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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略一愣怔,想了想道:“不去也好,反正也逛得差不多了,隻是洗澡是不是還得去那個洗浴中心啊?”


    謝冬彤忙不迭搖頭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覺得可能就是老去那個洗浴中心,給那些人留下線索了,還有洗浴中心前台那個小姐,我感覺就有點不正派,我在縣城見過她和今天那些惡人中的一個勾搭在一起過!”


    “啊!”我吃了一驚,連忙唿道:“那是真不能去了!”


    頓了頓,又道:“隻是晚上洗澡可怎麽辦啊,家裏沒淋浴!”


    謝冬彤滿不在乎道:“這個沒關係,你們怎麽洗,我就怎麽洗,我沒你想象中那麽嬌氣!”


    “哦!”我略略鬆下一口氣,遲疑著點點頭道:“那好吧,在家裏再想想辦法!”


    我們迴到家裏時,比平常晚了兩個多小時,我爸媽將廊道裏的日光燈全部打開,雙雙坐守在曬穀坪上,望眼欲穿,一臉焦色。


    直至我和謝冬彤雙雙站在他們麵前,我媽才分別攬著我和謝冬彤左看看右看看,嘴裏一個勁地唿氣道:“還好還好,沒出什麽事,可把我們嚇壞了,也不打個電話迴來,你們去哪裏了啊?”


    我親熱地攬著我媽的肩膀,想了想笑道:“媽您放心,我們今天玩得遠了點,所以迴來晚,但是已經把該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以後就不再出去了,安心在家陪著你們二老!”


    我媽搓著手開心道:“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人家小謝愛玩,你當然得陪著人家到處走走,在家守著個老太婆有什麽出息!”


    謝冬彤忙表態道:“阿姨,周平難得迴家一趟,老陪著我玩哪像話,今後我們就一起陪你們了,嗬嗬!”


    我媽笑得合不攏嘴道:“你看小謝多懂事,周平你得學著點,快進屋吃飯去吧,飯都熱好幾遍了!”


    我和謝冬彤相視一笑,進屋吃著熱乎乎的飯菜,溫暖愜意的家庭氣氛環繞著我們,總算屏蔽了剛才縣城那一段不堪的陰影。


    此後的日子,謝冬彤對外出遊山玩水、穿街走巷真地不再表現出興趣,而是突然對在我家的家居生活興致盎然起來,每天陪著我媽生火、做飯、洗衣、扯豬草、喂雞喂豬、整理菜地,我和我爸則負責幹體力活,挑水、砍柴、做煤球、碾米等等,沒事的時候,爺倆就下下棋,隨時聽候我媽和謝冬彤在屋子某處的召喚和差遣,然後爺倆就爭先恐後地去照辦,忙得不亦樂乎,心尖卻像抹了蜜一般地甜,家庭生活就這樣過得其樂融融,我感覺這樣融洽溫馨的生活還是在我小時候沒有外出求學的時候有過,但現在有了謝冬彤的加入,這種美好的感覺又是格外地溫暖人心。


    謝冬彤真地一點都不嬌氣,幹那些洗衣扯豬草的粗活一點都不覺得別扭,甚至稱得上一把好手,甚至連一些農村姑娘都忌諱不願意幹的活計,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比如那次我們一家四口去菜地幹活,本來是我爸的活連我都不樂意伸手的,我爸臨時有事走開一會,謝冬彤竟然操起糞勺自糞桶裏舀出糞汁去給翻開的菜畦澆糞施肥,而且像模像樣地幹得很起勁,當時就差點讓我大跌眼鏡,連我媽都不得不由衷地感慨著“這姑娘,長得比城裏小姐還要小姐,幹起活來比農村丫頭還要丫頭!”


    謝冬彤對鄉村的生活方式和行為也沒有絲毫挑剔,上那種糞坑式臭氣熏天的廁所毫無怨言,晚上洗澡用澡盆也是得心應手,不過因為不是淋浴沒有熱氣熏蒸,我媽怕她冷,總是在她洗澡的時候給她在旁邊燒一堆篝火,她每次洗完澡出來小臉都是紅撲撲嫩的,特別可愛,也不知道是熱得還是凍得。


    但總之她表現得很開心,屋前屋後到處充滿著她的歡聲笑語,我甚至感覺她有點樂不思蜀了。


    有時候我又不免想起她在北京城那個豪華奢靡的家,對比我這個在農村破舊簡陋的家,心中又難以自抑地生出幾許迷茫和唏噓來。


    不過當然,在除夕夜裏,謝冬彤還是難以自控地流露出她的些微內心活動來。


    除夕的燈火初一的爆竹,平日吝惜幾個電費錢的鄉親們比著賽地燃亮家裏的所有燈光,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將平常早就漆黑一片的鄉村夜色染成燈的宇宙光的海洋,每家每戶的廚房裏每個灶眼都燃著旺旺的火焰,炸米花、油泡豆腐,蒸米糕,炒瓜子花生,燉豬頭白蘿卜,煮醪糟湯圓,熬雞湯,烤糍粑,煎豬排,等等等等,這是一年中最豐慶的時候,也是在為來年的美好生活討個兆頭,因此即便最窮困的家庭也毫不吝嗇地動用他們所有的家底,將這頓年夜飯弄得熱熱鬧鬧,將家裏裝扮得煥然一新,無處不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無時不爆竹聲聲、煙花爛漫。


    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我家當然也不例外,四五間大瓦房到處光芒閃耀,應和著明麗的夜空中斑斕的光影匯入光和影的海洋,廚房裏柴火爆出劈裏啪啦的歡快響聲,滿屋子飄著各色豐美食物油油的清香。又和各家各戶房頂煙窗飄出的香味在瑰麗的夜空中融匯成香和味的海洋。


    一開始,謝冬彤開心得不得了,一會在曬穀坪上仰望漫天絢爛的煙花,傾聽自四麵八方傳來的連綿不斷的爆竹炸響,一會又到廚房看我媽烹飪各種各樣的美食,時不時毫不講究地拿手抓起一塊就塞進櫻桃小嘴裏吃的津津有味,並且向我爸媽翹起油花花的大拇指撅起油乎乎的小嘴大叫好吃,逗得我爸媽開懷大笑。我呢,則跟著謝冬彤跑前跑後,在一旁插科打諢,幸福的味兒漾滿我的心尖。


    直至吃了年夜飯,我爸媽給我和謝冬彤分別封了一個紅包以示喜慶,謝冬彤接過紅包的時候,眼神中就起了霧氣,剛好到了午夜十二點,鞭炮更加高密度地炸放,但見轟隆隆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漫天煙花爭奇鬥妍、目為之炫。謝冬彤歡唿一聲,撒丫子就奔到堂屋門外,在曬穀坪上叫啊跳了一陣,然後就默默走到曬穀坪臨近一叢鬆樹的那個角落,竟默然無聲了。


    我對她一直都是如影隨形,她突然變得落寞的樣子自然逃不過我的眼睛,我的心中不知道怎麽緊了一下,也放輕腳步悄悄地走了過去。


    一直走到她的身側,她也沒有反應,她隻是平靜地站著,望著遠處恍然如幻的山陵和夜空。


    我陪著她靜靜地站了一會,然後柔聲問:“冬彤,你怎麽啦?是不是想家了!”


    謝冬彤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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