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清早。


    “老二。”


    “啊,哥,起來了?該練功了嗎?”


    “那個不忙,哥先問你個事?”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什麽事?”


    “昨天南宮伯父給了棲巒多少錢?”


    “一千兩吧,你不是也在邊上嗎?”


    “才一千兩,怎麽這麽少?”


    “什麽少呀,是金子好不好?”


    “啊,金,金子,靠,怎麽不早說。”接著急搓著手掌在屋裏來迴不停地走動起來,“賠了,賠了,賠大發了……得想個辦法,嘖,怎麽辦呢?”


    “哥你沒事吧?”


    “啊,沒,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哥隻是擔心棲巒每天揣那麽多錢在身上,會不會太累。”


    “有什麽累的,她又不在身上帶著。哥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說話語無倫次的。”


    “啊,有嗎?沒有吧,該練功了,我先去了。”


    關熙卓一路尋思著,不在身上放著,那就是在家裏放著,啊,不行,不行,偷不行,可是,我拿我自己的錢,應該不算偷吧,可南宮伯父當著爹娘的麵說了讓她保管的,我這麽不問自取好像也不太好吧。唉呀,愁死我了。


    “唉喲。”撞樹上了,不對,怎麽摸起來柔柔的。


    抬眼瞧瞧,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火花四射地盯著自己,並伴隨著冰冷的聲音:“摸得很爽嗎?”


    “啊,是金子呀,呃不,棲巒呀。”關熙卓趕緊鬆開。


    “你說什麽,金子,就記得你的臭錢,”一把將他推開,侯棲巒盈盈哭泣起來,“我爹走了,把我交給你們關家,偏生你又來欺負我,唔唔唔唔……”


    “師父走了嗎?”


    梨花戴雨地揚起小臉,“這不正合你意嗎,以後沒人護著我了,你不得把我欺負死呀,唔唔唔唔……”這時幹脆找個塊幹淨的石頭坐上去,淋漓盡致地哭了起來。


    走近一點,“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最多,最多我錢不要了還不行嗎?”


    抬起頭,“真的?”


    “真的,不過有件事你得告訴我。”


    “什麽?”


    關熙卓也在她左側坐了下去,兩人一個碧裳,一個藍衫,席地坐在這青樹綠草間,頗有點天人一體的味道。


    “你為什麽就總是不讓我拿錢呢?”


    “噗哧。”侯棲巒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偏過頭來,“做什麽,我問得很可笑嗎?”


    侯棲巒白了他一眼,“你就為這個才一直想著跟我要錢的嗎?”


    “嗯――”想了想,“起初是,後來連我也不清楚了。”


    “嗬,你呀,我看你就是迷了心竅,它已成了你的塊壘了,爹說塊壘陣用自己最喜歡的物件來布是最容易入門的,爹喜歡玉石,我看你就用銅線好了。”


    “用金子不是更帥。”


    瞪了他一眼,“一邊去!”


    “嗬,其實我最大的塊壘是你才對。”


    “嗬,那你就用我入陣吧。”


    “不過有一點有些可惜。”


    侯棲巒詫異道:“可惜?”


    “對呀,你想,你就一個,也不夠我排開陣式呀?”


    “你說什麽?”語調猛然提高了八度。


    “沒,嗬,沒什麽?”


    侯棲巒拿眼盯著他看了好久,心想著,你是個花心大蘿卜嗎,還是對我的心不夠堅定呢?除了在六歲那年曾提到過喜歡自己,以後就再也沒聽他說起過,就算那次,也是說的要把自己讓出去,難道,難道他到現在還存著這種想法嗎?


    “熙卓。”


    “嗯?”


    “你說決定一個人的行為的是思想呢,還是習慣呢?”


    “啊,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麽個奇怪的問題?”


    “認真些,好好想想,比如你對錢這麽熱忠,是你真的很喜歡錢呢,還是六歲的時候你就想著從我這裏要迴錢一直影響到現在呢?”


    “啊,這,怎會這樣?”關熙卓的眼睛忽然張大,“原來一個想法成了習慣就能決定人的行為這麽多年,這,這太可怕了,棲巒,你是怎麽想到的。”


    “哎,是呀,這太可怕了。”侯棲巒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你怎麽了,棲巒。”


    侯棲巒隻覺眼前一陣的迷惘,徐徐地道:“昨日上涯,你有意在熙越之後,也是習慣性地想護他周全吧?”


    “對呀,這沒什麽不好呀。”


    “那你呢?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已呢?”


    “有繩索呢,怕什麽。”


    “那上山頂也有繩索嗎?”


    “小心一些,沒事兒,你看我現在不是哪都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嗎?”


    “為什麽你對熙越就那麽上心,對自己就那麽狠心呢?”


    “沒那麽嚴重吧,再說他不是弟弟嘛。”


    侯棲巒到了此時雙眼己浸滿淚水,她將偏向了另一邊,“你是不是到了今天還在想著把我讓出去?”


    猛然一驚,“這,我――”


    轉過頭來著他,“我什麽,這幾年你隻想著要你那些臭錢,你就沒想過連我都是你的嗎?我在你眼裏,就那麽不值錢嗎?”


    “你又哭了?”


    “我沒哭,像我這麽下賤的人有什麽資格哭?”


    “你別這樣,棲巒。”


    “別怎樣,你都不要我,你還管我怎樣,”侯棲巒越說越激動,“關熙卓,我告訴你,你別想著能替我決定什麽,就算我爹娘,師父,還有關叔叔都希望我嫁入你們關家,可那也要我喜歡才行,若是我不喜歡,我寧肯一輩子不嫁,也絕不做那任人擺布之人。”


    “棲巒姐姐說得好,若是棲巒姐姐嫁給我不能開心,我也絕不會娶棲巒姐姐。”


    “老二!”“熙越!”兩人齊轉頭朝來路看去。


    “你們太投入了,連有人到了跟前都不知道,這可是我們江湖人的大忌噢。”關熙越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臉上瞧不出絲毫的異狀。


    侯棲巒急轉迴頭擦了下眼淚。


    此刻關熙越接著道:“當年爹覺得虧欠柴郡主,把她撮合給了楊延郎,結果還是十幾年來都不願迴京。難道哥也想學爹,把棲巒姐姐讓於我後,也來個遠避不見嗎?”


    “你這都聽誰說的?”


    “師父呀。爹當年的事他可全知道。”


    “這個慕容誌,自己一臉的風騷相,也不教徒弟點正經的。”


    “噗哧。”侯棲巒終於破涕為笑,“你呀,慕容伯伯是長輩,可不許這麽亂嚼舌頭。”


    關熙越也跟著道:“就是,師父可不像你說得那麽膚淺。”


    左右看了看,“得,算我說錯話了,那老二你說說,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麽呢?”


    “師父教我,對自己喜歡的東西要懂得爭取,隻有爭取過,才不會後悔。”


    “有道理,還有嗎?”


    “什麽還有嗎,我都沒說完。”


    “噢。”


    “嗬,別理他,你接著說。”侯棲巒在一旁興致盎然地道。


    關熙越接著道:“師父說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說隻要自己努力了就一定會得到,所以當你已經理解到某件事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時候,就要懂得放手,放手不是放棄,而是換一種方式,更好地保護彼此之間的情誼。”


    “靠,這老騷――老先生,他要是沒失過戀,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侯棲巒瞪了他一眼,迴頭問道:“沒了嗎?”


    “沒了,師父也就昨晚教我武功的跟我聊了幾句,也談不了太多東西。”


    “就聊這麽幾句,你的思想就開始動搖了?”


    關熙越灑然一笑,“哥,如果我現在說要放棄棲巒姐姐,你會怎麽想?”


    “哎呀,熙越你都說些什麽呀?”侯棲巒羞急著轉過臉去。


    “嗬,”關熙卓饒有興致地看著弟弟,“你不要再爭取一下了嗎?”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本來我是覺得我放手了,對我們三個都好。可看你對棲巒姐姐這麽滿不在意的樣子我就來氣,如果我說放手,就好像棲巒姐姐沒人要了似的。所以我不但不會放手,我還要向你挑戰。”


    “挑戰?”這下關熙卓跟侯棲巒都把目光盯向了他。


    “不錯,挑戰,我知道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已經找到了一種將師父的鬥轉星移融入我們關家劍法的方法,如果你還不加緊努力的說,不出五年,我一定就會打敗你。到時候,棲巒姐姐,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侯棲巒一愣,接著見關熙越向她眨了下眼睛。一想也是,三人之中本來就數關熙卓的悟性最高,為了自己如果再有心努力,又豈會輸。可他要是對自己無心,或者是不想努力,他敢。白了關熙卓一眼,站起身來大聲道:“好。”


    “那我便去努力了,哥,棲巒姐姐,你們以後談心可要提高點警惕噢,哈哈。”


    說完一個箭步便往迴縱去,待落地後似是借了地麵的反震之力,又向前疾躥出丈許遠,跟著迴頭笑了一下,又依此法行遠。


    什麽,鬥轉星移步法嗎?沒聽說過。“靠,這都什麽事呀?”


    “幹什麽,你還不快點努力嗎?”


    “啊?”見她拿眼瞪了過來,趕忙站起身來,“是,努力,可是姐姐,好像該上課了。”


    “啊,是嗎?那走吧,你怎麽突然變乖了?”


    “因為我還沒吃飯,姐姐一會幫我買個肉包子吃吧。”


    “哼。”


    “哈哈哈哈,我也沒吃飯呢,棲巒也能幫我買個肉包子嗎?”隨著話音落下,一身紫衣的南宮群從前方林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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