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遙這盤腿一坐,花了半月時間。


    胡寧帶著陳百草早已離去。畢竟老於頭可是令宗主都極為忌憚了人物,他可沒本事在人家手裏討價還價。


    從入定中醒來,江水遙隻覺神清氣爽,魂心宮內的感覺似乎與之前相比也更醇厚了一些。


    老於頭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承天劍宗的小娃娃我已經幫你攆走,現在你媳婦有難,該你去青丘州幫幫忙了。”


    “我媳婦?”江水遙歪著腦袋想了許久,問道:“離采薇?”


    “你小子在湖心島時已經看光了人家身子,還不想負責是不?還是有了以南小丫頭,便忘了這名在湖心島與你定下生死契約的女子?”


    老於頭舉起拐杖作勢要打,江水遙蹦跳著急忙跑開,嚷嚷道:“又不是我扒開她衣服看的!”


    老於頭笑罵道:“狗屁!得了便宜還賣乖!”


    見老於頭露了笑,江水遙厚著臉皮又跑了過去,搭在老者肩上問道:“我說老於頭,你咋知道以南的?而且胡寧可是武靈鏡巔峰,你就這樣把他攆走了?”


    “武靈鏡巔峰很厲害?不是被老頭子一尾巴就扇到海底去了?”


    老於頭斜眼望著江水遙,一指海星鎮方向接著說道:“那日你們在那邊沙灘上弄出那麽大的動靜,我又不瞎,自然能看見。不過那小丫頭也不錯,劍君鏡的修為比離采薇還強上一點。雖然身材比不過,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嘛,要是再過上幾年,估摸著也能成為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比離采薇還強?


    江水遙眸間滑過一絲震驚,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老於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放心,三年時間很好混。或許等你下次迴海星鎮,她便已經脫困了。”


    江水遙眉頭一皺,鬆開老於頭肩膀警惕道:“你咋啥都知道?”


    老於頭不以為意,嘿嘿笑道:“該你知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咋滴,你還害怕我害你?”


    江水遙哦了一聲,想想也是,幾次遇見老於頭,都是救命,而非要命。


    江水遙坐在沙灘上一陣失神。此間看來,不管是老於頭還是芒哈都是那種無論如何看不出深淺的人物。而這樣的人圍繞在自己身邊,究竟為何,他想不透。


    老於頭見狀,心頭稍微鬆了口氣。原以為此番少不了要說些什麽去青丘州有益於增加見識一類的廢話才能把他說動,哪曉得這個小子倒也算是重情義,聽聞離采薇有難後便沒有拒絕。就是瞧著眼下這般迷茫的模樣,多半是心中堆積了太多疑惑,卻又不知道和誰說起所致。老於頭在心頭輕歎:小子,甪端既已認主,許多事情豈能由你決定?


    老於頭拐杖輕輕一敲江水遙腦袋,於他並肩坐下接著說道:“勿想其他,心之所向,便是最好。”


    “既稱之為狐族盛宴,那參與的大多皆是狐妖一族。盛宴在東南方青丘州舉行,傳聞狐族老祖凝珠兒即將坐化,盛宴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挑選她的傳承之人。不過青丘州內也有少量人類和其他有靈智的生靈居住,這些生靈也因此獲許參加該次盛宴的機會。這小撮人若是能走到最後,雖不能獲得狐族傳承,但亦在狐族寶庫中選取寶物做為獎勵。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進入狐族寶庫,也算是與青丘州狐族結下一場善緣。人脈這東西,不需我多講,你也應當知道其中重要性。”


    “青丘州在哪裏?如何去?”


    “海星鎮東南方十萬裏,屬南承州轄地,與蕪城、天江城同屬一國。”


    江水遙倒吸一口涼氣,娘咧!十萬裏,那得走到什麽時候去?


    老於頭看穿江水遙所想,撇了撇嘴道:“咋的?老頭子能刻出拾靈陣那般陣法,你還擔心不能把你送到青丘州?”


    “把我送去十萬裏以外?老於頭,你是神仙?”


    “神仙個屁!八尾狐狸把我困在湖心島時曾請我幫她修建一條可以直達青丘州的傳送陣,我讓她尋來一具狐族大妖的遺骸後以秘法將其震成齏粉,再讓她命人朝著青丘州方向一路前行,每隔三千裏撒下一捧大妖遺骸。那些骨粉落地生根,別人雖感應不到,實則已成節點。十萬裏長路,通過此陣僅需一月時間便可到達。算了,與你講深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要是去坐那金翅大鵬啥的,一路辛苦不說,十萬裏最少也得四五個月時間。而在這傳送陣法裏你盡管閉目修煉便是,到達目的地,自會從陣法中脫離出來。”


    江水遙違心的啪啪鼓掌:“厲害厲害!老於頭天縱之資,英明神武...”


    老於頭白眼一翻,拿著拐杖順勢一挑,把江水遙身子掀到半空,暗念幾句密語後,江水遙身子瞬間化做一縷清風,在繁星下消散。


    遠處,胡寧神情沮喪,正欲領著陳百草離開,忽然發現芒哈已經出現在沙灘上。


    老於頭壓住自己內心的恐懼不與芒哈對視:“別和我說話,咱們不是一路人。”


    芒哈臉色陰寒:“不僅是你,還有那些個還沒浮出水麵的老東西給我記清楚了,若再多管閑事,我便直接滅了他,省得你們再做些白日夢。”


    ......


    ......


    ......


    有山必有水。


    灌湘山山勢極陡,多懸崖,且與一條寬約二十丈的大江相連,江水翠綠,時有飛鳥掠過,銜起一尾大魚又直衝雲霄。而在山的腹中,錦上添花般的直插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不知是恰逢正月結束還是由於南承州終年春季,小溪兩畔楊柳依依,風吹柳絮,一點一點輕觸流水,和調皮的風一起點出如少女裙擺模樣的片片漣漪。整片山內最為惹眼的,是兩岸五彩繽紛的野花點綴。這些花兒不負春光恩賜,帶著淡淡清香,仿佛帶有魔力似的,讓身臨其境的人忘卻諸多瑣事的憂愁,沉醉於此。


    少女坐在溪邊,脫下靴襪把腳丫放進水裏,閉眼享受著春日暖陽。魚兒竟也大膽,稀稀疏疏的遊來輕碰少女腳丫後又迅速離開,引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迴蕩在山穀。


    少女手裏捧著數朵叫不出名的野花,身著一襲紅衣,身後拖著三條巨尾。毛色銀白,微張。遠遠望去,像是天上的雲朵隻因流連少女容顏,才落入了這凡塵上,甘當陪襯。


    灌湘山的山腹,仿佛因有了這名女子出現,才變成了人間仙境。


    灌湘山的山腳,卻是因為一個也是穿著紅袍的男子,盲目瘡痍。


    采薇正采薇,薇笑薇欲笑。


    江水望江水,水愁水更愁。


    被老於頭送進傳送陣法後呆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江水遙忽然覺得眼前宛如漫天繁星的在側的空間驟然扭曲,隨後便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迎接他的不是繁花似錦,不是流水潺潺,而是近百隻黑色巨鱷,正仰著頭,等待著這從天而降的美食。


    江水遙朝江心扔去一塊石頭,迴頭望了望上百條死去的黑色巨鱷,暗罵了一句:奶奶的!要不是趁著這一個月修習了仙論下篇,非得被這些鱷魚撕成碎片不成!


    一月時間,仙論關於體修那份殘缺卷軸隨著江水遙習得化成齏粉,消散在陣法中。


    靈體雙修,是一條極為艱辛的路。自修習仙論後,江水遙魂心宮外另開一排小燈,內排小燈共十盞,屬靈修,外排小燈共二十一盞,與體修境界對應。前番隻是門外漢,隻覺踏上體修之人大多身材健碩,扛得住刀槍劍刃,扛得住鞭錘鈍器。習得仙論後,江水遙才知尚有內斂一說。內斂內斂,既可斂去渾身那足以讓尋常百姓嚇破膽的肌肉,也可斂去靈力外泄,或是體修獨有的磅礴之氣。


    靈修一途,似風中飛絮,似水中輕舟,飄逸且靈動。而體修上,便講究一個厚土載物,講究一個夯實。正如世間生靈,軀殼之內,藏有神魂。而體健,尚可存魂。不然任你靈力如何充沛,魂心宮如何強大,體弱終會成為一塊短板。也就是說,真正的成大道,靈力與體魄,缺一不可。


    體修對於修士靈力屬性沒有多大要求,可體內含土屬性靈力的人可以說占據了得天獨厚的優勢,最明顯就是有著事半功倍的效果。


    江水遙之所以覺得仙論中修習體修的要求極為嚴苛,譬如說在世間從未聽說過的修煉體修同樣也需經曆煉體注靈兩個步驟,譬如說煉體之時最低也需經曆七日時間。像這兩個條件,或許青野部落的阿察毅可以做到煉體時堅持七日,但注靈需借助法陣,那些身在浩淼森林裏麵的原始部落,又哪裏會有什麽陣法?思來想去,江水遙最終確定其中原因是仙論本就是個逆天的功法,所以修習之時才會對傳人有諸多要求。


    修習仙論體修篇後,會在魂心宮外開啟另一排小孔隻是其一,最為變態的,是可借助仙論重塑魂心宮吸納其餘屬性的靈力。關於如何在後期獲得其他靈力的方法,仙論中皆有詳細記錄。譬如說讓魂心宮中擁有土屬性靈力,需深入黃沙之地千裏內,於地心熔岩和滾燙流沙之中淬煉己身,感悟大地中最純粹的力量。若是有朝一日能做到在土中能如遊魚得水一般穿梭自如,便能讓魂心宮中生出土屬性靈力。


    想到這裏時江水遙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黃沙之地?哪裏才算是黃沙之地?又怎麽深入?難不成像在跳水一樣,一個猛子紮進去?


    江水遙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收拾上百條巨鱷屍體。沒了端端在,掏妖丹的事情自然隻能親自上手。不過細想也不算太差,走之前已將納戒中吃食美酒全都給了老於頭,原以為肯定要挨上那三天餓九頓的苦。不曾想來這青丘州的第一頓便能得到肉食,勉強也能慰藉老於頭陣法蹩腳把自己傳送到鱷魚嘴邊的那份驚險。


    看著鱷肉在火上嗞嗞冒油時江水遙陶醉一笑,剛把肉伸到嘴邊,一根木棒沒來由的從身後砸下,江水遙下意識的朝一側一滾躲過。看著烤肉落進水裏,正要破口大罵的江水遙沒來由的柔和一笑。


    這一幕,怎麽那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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