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遲不想離開,可聽她這麽一說,卻也隻得在外麵等了。穆桃淺知道,不轟他走,下一刻便會把大夫打得屁滾尿流。


    大夫們站在一起,不敢上前,還在魏卿遲的餘威下戰戰兢兢。穆桃淺此刻早已痛的麻木,她不免催促道,“還不快動手?蠹”


    大夫們聽聞,趕忙一擁而上,燒得通紅的鋒利匕首,滾燙的熱水,還有忙忙碌碌的下人,偌大的行宮裏,顯得紛亂異常,穆桃淺咬著牙關,卻依然要痛的昏厥。幹澀的嘴唇已咬出血,她撇過頭去不想看。


    滴漏聲中,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穆桃淺的傷口終於敷上了草藥,帶血的衣衫被剪成了碎片,婢女為她換上幹淨的衣物,穆桃淺額上滲著密密的汗水,一張臉慘白,看上去便很虛弱。


    大夫們靜悄悄地退出行宮,來到門邊,為首的大夫擦了擦汗才說道,“魏大人,夫人已無大礙,隻不過從脈象上看……怕是已滑胎。髹”


    魏卿遲背手站在門外,許久之後,才說了一句“滾”。


    大夫們慌忙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山穀裏的夜比城裏的夜愈加分明,這裏的夜色伴著唿嘯而過的風聲,風過葉落,把行宮內的火燭襲得忽明忽暗。穆桃淺躺在床上便可看到門外。門外早已漆黑,無法辨清魏卿遲是否還在。穆桃淺知道,魏卿遲心下存著萬般懊惱,而懊惱的源頭怕是滑胎這件事。她原本的計劃,是假裝受傷,並策劃在眾人麵前滑胎,可如今,她是真的受了傷,結果也是她預期的,可她卻高興不起來,自己這叫自作自受吧?今日發生了太多的意外,這些意外不敢深想,想得多了,便越發令人膽顫。


    方才腿上敷著可麻痹痛處的藥草,而此刻藥草失了效,傷口的痛一寸一寸的襲來。她有些累了,眼皮漸漸關闔,就這樣慢慢睡著。可睡了沒多久,又被傷痛醒。床前卻多了魏卿遲。


    魏卿遲坐在床邊,手支在額頭上打著瞌睡。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進來的,更不知他何時守在這裏。他好似很累,竟然這樣的姿勢也能睡著。穆桃淺拽了拽他的衣袖,魏卿遲被驚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見她睜著眼睛,便開口問道,“還疼嗎?”


    穆桃淺搖搖頭。


    “我不信。”


    魏卿遲的話語那般堅定,令剛強的穆桃淺心底倏地軟了下來,她又點點頭,說道,“痛,痛死了。”


    魏卿遲看著髕骨處包紮的傷處,卻歎了一口氣,“你那一身好武藝,若是往後腳坡了,該多可惜。”


    穆桃淺卻噗嗤一聲笑了,“那樣豈不是才好,從此之後,你不用再怕我的拳頭和軟劍。”


    “可我寧願多挨兩頓打,也不想你心裏鬱結。”


    穆桃淺的笑意散去,她的嘴唇還是幹幹澀澀的,連帶著喉嚨也有些哽咽。眼前的混沌大王,就在此刻,忽然成了謙謙公子,穆桃淺的心越發的亂了,她不禁說道,“魏卿遲,為何要對我這麽好。我離開千歲府,與你決裂,和你爭錦玉、讓你落難,給你難堪,甚至連一句好言好語都沒有。你說過的,進了府便要折磨我,讓我做燒火丫頭,到頭來卻食言了。”


    魏卿遲卻微微彎了彎唇角,“難道我對你稍好些,你便難以自持了?或許……是之前對我太壞,如今生了愧疚之心?”


    穆桃淺想了想卻從無作答,她自從進了魏氏一族,每日心都懸在半空中,神經繃緊,不敢鬆懈。她不知何時魏卿遲就會放大招,她隻有打起百般精神,才能隨時防禦。


    “阿桃啊,我是個總是想念過去的人,以前我便說過,就算你我如今惡語相向,但我一想起你,卻還是那個在胡同裏,和我一起往公子哥身上扣屎盆子的小丫頭。恩怨再多,我都恨不起來。”


    魏卿遲話語輕柔,不過是一段坦白,卻好似加了蜜的情話,令穆桃淺心下澎湃洶湧。


    “可……倘若……倘若哪一日我離開了千歲府,你會不會恨我?”


    穆桃淺瞧著魏卿遲迴轉頭,燭光之中,他眉目清秀,很是好看。魏卿遲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許久才說了一句,“你若離開,必是我們一起。”


    見穆桃淺有些目瞪口呆,魏卿遲捏了捏穆桃淺的手心,“今日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因為……我是認真的。”


    穆桃淺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雙眸子裏,藏著懾她心魄的東西,看得久了,她怕連自己的心都跌了進去。她艱難地翻過身子,刻意不去看他。


    魏卿遲體貼地問道,“怎麽了?是傷口又痛了?”


    “沒有……隻是有些擇床難眠罷了。”


    魏卿遲一拍手掌,有些激動地說道,“咱倆想到一處去了,我也睡不著,還是千歲府的床舒服,不如……我們迴去吧?”


    魏卿遲果然說風就是雨,他把大大小小的官員拋在了行宮,卻要先行離開。


    “魏老爺,我自己能走。”


    穆桃淺努力過,可魏卿遲偏不讓她雙腳沾地,無奈的穆桃淺隻得讓魏老爺鬆鬆垮垮地抱著,並時刻操著何時要滾落在地的心。


    走出行宮,雖然路途平坦,但有些距離,魏卿遲向來身子羸弱,就算是一個人走上這麽遠的路,也會氣喘籲籲。


    漫漫長夜,小婢女在前麵掌燈,身後跟著奴才,而魏卿遲就這樣抱著穆桃淺。


    “你還是放我下來吧。”


    穆桃淺好心勸著,但魏卿遲卻撇撇嘴,“怎麽?嫌我力氣不夠大?”


    “你的手臂在發顫。”


    魏卿遲卻倔強地迴道,“你就這會兒能老實點兒,我自然要抓緊機會。況且……況且這樣抱著你,我覺得自己才像個男人。”


    為了讓魏卿遲找到男人的感覺,穆桃淺隻得繼續提心吊膽。直到上了馬車,她才長舒一口氣。魏卿遲揉著酸痛的胳膊,對車夫吩咐道,“迴城。”


    “慢著!”


    車夫還未揮起馬鞭,穆桃淺便叫了停。她撩開車簾四處張望,隨口問道,“阿照呢?”


    魏卿遲聽聞,皺起了眉,“管他做什麽?”


    “一個主子如果連自己的下人都弄丟了,豈不是被旁人笑話?”


    “迴到府上,我專門給你買兩個小奴才迴來,個個比他強。”


    穆桃淺一聽,心下頓時有些慌張,“你是不是又折磨他了?”


    魏卿遲哼了一聲,“折磨?我恨不能現在就弄死他。”


    “我今日見不到阿照,絕不走。”


    方才還好好的氛圍,一下子就破壞了。魏卿遲狠狠地盯著穆桃淺,許久之後才敗下陣來,朝車外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不一時,遠處兩個奴才便拖著個黑乎乎的東西走近了。


    借著明明月光,穆桃淺看清了眼前的那一坨就是阿照,可阿照卻好似被獵殺的野獸,癱軟在地上。穆桃淺迴轉頭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吊起來打了一頓!老爺我就沒打算留他這條賤命。”


    魏卿遲的話語太過狠絕。穆桃淺不由打了個哆嗦,她想要下車,怎奈被魏卿遲攔著。


    “你腿上還傷著,下車又幹什麽?”


    “我就想看看他是死是活!”穆桃淺顫抖著迴答。


    魏卿遲一拳擊在車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昏暗的車內,穆桃淺見他大口的喘著氣,想必被氣著了。穆桃淺還在思謀著要怎樣救阿照,下一刻魏卿遲卻又軟了下來,他聲音低沉地說道,“他那條命賤,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這迴你放心了?”


    穆桃淺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魏卿遲在發怒的邊緣,有這一句話,便是留下了阿照的性命。看著阿照被扶上後麵的馬車,她才放下心來。馬車終於行進,隻是魏卿遲不再和她言語。


    穆桃淺覺得有些許尷尬,便說了聲“謝謝。”


    魏卿遲並未迴答,馬車一路狂奔,在一個時辰之後,到了千歲府的門口。


    天色不算晚,晨起就期待滿滿的遊樂,竟在晚間戛然而止。魏卿遲跳下馬車,對穆桃淺說道,“我沒力氣了,沒法再抱你進去。”


    穆桃淺低聲迴道,“我自己走。”


    穆桃淺費力地下了車,不免瞥了一眼被下人背著昏睡的阿照。她一看便知魏卿遲動了府上的鞭刑,阿照被鞭子抽得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又昏了過去。她心中多是憤怒,但卻無從發作。本來這事就是她指示阿照去做的,隻不過卻陰差陽錯的搞砸了。她自作自受不說,還連累了阿照。穆桃淺不忘囑咐府上的奴才夜裏多照應著,此外並無他法。


    ---題外話---明日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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