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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的生意還是那麽清淡,稀稀拉拉有幾個人從她貨攤前經過,偶爾有人駐足翻閱一下她的貨物,如果順意或隨性就會掏出零零星星的錢來買一兩件。


    阿秀正在低頭整理一筐水果,沒留意到我。


    我開玩笑道:“老板好,這個攤子我都買下來了!”


    阿秀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一看是我,朗然笑了,爽聲道:“平兄弟好,你來看姐來了啊!”


    我故作淡然道:“何止來看你,我拿著十萬塊錢來買你這個百貨攤呢,來,錢給你,貨攤歸我了啊!”


    我把銀行卡遞向阿秀。


    阿秀吃驚地瞪著那張金光閃閃的小卡片,有點不敢相信,也忘了接過去。


    我扯過她的胳膊,一把將卡塞在她手心裏,寫意道:“不多不少,整整十萬塊,密碼已經寫在卡片上了,不過可惜的是,一會黃益增就要過來取走這張卡了,所以你先在手心裏捂捂,過過手,感受一下它沉甸甸的分量,嗬嗬!”


    阿秀呆呆地望著我,望著望著,粗黑的大眼珠上就開始蒙上了霧氣,好一忽兒,她哽咽道:“平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和朱子勇下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清!”


    “得,又來這一套,別說得這麽俗好不好,都是苦命人,互相幫助,你和子勇將來發達了,慢慢再還我就行了,什麽下輩子不下輩子的,聽著?得慌!”我淡然一笑道。


    阿秀抬起粗大的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似乎被我的話激起了生活新希望,她眼神中泛起些許亮光,不過隻一會,她又麵露疑惑道:“可是平兄弟,你怎麽一下子會有這麽多錢呢?”


    我泰然自若道:“哦,我現在在大公司上班,認識了很多富人,她們都很熱心腸的,樂於助人,很願意把錢借給我!”


    阿秀又皺起眉頭道:“可是這麽多錢,得還多長時間啊!”


    我微一聳肩,滿不在乎道:“阿秀姐你放心吧,這錢你就不要管了,一點事都沒有的,你就想著怎麽讓子勇盡快出獄吧,一會黃律師可能就陪著吳律師過來了,你和他們盡快把相關手續辦了!”


    阿秀迷惘地看我一眼,茫然無措地點了點頭。


    黃益增是一個人來的,看來那吳律師確實是大牌,時間比黃金還寶貴,即便是十萬塊錢的律師費,也不見得能讓他親自來一趟。


    不過黃益增帶著他的委托手續和相關證件,畢竟搞法律的,形式上怎麽都不會缺。


    在我的見證下,阿秀和黃益增這兩個甲方乙方的代理人在擬好的協議文本上簽署了名字,阿秀其實不太理解這個協議書的意義,在我和黃益增的極力教導下,她顯得有點緊張,極力想把自己的名字寫端正了,結果還是寫得歪歪扭扭,鬼畫符一般,她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筆就又要信手塗改,我連忙攔住,笑道:“簽名就是要原生態,如果有意為之,那就不真實了!”


    阿秀不安道:“名字沒寫好,不會影響這個文件吧!”


    我望一眼黃益增,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現在這社會,強勢的一方如果有意耍你,名字簽得再漂亮也是廢紙一張,所以人跟人之間最牢靠的還是誠信,黃律師是我的鐵哥們,阿秀姐你就放十二個心吧!”


    黃益增決然點頭道:“你們放心吧,有這十萬塊錢,再有我這麵子,吳律師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阿秀忙不迭阿諛奉承道:“是的,黃律師、平兄弟你們都是大好人,哦,吳律師也是好人!”


    我和黃益增對望一眼,會心笑了。


    人命關天,事不宜遲,一切妥帖後,黃益增和我告別阿秀相偕離去。


    在環山公路的公共汽車站點我們分道揚鑣,黃益增趕往挽救朱子勇的險關要塞,我則奔赴救治花子姐的崎嶇小道。


    山林裏處處縈繞著庵堂裏傳來的輕盈而厚重的佛音梵語,聽起來悠緩綿長,卻一聲一聲叩擊在人的心靈深處。一下子令人身子輕靈、頭腦清透,有一種讓人脫離塵寰、沉醉不歸的向往。


    這和我此刻的心境其實是很不吻合的,我此時激情澎湃、熱心高漲,一心想著要讓花子姐能開口說話,然後再用她美妙的聲音和美麗的形象來與我們置身的這個世界發生深入而實在的交流,我有理由相信,當花子姐一切變得正常起來的時候,她一定會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不是她現在這樣一幅淒零落寞的遺世形象。她現在借助於佛來麻醉她敏感而脆弱的靈魂,無非源於她內心一種深沉的遺憾。


    我任由佛音襲耳,免不了又是一陣憂思,恨不得馬上飛到花子姐的身邊,將她自這樣一種並非出自她真心向往的無邊佛境中提拉出來。


    輕車熟路,加之心情急切,很快到了庵堂大門。


    我略一遲疑,還是憑直覺判定花子姐此時沒在庵堂裏跟著尼姑們念佛誦經,而是安居於屬於她的那座大山裏。


    一念及此,我大步邁向庵堂大門左側那個山林入口,向著庵堂圍牆外那條埋沒在深山老林裏的隱秘山穀急急行進。


    那座茅草屋赫然在望時,我感覺自己似乎鬆了口氣,略略整理了一下情緒和心境,便抬腿向那茅草屋飛奔而去。


    快臨近茅草屋時,我欣然唿喚著:“姐,我來了,接你治病去!”


    我希望花子姐也能熱情地迴應,最起碼會自茅屋門處探出頭來向我微笑。


    孰料這座沉寂山穀裏的茅草屋也並沒有顯出格外的熱情,依然冷冰冰毫無聲息。


    我心裏略略有點發沉,大步流星奔到茅屋門口,想也沒想,一把將門推開。


    屋裏空空蕩蕩沒有花子姐。空氣裏甚至沉浮著一股冰冷荒涼的氣息。


    我嚇了一跳,幾步躥到那個土坑前,探頭一看,本已懸到胸口的心更是差點跳出胸外。


    土坑裏空空如也,花子姐的香榻包括我的那套殘破被褥連同花子姐本人又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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