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刀客們的敗勢很明顯,論單打獨鬥,謝譽和白祁都能與刀客和中年男子平分秋色,兩人雙劍合璧,攻勢如同江水連綿不絕,再加上師出名門,神劍穀的劍法之妙非泛泛之輩。


    “老衛,”姓林的刀客身上已經被白祁狠狠戳了幾個血窟窿,“這下遇到硬茬子了。”被稱為老衛的中年男人並沒有搭話,倒是對謝譽和白祁的劍招很感興趣,說是交手,更像是試招。


    姓林的刀客把心一橫,眼裏兇光,架住白祁一劍聽濤,用身體擋住老衛後路,直接一掌拍去,自己撤身疾退,老衛哪料得這出,直接被撞到謝譽劍上,忙側身避開,剛強行穩住身形,白祁一劍削來,“棄刀!”老衛咋了下舌,隻能把刀扔下,否則四根手指就要被白祁齊刷刷地削斷。


    “老衛!對不住了!我會對陸爺說你為了掩護我撤退而光榮犧牲!”刀客笑得很放肆,已經抽身戰場,當下小人得誌,正要往城牆外翻去之時,隻聽得身下一聲驚雷,迴頭一看。一道劍光當著麵筆筆直地刺了過來,謝譽見刀客拿同夥的命當擋箭牌,心中更覺厭惡,手上加重了力道,天罡劍毫不留情地斬了過去。


    刀客噴著血,墜下身來,倒在地上仿佛一灘爛泥。老衛聳著肩,白祁的劍已經嘉在他脖子上,卻反而笑得很開心。


    “被小輩打趴下的滋味不好受吧?”白祁額頭微微出汗,好久沒有打得那麽酣暢淋漓了,穀裏切磋都是點到為止,實在太過無趣。


    “如何發落你,就交給官府決斷罷。”謝譽收起劍,往柳絮雲那邊看去,發現柳絮雲正攙扶著嫣兒起身,關飛虎倒是站了起來,身子還是搖搖晃晃,蹣跚著往這裏走來。


    老衛攤了下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臉上還掛著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認栽!認栽!”


    白祁劍還是牢牢地鎖在老衛的脖子上,“走,見官去。”一邊的趙黑狗反而很講義氣,大聲嚷嚷著,“壓榨百姓是我趙黑狗一人之事,和老衛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這叫為虎作倀!”百姓們怒吼著。


    “啊呀呀,同僚都還沒一個地痞無賴講義氣,”老衛對著趙黑狗豎了豎大拇指,“果然我說,陸爺看人不準呐!”


    白祁一臉疑惑,“大難臨頭還如此嬉皮笑臉?”


    老衛迴頭瞄了一眼白祁,“小子劍法不錯,當心太毒最後蜇傷了自己。”


    “什麽意思?”白祁突然心頭一慌,麵前的中年男子突然氣場大變,一股勁風洶湧而出,白祁忙撤劍躲避,老衛用腳挑起剛才自己那把扔下的刀,平平無奇地劃了一下,白祁被一股無形的刀風直接撞開,虧得謝譽眼疾手快,在後麵托了自己一把,這才沒有摔出去。


    關飛虎根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大的變化,眼睜睜看著老衛幾個踩踏,就站在了旁邊的哨塔之頂。老衛笑嘻嘻地看著地上幾個少年才俊,“不錯不錯,這代英雄輩出,雲城和神劍穀都有幾個不錯的苗子。死在這裏太可惜,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唄。”


    “你究竟是誰?”被一眼看出路數的關飛虎直起身,對著老衛問道。


    “飛龍鏢局,衛吾殤。”


    關一川一聽到衛吾殤說出飛龍鏢局四個字的時候,神色變得驚喜,“難道你認識陸潛龍?”


    “當然,畢竟是我們總鏢頭陸爺。”說完便幾個騰挪,往遠處走去,謝譽剛想追上去,卻被圍上來歡唿雀躍的百姓們團團圍住,再一抬頭,衛吾殤已經消失不見。


    嫣兒在地上找了半天,捧著已經被一刀砍碎的荷包,有點出神,而趙黑狗見大勢已去,剛準備帶著幾個兄弟逃跑,卻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壯年用凳子和鋤頭攔住去路,隻得乖乖束手就擒,被扯著拉往衙門去了。


    不管衙門怎麽判,反正趙黑狗的靠山已經一傷一遁,早晚要離開這個地方,趙黑狗這些蝦兵蟹將反而興不起什麽風浪,就算放出來,鄉親們也不必再懼怕他們的淫威了。


    官兵見百姓都把趙黑狗一眾及昏迷不醒的刀客都綁到衙門前,再不管有點不太符合規矩,也就押往地牢,之後隨便按個罪名,發配邊疆即可。


    嫣兒被眾人簇擁著,表情卻沒那麽愉悅,一看到人群中王嬸顫悠悠地走來,嫣兒再也忍不住眼淚,攥著粉碎的荷包撲到王嬸懷裏就哭。


    “嫣兒辛苦啦,”王嬸和鄉親們不停地哄著哭成淚人的嫣兒,“多虧你才能懲治這些壞蛋!小丫頭真了不起!”


    謝譽和白祁站在一邊,看了一眼柳絮雲,謝譽想去搭話,但看到柳絮雲卻跟在關飛虎旁邊,問著飛龍鏢局和陸潛龍到底是何方人物。


    關飛虎一邊看著一旁一臉沉默的關一川,一邊迴答,“好像是老爹的一個故人?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們去季州就是找這個姓陸的。”


    柳絮雲笑得很開心。


    但謝譽就不怎麽開心了。


    “可惜這小子是李家的人,否則我就殺了他。”白祁率先穿過人群,“把你的醋味收一收,真難聞。”謝譽拍了拍自己的臉,跟著走了出去。


    柳絮雲自己也沒想到在這裏就遇上了關一川父子。由於關飛虎之前在渝州和江幼靈實在走得不快,結果剛到靖州就被柳絮雲趕上,柳絮雲拉著關飛虎來到謝譽和白祁麵前答謝,謝譽反而裝作沒關係的樣子,很瀟灑地直接和白祁離開靖州城便迴神劍穀去了。


    “我都看不下去了,你這個人真是矯情。”白祁對著謝譽翻了一個白眼。


    “這叫欲擒故縱!”謝譽嘴裏逞強著,心裏卻一直在迴想剛才柳絮雲對自己的淺淺一笑。


    “我差點信了。”白祁冷哼一聲,加快了腳程。


    嫣兒拉著關一川父子和柳絮雲留下吃飯,靖州城的西南角久違地熱鬧了起來。


    鄉親們宰豬殺雞,弄了好豐盛的一席百家宴,關一川父子和柳絮雲當然是主角,關飛虎看著桌上這一排排八寶兔丁、玉筍蕨菜、玉米小窩頭、肉糜燒麥、羅漢河蝦、串炸鮮貝、蔥爆牛柳、蠔油仔雞、鮮蘑菜心等等都看直了眼,從來沒有吃過如此之大陣勢的大餐,又聽著百姓輪流載歌載舞,關飛虎吃得那個暢快淋漓,雖然每次咽下,肚子都隱隱作疼,但是美食當前,那點內傷算什麽!吃!吃完再說!而旁邊的老爹早就被鄉親們灌酒灌到不省人事,攀在一個板凳上睡去,手裏還拽著個豬蹄不肯放手。


    嫣兒一腳踩在板凳上,一手端起一個酒碟,小大人一般地說著,“多謝兩位少俠出手相助!”私下裏剛問過柳絮雲,那兩位俊俏劍客已經離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屑和鄉親們一起吃飯,反正嫣兒對謝譽和白祁兩個人沒什麽好感。


    “小女孩不能喝酒!”一邊的王嬸搶過嫣兒手裏的酒碟,換了一杯茶,“以茶代酒重新敬一次!”


    柳絮雲很喜歡這樣的煙火氣,這是自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雖然鄉親們當然沒有雲城李家那麽仙氣飄飄,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但是骨子的質樸和純真,熱情的笑容卻依然可以讓人如沐春風。柳絮雲淺淺喝了口酒,很渾濁的口感,但是有一股大米的清香甘甜,別具一番風味。


    後來在吃席中得知,原來嫣兒比自己還小四歲,看上去人小鬼大,風風火火,骨子裏還是個小孩子。怪不得一見關飛虎幹淨利落地收拾了趙黑狗等人,就覺得關飛虎是個武林高手,便想著計劃一網打盡。柳絮雲沒有往下想,嫣兒已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著柳絮雲,哭著說道還好她們趕到,否則怎麽對得起這一對酒鬼老爹和吃貨兒子。


    迴頭再看了下關飛虎,這家夥已經吃撐,笑嗬嗬地看著鄉親們跳舞吆喝。


    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侖,笑呂梁;


    雛鷹羽豐初翱翔,披驚雷,傲驕陽。


    百家宴散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鄉親們把醉醺醺的關一川抬迴客棧,在告別了嫣兒和鄉親們之後,杳無人煙的街上隻剩下了關飛虎和柳絮雲兩個人。


    關飛虎雙手作揖,“謝謝柳同硯及時趕到,否則我估計就交代在那邊了哈哈。”


    “你還笑,”柳絮雲嗔道,“在雲城出了風頭,還真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嘿嘿。”關飛虎不好意思地笑著。


    “傷口好些了嗎?等會迴去再幫你調理下?”柳絮雲埋怨歸埋怨,還是一臉關切地看著關飛虎。


    關飛虎沒有說話,在懷裏摸了半天,摸出幾條沾滿血跡盤根錯節的琴弦,“如果不是你送我這些,我估計一個迴合都撐不下來。”


    “早知道不給你了。”柳絮雲迴頭看著夕陽,試圖用餘暉去掩蓋臉上的紅暈。


    兩人默默地在街上走著,身影被落日拉得老長,柳絮雲看著影子,微微地往關飛虎那邊靠了靠,兩個影子交織在一起,柳絮雲有種小女孩般的竊喜。


    “我想變得更強。”關飛虎這時候莫名其妙地說著,右手握了下拳,又鬆開。


    “迴頭辦好事情,迴雲城好好聽師傅的話,不要再偷懶了。”


    “有什麽辦法可以不練琴就變強?”關飛虎站定,一臉嚴肅地看著柳絮雲,柳絮雲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迴答。


    “下山不能帶琴,這是規矩。”關飛虎表情有點遺憾,“就算用琴再怎麽厲害,萬一以後入世遇到如此事件,我還是保護不了任何人。”


    “如果下一次是柳同硯你遇到了危險,我該怎麽保護你?”關飛虎說到激動處,雙手緊緊握住柳絮雲的香肩。“難道還是指望有其他人來幫我?”關飛虎這才覺得手上太過用力,柳絮雲的嬌軀已經微微顫抖,關飛虎馬上鬆開雙手,一臉沮喪地蹲坐下來。


    柳絮雲突然之間覺得關飛虎已經不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毛孩,比起那次奮不顧身護著自己的少年,又成熟了不少。


    “等我們事情忙完,我們一起去神劍穀參拜下罷。”柳絮雲輕輕揉了下自己的肩膀,陪著關飛虎蹲了下來。


    月色初上,少年的夢想,開始成長。


    把柳絮雲送迴城內的客棧,關飛虎一路小跑迴到自己房間,除了睡姿毫無變化的關一川唿唿鼾聲外,關飛虎聽不到其他聲響。


    躺在床上,張開五指對著天花板,如果每次都運用自如,並且控製住力道的話,那一神秘的指法完全可以作為自己對敵的一項利器。關飛虎其實傷得不深,主要就是衛吾殤那一腳讓自己有點內傷之外,也都是一些皮外傷,加上自己莫名打出的那一指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內力。經過李徵煉的丹藥和柳絮雲的調理,幹枯的丹田已然充滿了內力,關飛虎想再試一試,便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運功小周天,刻意將內力集中到右手之上,好不容易聚起,下一秒就功虧一簣,關飛虎隻覺丹田一股反噬,衝擊不輕,氣海大震,神智有些遊離,但一咬牙忍了下來。稍稍平複後,再一次運功。


    不知不覺關飛虎忘了時間,也隻是聽到了外麵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後,關飛虎才察覺到已經過了一宿,身上早就被汗水浸濕,剛想起來沐浴,突然聽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由好奇,剛打開窗,突然間竄進一個女孩,直接踹到關飛虎臉上。


    “啊喲!”關飛虎被揣在地上,這才看到原來是嫣兒,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


    “你不睡覺在幹嗎?”嫣兒也沒想到自己竄進窗反而一腳把關飛虎踩個正著。“還出那麽多汗,哦!小毛孩做噩夢了是吧,讓我看看有沒有尿床。”


    “你幹嘛不走正門,又翻窗!”關飛虎捂著鼻子,看著嫣兒自顧自倒了杯茶。


    “叔叔酒還沒醒?”嫣兒喝著茶,看著打唿的關一川,又看看爬起來的關飛虎。


    “酒量差還愛喝,活該醉到現在。”關飛虎胡亂洗個了把臉,“你來做甚?”


    “你們要和那個好看的姐姐出發去徐州了吧?”嫣兒口中的姐姐當然指的是柳絮雲。


    “嗯,下午等老爹睡醒了就出發。”


    “我原來想跟著你們一塊走的。”嫣兒撅著嘴巴,“但是王嬸說我還小,不答應。”


    嫣兒伸著兩個小腳,空蕩在椅子下麵,一晃一晃,“等我成年了,我也會像你們一樣變厲害,成為行俠仗義的一方女俠!”


    “到時候,倘若你有難,記得喚我,我肯定為你兩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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