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四五天過去張逸總算采辦好了嫁妝,心急火燎地連著趕了幾天的路程,終於迴到鎮子上。


    因為,走得快,行程比原定計劃要早了幾日,車停到宅門時,張逸急不可待地掀開了簾子,遠遠的,似是看到了門前高高懸掛了紅燈籠,透著一股子喜慶。


    再近些,馬車才停下來,她就急不可耐地先頑二一步跳下了馬車,三兩步走到了門前,用力地拍了幾下門板。


    裏頭很快有人迴應,打開門,竟不是春暉,而是母親身邊的另一位丫頭,夏實。


    這夏實是個微有些圓潤的二等丫頭年紀並不大十五歲,平日裏臉上總是帶著笑,一開口,臉上的酒窩就露出來,總讓人覺得看著舒心:“少爺,您迴來啦。”


    “夏實過來了。”張逸看到熟人應了句。


    “嗯,跟著管事一同過來的,秋韻也來了,海棠原本也想來的,不過,夫人說了,讓她跟著冬雪在家守院子。”說到這兒,她想到了什麽,微一頓,忙又福了福身子:“夏實給少爺道喜。”


    張逸知道必是娘親為了她的婚事,把人都調派過來了,正要同她說話,身後傳來頑二涼涼的聲音:“這是你家的丫頭?”


    張逸這才想起,這會兒,還有一個跟屁蟲在後頭呢,迴過頭,見他神情不善地看著自己,心裏不明白這又是犯了他哪條忌諱了,這廝是個沒啥品味的,一味的隻知道金貨銀貨,這一趟因為他,花了不少冤枉錢,不過好在這些將來都是秀兒的,也不心疼,便點頭應道:“是。”


    頑二的目光毫無顧忌地朝夏實身上來迴掃了過去。


    小丫頭見有外男,還用這樣無禮的眼光來看自己,礙於少爺也不好發作,忙退了進去,避讓開。


    張逸也覺得他有些過了,下意識擋了一擋,正要說什麽,那頑二已經拉他到了一旁,他聲音壓了幾分,語氣帶著不豫:“你小子,我最常聽說那些有錢家少爺和家裏的丫頭不清不楚的,你們家一個看門的丫頭都長得這般,那院子裏的豈不是更好看,我醜話說在前頭,還是那句,你要是之前和人有首尾,趕緊都給我處置了,要是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準有,你要敢對不起秀兒,哼哼,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張逸見他舊事重提,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必是會做到的,我也還是那句,此生必不會負秀兒,會對她一輩子好。”


    頑二臉色這才好了些,“行,哥哥我就信你這迴,今兒我就不跟著你進去了,過幾天,我會正式過來一趟,也給秀兒添些妝,送嫁的事,我和你可說定了,你心裏有個數,”說完,在張逸肩膀上重重拍了下:“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頭也不迴。


    張逸摸了摸剛才被拍的地方,這男人的手勁大,這一下也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的拍得她發麻,估摸肩上又青了一塊,看著頑二遠去的背影,呲了呲牙。


    “少爺,您沒事吧。”躲在裏頭,偷偷觀注著事態的夏實重又走了出來。


    張逸搖了搖頭,重新走到了車廂邊,伸手,把放在外頭的一包物件取了下來,轉頭又對著車夫說:“其他的東西先放到你們那邊兒的庫房,迴頭我再來清點,這幾日你們也累了,好好歇歇,過幾天還有得忙呢。”


    車夫點了點頭,等著裏頭的人來拿剩下的幾件小行禮。


    張逸拉了下脫衣服,剛轉身,抬眼兒就笑彎了,站在門邊,瞬也不瞬朝著自己瞧的,可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


    視線相交,彼此抿唇會心一笑,張逸上前幾步,轉眼走到了人跟前。


    “迴來了,累不累?。”沐秀兒張口就問,見她手上提著個大包,剛要伸手,卻硬生生地頓住,她抿了下唇,才緩緩吩咐道:“夏實,秋韻,還不快去幫少爺提行禮。”


    張逸高高揚起的唇,因自家媳婦這異常的表現,微僵了那麽一下,再看到她眼中帶著的那一絲歉然後,眸子重又透出了亮,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這個我自己來,你們去車上拿別的包袱。”說完,上前一步,“咱們先進去。”


    兩個丫頭倒也知事,沒緊跟著過去。


    兩人快走了幾步,在無人的長廊裏,沐秀兒主動伸手握住了另一個人的手,“承霜。”她輕喚了聲。


    張逸的腳步停了下來,眼兒往四下飛快一掃,見無人,手上用力將人拉過了些,開口就問:“想我了沒?”


    重重地點了點頭:“想。”沐秀兒坦然承認,黑亮的眸子滿是歡喜。


    聽到這話,張逸恨不得現在就抱著人親上幾口,隻是這會兒宅子裏人多,怕被人瞧見,手用力地捏了下,這才拉著人慢慢向前:“我也想你,天天想。”


    “難怪我這幾日噴嚏打個沒完,封姨給我把了幾迴脈也找不到原因,沒想到還真讓娘打趣中了”沐秀兒跟在後麵,眼眉間盡是笑,人還在外頭,那些想念的情話也不好說,隻能裝作無事一般。


    張逸聽她說到母親時已全然不似離開前那樣總帶著緊張,知這幾日,倆人必是相處得很好,心裏又是一喜,她側過頭,眨眨眼:“那我怎地一個噴嚏也沒打?”逗趣地反擊了句:“看來,你想我沒我想你的多。”


    沐秀兒一時啞口,捏了捏她的手,相對又是一笑,已經快到內院,牽著的手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本是並肩而行,這會兒,兩人前後差了那麽小半步,張逸時不時的拿眼看著身邊人,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人走路時身形神情的細微不同。


    到了主屋前,春暉已經候著了,見兩位主子到了,忙打掀了棉簾子,張逸把手上的包袱遞給她,讓她先把這些放到自己的房裏,又叮囑了聲小心輕放後,這才重整了下衣服,走了進去,剛進門,就聽到內室裏有人說話的聲音,沐秀兒這才記起還有事說,趁著空,小聲提點了句:“裏頭是趙大媒,前天來的,正陪娘說話兒呢。”


    張逸點了點頭,心裏有了分數,到了內室,果見一位三十來歲,麵目清秀的女人端坐在母親身邊,她衣著打扮都十分爽利,與後世電視劇中穿紅帶花鼻邊一粒大痣的媒人形象完全不同:“娘,孩兒迴來了。”她行禮打招唿。


    沈夫人先打量了一下女兒,略頜首,就轉頭對著趙大媒介紹道:“這就是我那不肖的兒子。”接著又對著張逸道:“這位就是趙大媒了,還不快過來見禮。”


    張逸忙抱拳,行了個標標準準的禮。


    那趙媒人的眼,早在張逸進來時,就已經偷著來迴打量了好幾遍,她笑道:“早聽說過貴府少爺的名頭,今兒一見,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她邊說邊又將目光落在了沐秀兒身上。屋裏誰都沒有出聲,靜默了那麽一小會兒,她才又開口道:“那古話兒說,千裏姻緣一線牽,我瞧這段緣份是老天早就注定的,果然是天生一對兒。”這句話說出口,便是正式應下了做媒的事。


    沈夫人心裏鬆了口氣,這趙大媒果然同別人不一樣,即使是因為封三娘的關係答應過來,這幾日也一直沒有鬆口應下這事,她j□j了秀兒好幾日,為的是讓她能夠給趙大媒一個好印象,像她這樣身份的人,若在婦人圈子裏,誇秀兒一個好字,秀兒以後在後宅圈子裏的路就好走許多。見這小兩口還呆呆站著,忙嗔道:“還不快過來謝了大媒。”


    兩小兒忙歡歡喜喜地一同拜謝了。


    又閑說了幾句場麵話,張逸到底是男兒身份,趙大媒雖是個婦人也不好久留,沈夫人也有心,拿了話兒把兩人打發了。


    得了令,早就想單獨相處的兩人很識相的告退了。


    迴到自己的房間,關了房門,大大舒了口氣,沐秀兒和這去一樣,先仔仔細細把人打量了個遍,又拿了巾子幫她洗臉擦手,累不累,餓不餓,外頭辛苦不辛苦的一長串問話。


    張逸一擦完臉,先湊過去,在那一張一合的小嘴上啄了口,堵了她的聲,趁人沒緩過來,拉著她走到了桌邊上:“這是我給你買的嫁妝,你瞧瞧稱不稱心。”邊說,她動作飛快地打開了包袱,將幾個一一取出,並排放了,挑了其中一個打開,一串瑪瑙手串現於眼前,“你喜歡不?我挑了半天,就覺得這個顏色配你最好,來你試試。”說完就直接把人的手拉過來,給套了上去,左右細看了看,接著又拿了另一個花簪,“這個上頭鑲的是翡翠,你別看它做得小,這樣的越是小巧越顯精細,而且,這樣式就這麽一件兒,以後你帶出去,保準人人都羨慕你。”忙不迭,就要為秀兒插上,剛要動手,就瞧見她黑亮的發絲間,插著一隻鑲著石榴石的新簪,她奇了,問道:“簪子是?”


    “是娘前兒給我的,她給了我一整套,其他的幾件,我收到櫃子裏了。”沐秀兒邊說,邊細數了數桌上的盒子,大大小小竟有十來個,每個盒子裏放著的都是她看都沒看到過的首飾,不竟咋舌道:“你買了這麽多?”


    “我都還嫌不夠呢。”張逸不以為然,“還是時日太急了些,隻買到了這些。”說完她又迴頭一笑:“反正,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以後我給你慢慢添。”


    “哪用得著那麽多,光這裏兒的這些,我怕是就帶不完了。”這幾日,沈夫人也教了她一些穿衣打扮的搭配,她明白將來成了張逸的妻,這些首飾絕對缺不了,可骨子裏的那份節儉性子哪是這麽容易丟的。


    張逸知她性子,也不想改變什麽,笑道:“買都買了也不能退,再說了,這黃白之物賺了放著不花那就是個死物,我喜歡看你漂漂亮亮的,看你戴著我給你買的東西,這樣我汲汲營營,才值當,這份心,你該比誰都懂的。”


    沐秀兒自是明白的,她總想為自己多置辦些東西,就如自己總也想為她多做些什麽一樣,輕點了點頭,不去說掃興的話,也跟著一起看首飾,眼兒一掃,瞧見放在一旁,還沒打開的一個小包裹,伸手去拿:“怎還另外再包一個包兒,裏頭是什麽。”邊說邊解。


    張逸見是這個,神情微有些不自在,見沐秀兒已經把包布打開,抿了抿嘴指著其中一個道,“這裏頭是頑二點了名,讓買的金鐲。”


    盒子蓋已經被打開,紅色的錦綢上,放著一隻金燦燦份量實足的鐲子。


    乍聽到頑二兩字,沐秀兒的手瞬時定住:“你遇上他了?他沒對你怎麽著吧。”


    張逸輕搖了搖頭,雖然不喜頑二,但有些話還是要本著良心說的:“他從順子那裏知道我的身份,打馬連夜追上了我,買嫁妝都一直跟著,剛到門前時才走的,”說到此處,她語氣不竟透出一份無奈來,這幾天真是沒少受頑二的氣,這貨和以前似有些不同更難纏了,“他說過幾天再正式過來,給你添妝,還要給你送嫁呢。”


    沐秀兒一時無語,她知道頑二的脾氣,還是多問了句:“你答應啦?”


    “哪能不答應。”張逸朝她做了個鬼臉:“我又打不過他,走時他還拍了我一把,”指了指肩膀:“怕是青了。”順帶黑那貨幾句。


    “你怎不好早,快讓我看看。”沐秀兒一聽說她可能傷了哪還有心思管其他,就要脫衣服察看。


    張逸目的達到,嘿嘿一笑,讓了下,擺出撒嬌模樣:“我沒事,冬天衣服厚,剛才嚇你呢,”怕她當真要當場扒了自己的衣,忙岔開話頭:“頑二要去就去吧,他說要以大舅爺的身份,這樣也好,讓人知道你娘家也有難纏的人,以後省些麻煩。”


    沐秀兒信了她的話,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對頑二,她也是毫無法子,隻能算了,伸過手,把那放著金鐲的盒子關上,指了另一個:“這也是他吵著要你買的?”


    提及這個,張逸表情就比較複雜了,要不說天下就有那麽巧的事,到了白水都能遇到方錦陽,那頑二見了他,誇耀似地說了一通,把她的身份說得富貴無比,直接拿話狠狠地損了方家一家老小,本以為隻是一場偶遇,沒想到,隔了一天,他跑到客棧求見,送來了這麽一份禮,說是給秀兒添妝,接著又和頑二一樣,說了好一通話兒,竟然竟然都差不多,千萬別負了秀兒,不然等他有了功名,絕不放過他,自家媳婦桃花重,可苦了她,默歎了口氣:“這是錦陽給你添的妝。”


    “你還遇上錦陽了?”比之問及頑二,沐秀兒口氣要柔了許多。


    “嗯,說是去訪師,趕巧就遇上了,你打開看看吧,他說裏頭的東西不貴,但都是他用自己掙來的錢買的。”張逸答道。


    沐秀兒聽她這樣說,猶豫了下開了盒子,一塊小小的玉石靜靜躺在裏頭,將它拿起握在手裏。


    “這是塊暖玉,還當真算不得好,質地隻是普通,看樣子確實是他用自己的錢買的。”張逸實話實說。


    沐秀兒心裏微有些堵,她還記得,那會兒已入了秋,方婆子讓她給全家人洗衣,冷水凍得她手都沒勁兒了,指尖冰涼握不緊,被錦陽發現後,他紅著眼說,將來等他出息了,就買一塊暖玉,讓她握在手裏,就不會再冷了。鼻頭一下有些發酸。


    張逸見她低頭垂眼,握著玉,聲也不發,比之頑二她更醋方錦陽,一伸手,把人抱到了懷中,緊緊擁住,唇貼著她的耳廓,身子輕搖:“怎麽辦哦,那麽多人對我家媳婦虎視眈眈,我可得對她更好些,看得更牢些,一輩子都不放開。”


    心底生出的那一絲小小情緒,被這半真半假,醋味實足的話一掃而空,唇邊揚起了幸福的笑,沐秀兒憑著感覺把玉放到了桌上反手將人抱得緊緊。


    溫存了好一會兒,張逸才鬆了手,她把桌上的暖玉重新放到了盒子,蓋好後和裝著金鐲的盒子擺放到了一處,“來來,我們再試試其他的。”


    沐秀兒哪會不懂她的小心眼,索性走到一邊,拿了銅鏡過來,再坐到桌邊,等著她親手為自己打扮。


    張逸樂得合不攏嘴,正要挑首飾,忽地想起一件事,問道:“秀兒,封姨呢?怎麽不見她?”


    “你走後第二天,她就出門了,聽娘說,好像有個急診兒要她過去。”沐秀兒如實答道。


    “咦,趕在這會兒過去了?”張逸下意識地念道了句,重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家媳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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