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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就未曾期望她會正好站在門口,而世間事情就是如此莫名其妙,她竟然恰恰就在門口。


    她穿著一襲白紫色的連衣裙,身材娉婷地倚在灰暗的門框上,象一個流落凡間的美麗天使。


    她麵色明淨如秋天的湖水,眼神裏則放出幽幽的光芒。


    她優美的嘴角微微翹著,如同帶著幾分戲謔似地歪頭望著我,伸出芊芊素手撩開飄到粉頰的幾縷青絲,毫不掩飾地向我展露她宛若新月的絕美臉盤。


    我不知道她那神情是還是嘲笑,我從來未曾與小姐有過目光交流的經驗,心中慌得如同陷入泥沼,而濃濃的愧意也在心頭野草般孳生。


    我一向都自詡為正人君子,也在著力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即便我窮困潦倒、情感無依,也從未想過要降低對自己的要求,所以大體上我總能表現為一個樂於助人的人,一個潔身自好的人。


    可如今我竟然淪落到對著一個小姐浮想聯翩、魂不守舍的地步,而且這個小姐還從來沒有勾引過我,完全都是我自找的。


    望著她似有意若無意的譏誚神情,我實在不堪心理壓力,不自禁一陣臉紅脖子粗,尷尬地笑笑,慚愧地低下頭去,甩開大步,匆匆而行。


    直至走出這條巷子口好遠,一陣夜風迎麵吹來,帶著一股刺骨的涼意,才將我堪堪激醒,不由得張開大嘴,長長地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寒氣,心情總算緩緩沉降了下來。


    我兀自呆立了好一會,望著遠山在夜色中逐漸模糊起來的輪廓,感受著沉浮在身邊的夜的靜息,萬籟俱寂,萬物無形,廣天闊地之間似乎隻剩下我一個人的存在,一陣自內心深處生發出來的孤獨感混合著山的清冷夜的寂寥鋪天蓋地向我襲來。


    我太需要人的撫慰了,而謝冬彤離我遠去,其他人都在忙忙碌碌著他們的人生,與我漠不相關。隻有我的父親母親,他們對我的牽掛卻隔著千山萬水,而以我目前的狀態和境況,我卻也隻能與他們遙相唿應,默默凝想孩提時他們那溫暖的懷抱。


    隻有花子大姐了,唯有她是我唯一能夠尋求到的溫暖。小姐畢竟隻是快餐交易,對精神沒有撫慰隻有麻痹作用。


    我要立刻見到花子大姐,必須,我心中突然噴湧出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我對花子大姐的思念在一瞬間達到認識她以來的。


    我興奮難耐,甩開笨拙的身體,象個頑皮的小孩子般向著那山穀方向跑去。


    我甚至顧不得去買手電筒或者蠟燭了,不過也確實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感覺那個山穀已經是我的第二故鄉,我走起來輕車熟路,藤條荊棘碎石也不過是我的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夥伴,它們在夜影婆娑中輕輕撫觸著我,給我以另類的溫柔,使我有一種迴家的歸宿感。


    今夜的山穀尤其靜謐,或許是過於寒冷,遠方也不再有人神共憤的幽鳴、鬼哭狼嚎的慘叫,夜色中大山群模糊的暗影象具巋然不動的巨大女屍,而幽邃的山穀則是橫亙在她體內的逐漸陰冷的,唯一的動靜就是在我身畔嘩嘩流淌的河水,在河裏的山石上撲打出銀白色的浪花,如同女人動情的,預示著我在她生命通道裏的攪動激發出了她最後的生息,挽救了她瀕臨死亡的身體。


    天寒地凍之下,萬物冰封雪凍,這條水清浪平的小河卻能悠悠流淌,委實天地一奇觀。


    我放飛著思緒,放飛著心情,放飛著腳步,沿著河畔,爬高竄低,匆匆疾行。


    天昏地暗中,茅草小屋那氤氳暗紅的光影終於閃耀在我的眼前,它如夢如幻,卻真真切切地存在,它是花子大姐的載體,表明花子大姐還沒有遠離我的世界,我心頭頓時踏實下來。


    我放輕腳步,平緩唿吸,小心翼翼地向著茅草屋前進。


    也許花子大姐在屋裏嫻靜地睡覺,我可不能打擾她的清夢。也許她依舊還沒在小屋裏,不過沒關係,我已經鐵定心要將她等到,反正明天也是周末,按慣例下午尤文琪要給我做最後衝刺的輔導,上午還有大把時間等她。甚至下午的輔導都可以推脫不去了,反正與謝冬彤已經無望了,考研雖然付出了那麽多心血不能放棄,但也不再顯得那麽事關生死存亡了。


    我悄然走到小屋門口,敲了敲門,沒有反應,我再輕聲喚了一聲:“大姐!在嗎?”


    也沒有動靜,我便大膽地推開屋門,走了進去,凝目一瞧,大姐果然沒在。不過屋裏光影斑斕如昔,睡坑溫暖依然,魔幻而溫馨,交織著浪漫的情調和生活的氣息,所以我並沒覺得失望,悠悠然走到睡坑旁,望著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心中倍感熨帖,突然心念一動,忙趴在坑沿伸手自枕頭底下一陣掏摸,果然又摸出那張紙條來。


    我急急展開,往最後邊看去,一行娟秀雋永的漂亮字跡頓然躍入我的眼簾:


    “周,如果你來了,請先不要走,等著姐,好麽?”


    我望著那行字跡,好一陣錯愕後,心中一陣暖流湧起,不由得咧開大嘴,欣然笑了。


    被人期待、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我將紙條放迴原位,抬起手臂抹了抹略略有點濕潤的眼眶,順勢在坑岩坐了下來,腦子裏瞎想著,默默等著花子大姐。等了一會,還沒見有她迴來的跡象,想了想,又站起身來,去到我那個黑洞窩旁,將被花子大姐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被褥抱迴茅草屋,在坑沿再鋪展開來,然後,清清爽爽地往上邊一趟,悠悠望向小屋的茅草屋頂,似乎透過茅草縫隙隱約能看到浩瀚的夜空,冷月無聲地潑灑下一些淺淡的清影,自茅草縫隙裏擠了進來,飄散開來,與如同自地底下冒出來的淡粉紅色幽光相互交織,在屋裏沉浮飄蕩著,渲染出一種別具一格的旖旎氣氛,營造出動人心魄的迷幻意境,這大概就是老遠的地方便能看到它並給人一種人間仙境感覺的原因吧。


    我浮思聯翩著,悠閑自得地全身心感受著花子大姐生活起居的地方。


    這花子大姐也真是有品味,居然可以找到這麽一個看起來簡陋卻勝似仙境的居所,這樣的居所應該是流落凡塵的仙子寄身的地方,一個撿拾垃圾的女叫花子躺在這裏也確實不合意境。


    我不禁有點在心裏奚落起花子大姐來,開始暗笑她的癡傻可愛。


    心情一開闊,精神一放鬆,我的困意也慢慢襲來,強打精神撐著等了一會花子姐,緩緩地,我眼神迷離,眼皮垂下,竟就這麽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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