得更加的煩躁。他身邊的西斯塔科維奇時不時的亂動著身體,偏偏卻還死死地攥著薩沙的袖子。


    “醒醒,你這個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蠢貨!……快點放開我!”


    覺得自己等不到這家夥自然轉醒的時候,薩沙俯□體去,在西斯塔科維奇耳邊惡狠狠地這麽說道。因為這個動作,他的銀發自耳際滑落下去,拂過了西斯塔科維奇的頰側。


    西斯塔科維奇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讓眼睛睜開了很細小的一條縫。接著薩沙便聽到一聲沙啞的:“瓦爾尼婭?”


    薩沙還沒反應過來,那原本還笑得混沌的西斯塔科維奇卻抬起了上身,狠狠的,一把將薩沙抱進了懷裏。


    ……


    ……駱林自從見到段非以後,心情便有點莫名的消沉。現在他站在客廳的角落裏,看著裏弗斯和盧克他們互相聊天耍寶,一邊大聲的笑鬧一邊衝著他揮手。駱林笑了笑,也擺了擺手示意。末了他慢慢的將手放下,再退迴到角落裏,腳踩著立燈背麵那一小塊的影子。


    特拉維斯在人群中大叫著:“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波特維大老爺的仆人了!今天為了一碟小小的魚子醬――以及鵝肝醬,鬆露和一瓶不知道多少錢的小紅酒,我成功的欠了他四百八十六美元!親愛的大老爺,在我媽媽同意我支配自己的薪水之前,讓我用身體給你還債吧!”


    男人們哄笑著,把算是瘦小――實際上也有一百八十二公分――的特拉維斯衝著波特維丟了過去。波特維坐在地上,眉頭微蹙著,隻能尷尬的抓著自己的頭發。他不適應這樣群情激動的時刻,眼見著駱林站在一旁笑容勉強,便想著站起身來走到駱林身邊去。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西斯從側廳的走廊繞過來,低聲的叫住了駱林。男人們一時還沒注意到那邊,但是已經起身的波特維,此時也隻能再重重的坐迴地板上去。


    “波特維大老爺……哦我是如此愛你……”


    特拉維斯像喝醉了一樣,唱著歌把自己的手臂從後勾到波特維的脖子上。芬蘭男人不想掃了眾人的性,隻能不去推拒這樣的動作。他最多是把頭低下來,有些脫力的將手舉起來撐在眼前,不讓別人看見他真正談不上愉快的臉。


    ……而在駱林那處,西斯手裏拿著一張簽到用的單子,正在對駱林說著:“駱林,西斯塔科維奇沒有在營員集合時簽到,據說是喝醉了。我現在要迴到羅翰那邊準備下一次的任務,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西斯塔科維奇的情況?……如果明早他有宿醉的情況,還麻煩你照顧他一下。”


    駱林認真道:“好的,我明白了。”


    西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很抱歉,你有傷我還讓你去照顧別人。不過,希望你能理解我。看看你周圍的那群人吧,他們都還是孩子。我一直相信,你才是這裏最可靠的。”


    駱林稍微有些窘迫的低下了頭:“……謝謝……”


    西斯揚了揚手中的簽到單:“就這樣,我先迴去了――但是有一點我還需要提醒你,”西斯笑了笑:“薩沙也許也在西斯塔科維奇那裏。如果他再次向你挑釁的話――別那麽看我,我當然能知道他做了什麽――如果他再那麽做,那麽請你做到我曾經教給你的事情。betough,strong.晚安,駱林。”


    駱林在同樣道過晚安之後,對西斯微微的鞠了一個躬,旋即安靜的走向了二樓。


    然而他沒想到,在甫一走近二樓四人臥室的門口時,就聽到響亮的一聲――耳光。


    ……臥室的門是開著的。西斯塔科維奇坐在床上,背靠著一側的牆,正仰著頭盯著他麵前的薩沙。薩沙背對著駱林站著,肩膀有些微的聳動,不知應該是生氣還是難過的樣子。


    待到西斯塔科維奇的眼光落到駱林身上,薩沙也跟著迴頭。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來,刀子一樣的眼神瞬間就射向了駱林。


    “……你來這裏幹什麽?”


    薩沙的語氣很是冷淡。駱林迴答道:


    “西斯讓我來的。他讓我看看這裏是不是有人需要照顧。”


    “西斯,嘖,西斯……”薩沙把手抬起來,咬了一下右手拇指的指甲,忽然就憤怒到:“你要進來就進來!別呆站在那裏不動好嗎?!這不是讓你看戲的地方!”


    駱林聞言皺了皺眉,但仍舊依言步入了房間。薩沙抱臂在一旁站著,隻陰冷的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不過我還是得承認,我是打了他。除此之外我沒什麽好說的,但是你要是敢胡亂猜測,或者向別人汙蔑我動用暴力的話……”


    駱林本來想看看西斯塔維奇是不是有些發燒,現在隻能無奈的迴過身去:“……我從沒想過那麽做。那是你們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


    薩沙卻反而開始激動起來:“別用這種你不在乎的口氣和我說話!從第一天我就開始討厭你了,別裝的好像你什麽都不再乎好嗎?!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你來這個訓練營做什麽?!收起那副聖人的臉孔來吧,你這個失敗者!”


    駱林隻覺得薩沙的敵意沒有由來,而對方因氣急而起伏的胸口更讓他覺得奇怪――就好似他們的立場對調了一般。他隻能歎了口氣,然後直視著薩沙說:


    “我不是習慣競爭的人,這就是我的性格。你如果要厭惡這一點,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對這個訓練營是認真的,我也有付出我的努力,隻不過和你不一樣而已。你很年輕,所以可以什麽都不怕,想要的東西都說出來。我做不到,所以有的時候我也羨慕你的自信。”


    薩沙咬著下嘴唇沒說話。駱林垂下眼睛,複又抬眼道:


    “但是我真的沒覺得我比你差,薩沙。起碼我懂得尊重別人,所以我擁有取得勝利的資格。”


    薩沙猛地咬緊了牙關,自牙縫間吐出了一個模糊的詞匯。那一瞬間駱林還以為他會衝上來打自己,薩沙卻隻轉過身氣惱的離開,並且大聲的摔上了門。


    駱林輕輕地唿了一口氣,這才在西斯塔科維奇的床邊蹲下來:“……你看起來好像清醒了……會有哪裏不舒服嗎?”


    西斯塔科維奇的眉毛可憐的皺著,啞著嗓子說了一句:“頭痛。”


    駱林的眼神還是平靜溫和的:“我現在去幫你拿藥過來。”


    西斯塔科維奇努力的對駱林笑了笑:“……謝謝……不過還請你,不要和薩沙生氣。他是被我弄得火大,所以才會對你也發火的。”


    “……不會。”


    西斯塔科維奇突然側了側頭:“你想知道薩沙最後和你說了什麽話嗎?”


    駱林苦笑一下:“算了……並不是什麽好話吧。”


    “我覺得挺好笑的。他叫你‘壞蛋’……這個詞,在俄語裏應該是三四歲的小孩子說的。”


    “是嗎……”駱林聽了,忽然就忍不住的,也微笑起來。


    ……


    那天晚上駱林睡得很晚。睡前裏弗斯趴在他的背上,硬是要盯著駱林寫那條“本日活動中――對於隊友的感想”。


    此前裏弗斯將自己的單子用雙手撐開了,獻寶一樣的念給了駱林聽:


    “我的隊友是駱林,他也是我的室友……他一早就選擇了我,要和我走遍紐約市的角角落落……”


    “我們就像龍卷風裏的兩枚塑料袋,瘋狂的飛過了這個城市……他像個少女一樣,憧憬在教堂裏結婚……他真怕冷,所以害怕我在冷風裏吃冰激淩……”


    “他滑冰的樣子像我奶奶,所以雖然小朋友都喜歡他,但是他卻沒有女朋友……”


    駱林對於這樣的描述,完全不知道該抱有怎樣的表情。就算是這樣,裏弗斯還是一直在用馬克筆戳駱林的背:


    “我都這麽表揚你了,你快點也來讚美我……快點,快點……”


    駱林無法,隻能拿出一支原子筆,想了想之後,認真的寫下――“雖然裏弗斯很孩子氣,但是我很欣賞他。”


    裏弗斯二話沒說,馬上把“欣賞”一詞塗掉了,改成了“喜歡”。這麽做完,裏弗斯還對駱林揚了揚下巴:“少用這個詞,不然好像我們是無話可說的同事的一樣。”


    駱林苦笑著搖搖頭,想把表單這樣收進去。裏弗斯這時又催促著他去貼那個表示心情的貼紙,駱林隻能照做。


    “請選擇一張能最誠實反應你今天心情的sticker,然後將它黏貼於下方橫線處。”


    駱林似乎是下意識的就選了那張“fine”。上麵的微笑,並不怎麽顯眼。


    裏弗斯在叫:“選表示超級開心的那張!你難道不是超級開心嗎?!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駱林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常那樣……不過還是就按你說的換一張吧。”


    裏弗斯頓時消沉下來:“是這樣的嗎?……難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開心嗎?”


    駱林聽到那句話,沒有多想裏弗斯的實意,隻是靜靜地怔住。


    裏弗斯自然不可能知道,駱林在那不算長久的時間裏,感受到了心口切實的悶痛。駱林對著貼紙勉強的笑了笑,然後對裏弗斯說:“睡吧,很晚了。”


    ……


    這天午夜,駱林躺在床上,不知為何難以成眠。


    他實際上是疲累的。在他眼前旋轉著的是今天才造訪過的教堂,光從頂部的天窗照下來,落在他的身側。他想把手伸到光亮處去,卻發現自己不管怎麽樣,都隻能站在十字架的陰影裏麵。


    這是半夢半醒時,最難以逃脫的恐慌。駱林就那麽站著,站在影子裏。


    ……他不知道自己再後來是怎麽睡著的,又是為什麽會在第二天清晨,太陽沒有升起的時分,驀然轉醒。怕驚醒裏弗斯,他沒有去拉台燈,轉而去摸枕下的表。他摸到了手表的皮質表帶,同時也摸到了手機那堅硬的外殼。


    張奕杉說過他很多次,千萬不要把手機放在枕頭底下,對健康危害很大。但是雖說駱林向來細心,卻還是犯了這樣的錯誤。


    他下意識的按亮屏幕,卻發現了一條未讀的信息。


    “不要逞強,注意身體。”


    也就隻有寥寥八個字。駱林握著手機,膝蓋曲起,將頭埋在了臂彎裏。


    作者有話要說:“何老板免費賣”――以下部分為遲更的歉意,放在作者的話裏,不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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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紐約仍處於午夜的時間,新加坡已經是中午時分。


    7號將是何式微待在這個國家的最後一天。上午他自酒店的床上起來,繞著陰天下的海邊靜靜走了一圈。他穿著白色細麻質的襯衫,和相同顏色的長褲,看著欲雨前的雲層,心情絕說不上是輕鬆。


    機票訂在晚上。想起到這之前的空閑時間,何式微便覺得有些輕微的煩悶。他不習慣這種忽然空下來的感覺。這隻能讓他愈加的,想起那個他見不到麵的人。


    待到迴到酒店,助理卻向他迎上來:“經理,有人向您預約中午的時間,說想和您一起用餐。”


    何式微唿了一口氣:“是上次接待我們的馬來人嗎?……什麽名字?”


    “我不太清楚,她說是您的熟人,說跟您講‘藺小姐’您就能明白……”


    “……草字頭的那個藺?”


    “是。她約您十二點整在烏節路上的st.stephencross見麵,要去嗎?”


    何式微低下頭想了想,然後道:“去吧。麻煩你去備下車。”


    ……他認識的,姓藺的女人隻有一位。


    他的未婚妻――或者說,他的前未婚妻。


    於是在十一點半的那個當口,何式微坐在車子的後座上,一邊看著雨滴在車窗外連成數條冷清的線,一邊設想著,接下來會是怎樣的見麵。


    他不經意的摩挲了一下右手中指的指節。現在空無一物的手指,曾經被一枚銀色的指環束縛了三年。


    訂婚三年,分手三年。六年之後,他和那個女人,竟然會在今天見麵。


    何式微笑了一下,眼睛裏沒有過多欣喜的成分,隻是盛滿了感慨。


    ……


    藺楨桃訂下的餐廳,是一家概念西餐廳。餐廳在一樁複古洋樓的三層,窗戶多而大,若不是今天是個陰雨天,采光應該會異常美好。


    何式微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原本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女人正看向窗外,雙手捧著杯子,小口的喝水。待到他落座之後,才把頭迴了過來。


    何式微對她笑笑:“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麽漂亮。”


    藺楨桃也抿著嘴挑起嘴角:“好久不見,你恭維人的話還是這麽老套。”


    何式微將餐巾鋪開了,不置可否,笑容依舊。


    ――藺楨桃在六年前就是個美人。她身上沒什麽小姑娘的作態,總是半睜著眼睛,微微的挑起眉毛打量著身邊的男人。她行事不疾不徐,遊刃有餘中透出一種慵懶的媚態來。這樣的氣質,配上她至臻完美的五官體態,著實會讓見到她的人都為之傾倒。


    因為她是那樣的一個美人,所以當年,何式微是主動來追求她的。


    當年的藺楨桃梳著長波浪,恰到好處的栗色的頭發在那時不算多見。而現在的藺楨桃剪了短發,斜劉海上不顯見的那抹深酒紅色,比起過去更是顯得格調高雅。


    何式微依舊是有感歎的情緒在。這個女人還是這麽的魅力,舉手投足間,都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然而麵對著自己前未婚妻,他再也不可能有當年那種一見到對方,就熱血沸騰,難以自持的感情來。他覺得奇怪,當年那麽喜歡的一個人,後來怎麽感情就會淡了――


    以至於在之後,自己不負責的選擇了逃婚,分手。


    ……這個事實一直都讓何式微覺得自責。幸好,麵前的藺楨桃看起來過的不錯。她架勢嫻熟的點了前後配菜,然後將眼神迴過來,輕輕地落在何式微的身上。何式微咳了一聲,然後道:


    “我沒想到會在新加坡見到你。你在這裏也是出差麽?”


    藺楨桃覺得好笑似地輕哼了一聲:“看來是你爸沒和你提過,我在新加坡已經住了要半年了。這迴他說你要來,我想著你我也很久沒見了,不如也聚聚好了。”


    “……的確是應該聚一聚。”何式微笑著應了一句。然而接下來,卻沒有誰再說話。


    好久之後藺楨桃歎口氣,終於道:“何式微,你也三十三歲了吧?怎麽還不如你以前的樣子,連個話題也找不出來。”


    何式微自嘲般的搖了搖頭:“其實有挺多想問的,但是覺得就這麽坐著,看看你,也就足夠好了。”


    藺楨桃將水杯握緊了:“你還真是……”她似乎是覺得無奈似的搖了搖頭。


    何式微也覺得有些微的窘迫,於是像日常寒暄那般,將“你最近過的怎麽樣”“工作如何”“父母好嗎”“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之類的問題,挨個詢問了一遍。


    末了何式微隻能掩飾尷尬的笑一笑:“還真是對不起了,問的都是點老套的話。”


    藺楨桃做無聊狀的搖了搖頭:“何式微,你是真老了,說的話老氣的快趕上你爸了。”


    她這麽說完,直接將自己麵前盛著整塊牛排的盤子往前一推。何式微下意識的將盤子拉過來,幫著藺楨桃將牛排切碎。


    等到何式微反應過來,他和藺楨桃,都是怔怔。


    藺楨桃笑得很苦澀:“你還記得?”


    何式微稍微低下頭,手上的動作沒停:“……在我麵前承認自己不會用刀叉,然後理所當然要求我幫忙的女人,我也就遇到過你一個。”


    藺楨桃將自己的肩膀抱緊了,低聲的說了一句:“你別用這種口氣說話,我會誤以為你還惦記著我呢。”


    何式微不知道自己是搖頭好還是點頭好,幹脆依舊保持沉默。


    藺楨桃在接過何式微遞迴的盤子之後,忽然開口道:


    “何式微,其實我要結婚了。”


    何式微抬眼:“……恭喜了。”


    他臉上的笑容很誠懇。


    藺楨桃的表情卻並不滿意:“你就不會問問他是誰……?”


    何式微一窘:“抱歉……請問他是……請講吧,我其實也想知道。”


    “我的未婚夫就是三天前接待你的尼塔。其實是我在他那裏看到你的名片,才想到來聯係你的。全天下叫何式微這種鬼名字的男人,也就隻有你一個了吧。”


    “是是……”何式微虛應道,然後又覺得有些疑惑:“我沒記錯的話,他是個馬來人吧?好像……不怎麽年輕了,你配他……”


    藺楨桃的眼神冷下來:“你可別說什麽不值得不好的。我還記得是誰悔婚扔戒指的,你要是敢再說一個字,我就逼你娶我了。”


    何式微把手抬起來:“我的錯,我的錯……”


    藺楨桃抱臂靠到椅背上:“其實我說句實話吧。我今天來見你,就是想說一句,我恨你,何式微。你浪費我那麽多年的大好時光,硬生生的把我拖成了個老姑娘,我真是做鬼都不要放過你。”


    何式微無話可說。


    藺楨桃平複了一下氣息,然後又緩緩道:“然後接下來,我要請你去參加我的婚禮。婚期訂在明年三月底,在冰島,我定的地方。我知道你現在還沒結婚,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後悔――把我這麽好的一個女人放走了,你下半輩子就一個人哭去吧。沒有人會受得了你的婚姻恐懼症的,你這個懦弱的死男人。”


    何式微不知道藺楨桃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有攻擊性,然而這樣並非切實責難的話語,讓他在覺得想要苦笑之餘,反而真正感覺到了一絲難過。


    藺楨桃像做總結陳詞一般道:


    “雖然我不想說你……但是你也早點安定下來吧。可能就你現在這副鬼樣子找不到什麽好的,不過也就湊合湊合著過了吧。到了時候,還是有個人陪比較好。”


    何式微看著她:“……你也是這麽想著湊合,所以才嫁人的嗎?”


    藺楨桃嫌棄的白了一眼:“要湊合的人是你,不可能是我。尼塔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她這麽說著,忽然麵上假裝兇惡的表情就淡了下去,換上了不自覺地微笑:“他都快四十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一直要出醜故意逗我笑。我沒見過那麽笨的男人,但是我一邊覺得特別丟臉,一邊還是覺得感動。其實他能找到很多比我小的姑娘,也不一定比我醜,但是他還是一直都在我身邊陪著。兩年多,我沒理他,他還等著。我覺得這種人,真不多了。”


    她又瞪了何式微一眼:“比起某個推說自己結婚就要窒息的男人,強太多了。”


    何式微明顯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全然的同意:“是是是……你們兩個結婚我一定去,給你包個二十萬的大紅包……”


    “你說的,我記著了。”


    “我說的,你要不要錄音錄下來?……”


    兩個人這才終於笑開,所有拘謹的氣氛全然不見。


    天漸漸的晴了。藺楨桃飲了一口酒,在一些隨意的話題之後,又迴到感情的問題上來。


    “何式微你……現在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對象?剛剛說的都是關於我的事情,反而是沒問你的。”


    何式微捏了捏高腳杯的頸,笑得有些苦澀:“……是有的。”


    藺楨桃挑了挑眉:“看你那副苦相。千萬別和我說人家想和你結婚,結果你又開始犯毛病了。”


    何式微搖搖頭:“……反了。這迴是我想和他定下來,但是人家還不同意。”


    藺楨桃欣然的點點頭:“不錯,這人好眼識,一眼就看穿了你孬種的本質。我都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你忽然轉性?”


    何式微低下頭來,眉頭雖然微蹙著,嘴角的笑容卻有種難言的寵溺意味:


    “很溫柔,很能幹。特別好看……也很會做飯。居家過日子的事情樣樣做得在行,別的方麵也都很棒。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那麽好的一個人……就是好。”


    藺楨桃夾起麵前甜點塔上的一顆櫻桃,百無聊賴的吞下去:“那是你編出來的吧,這麽抽象。恭喜你,在長年的單身漢生活之後,你變態了。”


    何式微卻沒有理會藺楨桃的調侃,隻繼續道:


    “不是,他是真的……特別好。他會一直笑,特別溫暖的那種;也很認真,做事情總是會做到最好,不喜歡給人添麻煩,有的時候還愛逞強……對每個人都特別的耐心,也特別能忍,有的時候讓人恨得牙癢癢……但是他一看你你就對他沒轍了……我……”


    ……藺楨桃似乎半是震驚的,看何式微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自豪和焦急的神情來。前者有理可循,後者則單純的因為――何式微是如此急切的,想證明那個他愛上的人,是那麽的優秀。


    “如果他現在坐在這裏,他肯定不用你說,就能發現你不會切牛排。他是會主動幫你把盤子接過去的那種人……相信我,他絕對會靜靜地看著你,然後試著幫你做好一切可能的事情……他磨的咖啡特別香……很喜歡小孩子和小的東西……”


    何式微這麽說著,手上的動作也加了進來。他的表情或是愉快的,或是聯憐惜的,有時則像是懷戀。他幾乎停不下敘述,因為那些句子,能讓他全麵的迴想起駱林的每一部分。溫柔的眼睛,柔軟的頭發,和風似的唇角以及頸間的香味。肩膀的線條,腰背的曲線,抑或在接吻時,不自覺顫抖的聲線。


    何式微變得像個男孩子那樣,語氣中都帶上了難抑的熱切。在某一句子的間隔,他不經意的抬起頭來,看向窗外。然後他舉起手來,對著藺楨桃說道:


    “等等,你看你那裏的大海報。就是他。就是他……”


    藺楨桃受不了一般的攤了攤手。何式微指向的方向是一座百貨大樓,一副巨幅海報掛在頂樓上,在這天晴時分,正被從上至下慢慢的展開。她想,何式微絕對是瘋了。那海報上,分明就是一個男人。那人正站在廢棄的斷柱之上,用冷清的姿態,望向他的腳下――以及正在這裏用餐的他們。


    “何式微,我理解你迫切的心理,但是你沒必要隨便抓著一個東西就說他是你的……”


    “不是隨便的。”何式微穩了穩自己的唿吸:“真的,就是他……唿,我沒想過能在這兒看到這張宣傳照……楨桃,你有可能會覺得我是個神經病,但是我喜歡的人就是他。他是我們公司的模特,是個男人沒錯,可我是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


    藺楨桃麵對何式微盛滿了認真情緒的眼睛,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頓飯最終是在何式微的爆炸性宣言下達到了高/潮。藺楨桃沒法一下子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何式微出乎意料的發現,自己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隻是想要告訴盡可能多的人,那個人有多好。然後大聲的宣布,我喜歡他,我喜歡他。


    如果能這麽做,何式微一定會感受到至上的滿足。


    而如若最終他有幸能真夠得到那個人,那個瞬間,自己會因幸福過度而死嗎?


    何式微搖了搖頭,為了這個傻氣的念頭笑出聲來。但是眼眶裏,不知為何,有些濕潤的先兆。


    那些難言的思念堵在了何式微的喉嚨口。他努力地,用盡全身力氣,最終將那份濃厚的感情壓縮成了一條,簡短的短信。


    “不要逞強,注意身體”。


    ――駱林,原來我如此愛你。


    ---------------------


    長評已迴,短評等我睡醒了迴……這迴遲更一是因為jj抽風,二是因為我要辦留學的事情,比較嚴肅……


    接下來的時間,我會盡量縮短更新間隔,努力在三月再次達到日更,不過那是大概是每章三千字到四千字左右。


    ps,嚴禁投訴何老板開掛……我看了下大綱,他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美國,所以這個出場是公平且有邏輯的……美國的第五周左右,所有衝突都達到高潮,然後再美國篇結束之後第二部結束,正式進入第三步大結局。


    每個分結局都很長,保證銜接沒問題,毫不牽強(你妹的你他媽的就吹吧)……一個結局大概也要幾萬字,三個結局加一堆番外,我估計會寫死吧……


    反正到時候再說啦(擺手擺手)


    話說看大家推文推的很開心,等我有空了我把覺得好看的文也推薦一下好了(大笑)我覺得我看文的品味還不錯……比寫文的能力強點起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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