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長沙黃花機場已是晚上九點多了,而我實在迴家心切,也不想再轉道去長沙汽車南站等長途汽車,當晚應該已經沒有夜班車了,等到第二天我實在等不起。所以我在機場直接打了個車往家趕。著急我媽的病情,費用已經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打車也有一個好處,直接將我送到了我家門前的曬穀坪上。到家後已是午夜,下車後,我心中有點慌,因為我家那紅磚瓦房的屋裏是亮著燈的,但屋外小車轟鳴,這在寂靜的鄉村的深夜是格外刺耳的,居然沒人出來迎接。


    我惴惴不安地走到堂屋門前,敲了敲門,大聲喊道:“爸、媽,你們在嗎?我迴來了!”


    沒有迴應,我又使勁敲門,大聲唿喊。


    終於,屋子裏響起了遲緩的腳步聲,略略片刻,大門喑啞一聲打開,屋裏黯淡的光亮傾瀉而出,照耀著我爸那張橘樹皮般枯瘦的臉,我爸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也不打聲招唿,然後緩緩地向裏屋走去。


    我略感愕然,連忙甩步跟上,跑進裏屋,朝著床上掃了一眼,又在屋子各個角落看了又看,驚聲問道:“爸,我媽呢?”


    我爸凝神思考了一會,好像在努力地迴憶似的,然後他喃喃自語地點了一下頭,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抬起凝重的脖頸,竟朝我淡淡地笑笑,然後點點頭道:“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你媽!”


    我心中倍感驚詫,忙不迭點頭。


    然後我爸就拿了個手電筒,領著我出門,我忐忑不安地跟著,隨著行進的方向,我愈來愈感覺到熟悉,當我爸領著我拐進我家屋子後山的一條山間小路時,我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凝結成冰。


    那是通往我家後山的一片墳地,村裏的老人過世了,大都埋葬在此。


    黑暗中我已經開始哭出聲來。


    我爸領我來到墳山上一個新堆砌的墳墓旁,用手電筒照著說:“這就是你媽!”


    我泣不成聲地迴應著:“嗯!”


    我的“嗯!”字剛出口,話音尚未全落,我爸突然飛起一腳,我猝不及防,被飛踹到了我媽的墳墓前,身子被地上的碎石荊棘刺得生疼,不過我心靈的劇痛早已麻痹了一切生理的痛楚,所以我已經幾乎感受不到了,我伏在我媽的墳前失聲痛哭,哀聲戚戚,響徹鄉村的夜空。


    我在我媽墳前哭到後半夜,然後又長跪不起,一直跪到天明。


    我爸在後半夜就離開了,把手電筒扔在我的身旁,我也不知道漆黑的夜裏他是怎麽摸索迴去的。


    直至第二天中午,他才終於又顫巍巍地出現在墳地上,哀聲歎了口氣道:“迴去,飯已經做好了!”


    我們父子如有默契似的,我舉起疲軟的雙腿,張皇著苦澀無神的眼睛,張開冒煙的嗓子嘶啞地跟我媽告別,然後跟我爸迴到家裏。


    我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後才能艱難地咽下飯菜。


    我父親一直沉默著,緩緩地咀嚼著飯菜,然後收拾屋子,一直沒跟我說話。


    直至晚上,臨睡前,他才冷不丁地突然對我說:“你明天就去跟王喜娟提親,準備辦婚事!”


    我吃了一驚道:“為什麽啊?”


    我父親淡淡道:“你媽這次生病,都是她忙前忙後照應,她已經是俺周家的媳婦了!”


    說了這句話,他就沒再說話,迴他的房間睡覺去了。


    我在屋裏呆立了足足一個小時,最後,我還是無奈做出決定,為了我蒼老的父親,明天還是得去王喜娟家裏一趟,哪怕不是為了結婚,而是為了談心。


    然而事實難料,意外往往讓你措手不及。


    第二天我抵達王喜娟家裏時還隻是上午十點來鍾,我沒有堂而皇之去她家裏,而是托她們村裏的一個在村口玩的小孩去叫的她。


    我在村口的路上等她,就是在等她的時候,我接到了夏梓蕊的電話,夏梓蕊火急火燎地告訴我:“周平,你趕緊迴北京,小彤住院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顫落一地,大腦荒蕪一片。


    遠遠地王喜娟走了過來,不待她走到身旁,我就發瘋般向她跑去,終於和她相會了,還在她驚愕不已的時候,我突然又一次地噗通給她跪下了,嚇得她倉皇跌退了三步,麵色蒼白一片。


    這次我是真心實意給她下跪,絕無半點戲弄之意,我一是跪請她幫忙,二是間接地向我的父親致歉。


    我幾乎聲淚俱下地懇請王喜娟住到我家裏去照料我爸,做我家的保姆,我的意思是無論開多高的工資都可以,甚至可以是一筆巨款,我現在有這個經濟實力了,所以我敢打包票。


    不知道是我的真情感動了王喜娟,還是我的巨款打動了王喜娟,她終於點頭答應了。


    我欣慰之極,向王喜娟囑咐了一些情況後,迴頭衝著我家所在的方向,連跪三個響頭,然後再沒有迴家見我爸,直接跑到鄉村馬路攔了一輛拖拉機,坐車到鎮上打了一輛車,往長沙飛奔,當天下午我就迴到了北京。


    謝冬彤又是被送到了北醫三院,我一路打聽著來到心髒外科病房,進入謝冬彤的病室,看到夏梓蕊正坐在床旁焦急地向門口打望,看到我的出現麵容才鬆緩了下來。


    我心懷激烈地來到謝冬彤的床旁,看到她美目微閉,麵色略略有點蒼白,神態倒是安詳,平和地唿吸著,似乎還沒有感覺到我的到來。


    我向夏梓蕊使個眼色,示意她跟著我走出病室,問她是怎麽迴事。


    她聲音低沉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今天清晨時分,謝冬彤突然嘴裏大聲喊著“媽媽”“媽媽”地做著噩夢,夏梓蕊跟她睡一個房間,聞言連忙起來查看,發現謝冬彤眼睛雖緊閉著似乎還沒蘇醒,但胸脯劇烈起伏,嘴唇青紫,渾身抽搐,大口喘著氣,似乎在噩夢中因情緒劇烈波動直接就犯了心髒病。夏梓蕊趕緊叫了把她送到了醫院,經過心髒外科icu醫生的全力搶救,終於穩定住了病情,然後送到普通病房來進行康複治療。直至那時她才騰出時間給我打了那個電話。並說雖然謝冬彤現在情況已基本轉好。但當時犯病的情形確實嚇人。


    我聽完心中一落千丈、惆悵萬分,本以為謝冬彤已經從她媽離世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哪知道那種噩夢般的影響卻已經深植她的心裏,這種潛意識的影響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甚至比自己有清醒認識的影響還要可怕一百倍。


    我對夏梓蕊點頭致謝,走迴謝冬彤的病床,卻發現謝冬彤正瞪著黑寶石般的美眸眼睜睜地望著我,嘴角還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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