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你們家的情況。”四姑娘繼續道:“你爸媽的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你想要他們還像現在這樣做的這麽辛苦嗎?你還有三年半才畢業,而且現在浙江省的醫學畢業生畢業後還要去三甲醫院輪轉三年當學徒,這三年依然是隻有兩千塊錢的生活費,算一算就是六年半,這六年半,你非但不能給家裏一分錢,沒準還要問他們拿錢。”


    “當你六年半後,終於能進自己醫院開始拿獎金了,已經是二十七歲了,這時候,你馬上要娶老婆,買房子,買車子,遠的不說,光是衢州一般點的房價也要六千塊一平米,一台車要十萬,那個時候你身上掏不出一萬塊錢,難道還要你爸媽為你去借錢買房子付首期嗎?”


    四姑娘的話,比這冬日裏的寒風還要刺骨,一句就是一刀,狠狠的刮在曲勇的骨子上,讓他除了寒冷,更有鑽心的疼痛,他很清楚自己家裏的情況,更清楚四姑娘的話沒有一點誇大,相反還說的很保守了,當他讀五年大學,三年輪轉,掏空的不僅是家裏的錢,還有父母的全部心血,可這個時候,他就算有女朋友,也根本娶不起人家。


    沒有哪家的父母會將女兒開開心心的嫁給一個沒房沒車的男人。


    “有時候,不是你想入魔,而是你不得不入魔啊。”四姑娘最後說道:“宗倩倩那句話,我很喜歡,有時候,人會為了一些東西,去做自己本不屑,不願意去做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吧,我開出的條件,你找不到第二家了。”


    曲勇的拳頭捏緊,他空有一身武功,卻為時事所逼,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錢才是萬能的,有句名言不是說“寧可坐在寶馬車裏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車後麵笑”,曲勇不為自己,但他怎麽忍心看雙鬢已經開始泛白的父母,再為自己操碎了心。


    他想起他媽,這些年的辛苦,受過的委屈,掉下的淚,為這個家,他媽吃過多少苦,隻有她自己知道,好容易現在他爸的病好了,難道曲勇作為兒子,還要她再為自己操心嗎?


    作為人子,不能反哺父母,已經是大不孝了,如果還要啃他們的老,曲勇萬萬不能接受。


    “隻要我守住心中的尺子,總好過去跟隨沈奶奶吧。”


    曲勇終於下定決心,他衝著四姑娘大聲道:“四姑娘,我答應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四姑娘好像早就知道了曲勇會答應一樣,對於這個男人,她放佛已經摸透了,知道該說什麽話,該在什麽樣的地方說,會起到最大的效果。


    “這件事情,你不能讓我爸媽知道。”


    四姑娘眨眨眼道:“好,我答應你。”


    “咦...”曲勇從來沒見過四姑娘這副調皮可愛的樣子,一時有點看呆了,隻見冷風撲麵,將四姑娘的鼻子凍得通紅,她本是個剛硬冷酷的女人,但這樣的女人,忽然間流露出一絲小女兒模樣,反倒更有風情。


    “看什麽看?迴去了!”四姑娘被他直勾勾的看著,心裏麵泛起一絲異樣的情愫,她嬌嗔道:“阿姨說要留我吃飯的,現在肯定飯做好了,我餓死了。”


    “咦...你什麽時候喊我媽做阿姨的?”


    “就在剛才啊,你沒迴家的時候......”


    “哦?”


    四姑娘吃了頓飯,馬上又迴去了,要過年了,她家裏人雖然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可景泰是個老幫派,叔伯兄弟還是有一些的,另外聽說她在石麗樓包了五層,發紅包。


    這一年,對於景泰來說,是一個多災多難的一年,但這一年,對於四姑娘來說,也是真正奠定了她龍頭大姐地位的一年。


    年二十九守歲的時候,曲勇吃著年夜飯,看著父母臉上的笑容,感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這麽多年了,自從他爸生病來開始,家裏每年過年,都不見笑容,這是第一次,為了父母的笑容,他就算粉身碎骨,也覺得值得。


    很多年以後,曲勇再次迴想起當年河邊的那次聊天,還有他的這個決定,他迴頭看著身邊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對還是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麽多年來,他問心無愧。


    過了年,曲勇又迴去看了幾次天一老道,最後一次,是在開學前七天,也就是年初八。


    整個春節,天一老道的情緒都不是很高,隻有在曲勇做了他喜歡吃的飯菜之後,才會有點笑容,曲勇也知道,他這是想念親人了,說來也很慚愧,曲勇根本沒太多辦法可以找到他女兒,本來他還想過要請四姑娘幫忙找找看,但她一插手,龍虎堂和老道的秘密肯定泄露,隻能作罷。


    老道還是站在飛崖,忽然指著天邊的雲彩,問道:“阿勇,你這許多天,對於龍形到底悟了多少?足陽明胃經又打通了多少?”


    “我......”曲勇道:“道長,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悟了,但總是差了一點,也說不出來差在哪裏?”


    這就好比是撓癢,癢得厲害,但有時候,你不知道癢在哪裏,這才是最難受的,曲勇的情況就有點像。


    天一道長哈哈一笑,道:“你呀,是個實在人,其實你的這層窗戶紙捅不破,關鍵就在一點上。”


    “請道長賜教。”


    徒弟悟不了,關鍵時刻就得要靠師傅了,這師傅是好是壞,就看這個時候他給的話,到底有沒有用了。


    “看雲。”老道丟下一句話,讓曲勇自己領悟。


    “雲?”


    風從虎,雲從龍。


    曲勇呆呆的看著天上的雲卷雲舒,他除了吃飯睡覺,竟什麽也不做,就是呆呆的望著天上的雲彩。


    所幸他這裏環境保護很好,天空上雲彩畢現。


    這一日,天空上忽然如同蒙上了一層白色的稠幕,然後就稠幕迅速向上凸起,化作高大的雲山,隻見群峰爭奇,聳入天頂,這雲越長越高,當過了中午,雲底已經慢慢變黑,雲峰漸漸模糊,頃刻間,整座雲山崩塌了,烏雲彌漫了天空,傾軋向肅澤山。


    天地之威變化,黑雲壓城城欲摧。


    就在這時,曲勇的耳朵裏聽到了一陣響徹天際的龍吟,那漫天的黑雲竟在忽然間煙消雲散,放佛從來沒有過一樣。


    天頂幻化出一朵朵祥雲,曲勇卻感覺到那未發出的響雷炸在自己頭皮上,頓時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


    他終於明白堵住自己的那一層窗戶紙是什麽了。


    “原來如此,不論是虎形,還是鷹形,都是真實存在的生物,唯獨龍,從來沒有人見過龍,也沒有人能說得出來,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生物,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遲遲領悟不了龍形暗勁。”


    “龍為水物,雲為水汽,故而龍吟祥雲出!”


    “原來,當年形意祖師是看到了天上的雲,才練出的龍形。”


    至此,那遲遲突破不了的足三裏穴一通,暗勁宛如大浪衝刷過曲勇下半身,湧入胃脘,他滿滿的打了個飽嗝。


    “嗷!”一聲沉悶的龍吟從曲勇的胸腹內湧出,帶著久久的迴音。


    曲勇並步直立,開步按掌,從右盤腿龍形,左盤腿龍形,右縱跳龍形,伏地龍形最後三體勢收迴,感受一番,“嗬嗬,從這一刻開始,才算是真正的追風趕月不放鬆。”


    龍形講究的是“一波未定一波生,好似神龍水上行,急而衝空高處躍,顧打雄勇令人驚”,和龍形大成的形意高手對戰,絕不會後退,退一步,他能趕上來兩步,瞬間打倒敵人。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劉奇蘭的龍形搜骨,這龍形的快法就在於那一個步子上,前腳外撇的大跨步,要做到每一步走路,步步都是一樣的尺寸,這樣才能做到協調身體,練成“龍折身”。


    形意的步子主要有兩個,龍形與蛇形是大跨步,還有個小步子,就是崩拳步。崩拳步很微妙,步子隻是向前,兩膝蓋是擠著的,但腿根裏夾著活的動勢,稍稍一調,就能隨時隨意地轉向轉勁,所以崩拳微妙,比崩拳步更進一步的就是半步崩拳,曲勇從前打出過幾次半步崩拳,但他並沒有練成暗勁,所以威力並不算絕大。


    所以龍形步子在於一個“快”字,崩拳步子在於一個“妙”字,這兩者還是有所不同的。


    曲勇這個寒假來,每天行走山路,找尋自己兩條腿上的感覺,到最後終於做到每一步都是三尺,走到後來,從家裏到肅澤山,本來半天的路程他竟然可以兩小時就走完了。


    天一老道對於曲勇能夠悟出龍形並不意外,他自然是知道曲勇的悟性,但他仍然覺得太慢了,從明勁到邁入暗勁殿堂,曲勇隻花了半年的時間,再到如今領悟形意三形暗勁,這速度決不能算慢,如果傳到外麵去,絕對會驚掉別人眼珠子。


    但天一老道仍然覺得太慢了,他實在有些擔心自己的壽元是否能等到曲勇大成,所謂“閻王要我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他本已經壽元將近,靠的是那隻奇獸風狸才延續壽命,但也不可能太過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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