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又是三日過去。


    暖陽依舊灑在頗為狼狽的山間,依稀可見少數膽大的野獸在四周覓食。直至暮色降臨,江水遙注靈算是徹底結束,悠哉哉的走到柴闕身旁,出聲問道:“老東西,當日你為何不殺了那女的?”


    “將你五行之力祭出看看。”


    柴闕答非所問,半眯著眼說道。


    啪!


    江水遙伸手彈了一個響指,靈力看起來隻是比尋常丹藥差不多大小,青紅之色相互纏綿,唯獨靈力正中有一抹紫色在兩種華光之中跳躍翻滾,煞是惹眼。


    “!!!”


    隻是斜眼一瞥,柴闕便是再也無法像前番那般淡定,當即坐直身子駭然道:“為何會有三種顏色?”


    江水遙楞了片刻,嘲笑道:“我懂還問你?”


    “雷劫之力?”柴闕倒吸一口涼氣,仔細凝視著江水遙手中三色靈力,嘖嘖歎道:“真他娘的是個怪物!”


    “老東西。”江水遙收迴靈力,把手搭在柴闕肩膀,問道:“你曾說天地靈力可分為五行,但被我吸收這紫雷,是屬於何種屬性?”


    “雷歸屬在五行之中應該歸於木。”


    柴闕斜眼望著江水遙,解釋道:“五行中的“木”是一個廣泛的概念,泛指具有生長、生發、條達、舒暢的特性或類似性質、作用的事物,而不是簡單地指樹木、木頭、草木。世間還有一種說法,便是就把雷,風都歸到五行裏的“木”。但天降之劫,雖化以雷形,卻不是世間該有之物。老夫覺得,你體內那股被我們稱之為‘雷劫’的能量,或許不能與五行之力混為一談。”


    “難懂。”江水遙甩了甩腦袋,喃喃道:“隻是不知是好是壞。”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柴闕歎了口氣,單憑最簡單的煉體注靈便能招來天劫的怪物,他真的不懂。他修行近百年,所見所聞極廣。修煉一途雖是需要大量天材地寶相輔,但像江水遙這樣的怪胎,確實是第一次見到。


    辛苦修煉十餘載,這才從二轉悟意鏡到達三轉,卻因江水遙一次注靈,幾十年努力化為塵土。為一個相識不過半月的人如此付出,柴闕此時心情怕是換作任何人也無法體會的。


    “柴老頭?”


    江水遙試探出聲道:“煉體注靈皆已結束,現在我們要做什麽?”


    “既已入道,接下來便是輪迴。”柴闕收迴心神,認真道:“暫且不論那雷劫之力,你魂心宮中的水火兩種靈力,與老夫水木靈力相差不是太大,故而也省去替你尋找功法的時間。”


    柴闕屈指一彈,當日握在手中那柄長劍已是再度拿出。


    “離淵,珍四品。取自深海晶礦所鑄,你靈力含水,將此劍送你自是最好不過的了。”


    在江水遙欣喜接過之時,柴闕又是手腕一抖,竹筒倒豆子一般取出數種寶物放在身前。


    “寒鐵納戒,上五品,可貯存各種丹藥器物。”


    “映水劍決,下一品,同是水屬性,離淵劍最適合的功法,練至大成,可與上品武學媲美。”


    。。。。。。


    看著眼前的滿目琳琅,江水遙冷聲問道:“柴老頭,這些東西該不會就是死去那個江水遙的吧?”


    “除卻離淵劍和映水劍訣出自我手,其他則是江闊海為他準備的。”柴闕麵不改色道:“血衣魂宗雖在南承州中算得翹楚,卻也不會在一個荒廢修煉的廢柴上如此投資。”


    “說得也有道理。”江水遙一邊學著將地上寶物收進納戒,一邊冷笑道:“這些東西可是得好好保存,不然日後要是江闊海問起卻又拿不出來,豈不是漏了破綻?”


    “這些都是後話,江家的門檻,也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提升你的實力。”


    柴闕輕歎口氣,即使江水遙煉體注靈的時異常皆是證明他並非池中之物,但半年時間想要提升至君鏡,與天方夜譚並無差別。柴闕的神念不自覺的望了望自己納戒裏麵一個黑色盒子,很快又在心裏麵搖了搖頭。


    “此地往西八百裏,名為環台鎮,老夫在那裏倒是有個相識之人。接下來幾個月,便帶你去漲漲見識吧!”


    江水遙嘀咕道:“窮鄉僻壤,不知有何見識可漲。”


    柴闕冷笑一聲,伴著曉風殘月,兩人再度啟程。


    由於江水遙已算是正式步入修煉之道,此次也不急著趕路,兩人選擇以步行的方式去往環台鎮,以便給江水遙充足的時間修煉映水劍訣。


    映水劍訣,速度中上,但催動靈力攻擊之時劍光宛如從江河之中挽起的一道匹練,除了不可令人小覷淩厲攻勢,單憑其型便如江中映起的華光一般,故而才能得以此名。映水劍訣可分為映江河湖海四重,據柴闕所言,練至映海圓滿,即使麵對高於自己境界的強者,也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在柴闕授意之下,江水遙這猶如苦行僧一般無時不刻的修煉著,八百裏路程,兩人足足走了二十日。於常人而言,二十日或許做不了什麽。但江水遙卻是硬生生的從一名注靈剛才結束的武者衝到五轉行者鏡,映水劍訣亦是練至‘映江’小成。


    對此,柴闕除了以怪物二字形容,再無其他解釋。


    二十日之後,兩道身影停在一處青銅牌坊下。


    柴闕伸了伸攔腰,緩緩道:“到了。”


    “窮鄉僻壤。”


    江水遙嘴上念叨,心裏卻逐漸沒了底氣。跨過牌坊的那一刹那,熱浪席卷而來。


    南承洲怎會有如此氣候?江水遙一驚,停下腳步細細感應。隨即出聲道:“這是靈力所致?”


    “不錯。環台鎮以丹藥聞名。此地修士幾乎人人煉丹,久而久之便形成這般氣候。”柴闕指著鎮中央依稀可見的高台道:“那處高台,便是鎮上頂尖煉師煉丹之地。要知道觀摩高人煉丹,對煉師而言亦是一場造化。”


    還沒放棄讓我成為煉師麽?


    江水遙冷笑一聲,努力適應著這股陌生的熱量,與柴闕並肩前行。


    房舍與樹苗整齊列在道路兩旁,家家戶戶皆是閉門鎖窗,唯獨那些青枝隨著熱浪輕輕搖動,為小鎮添得一絲活力。


    “再過一個月,便是祭丹會。”柴闕大步邁出,走到江水遙前麵:“鎮中居民或外出采藥,或閉門煉丹,如此冷清倒也在預料之中。”


    江水遙點頭,跟著柴闕七拐八繞,停在一處院前。


    嘶~~~


    望著院內正中央的巨鼎,江水遙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愈發覺得當初自己說的窮鄉僻壤是多麽可笑。


    巨鼎通體黝黑,鏽跡斑斑,看起來頗有年歲。最離奇的是,鼎內似有熊熊烈火,將整個院子烘得炎熱無比。


    以江水遙的見識,煉丹之鼎皆是巴掌大小,那些個仙風道骨模樣的煉師一手托鼎,一手並指在空中揮舞,將一株株藥材送入鼎中。想到此處,江水遙砸了砸嘴,歎道:“好大的鼎。”


    柴闕順著巨鼎旁的青色石階邁向大堂:“這家主人姓陳,現任家主李廣與我是老相識了。聽說此鼎是當年四季崩塌之時從天而降,落在他家院中。那時候的陳家世代從醫,對丹藥這方麵亦是頗有研究。天降神物,讓陳家看到了一飛衝天的機會。於是陳家窮極幾代人心血苦心鑽研,到了李廣這才勉強摸得這神鼎的一些法門,使其發揮作用。”


    “既是來曆不凡,難道不怕被人奪去?”


    “哈哈哈。。。自然有人奪過。”大堂內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接過話茬得意道:“但這是我陳家福源,豈是他人能夠奪去的?那些人奪鼎不成,索性就賴在這裏不走求我為他們煉製丹藥,久而久之,方才有了這環台鎮。”


    聽這語氣,這人多半便是柴闕口中的好友李廣了。


    江水遙雙手環抱在胸前,笑道:“照我說還是李先生有本事,抱上了血衣魂宗這顆大樹。否則那些大勢力即使搶奪不成,想必也有千萬種辦法把你陳家變為傀儡,不是麽?”


    毫不顧忌李廣有些難看的臉色,江水遙兀自進了門,打量了一圈大堂,輕飄飄的又接上一句:“或許,又是血衣魂宗的傀儡呢?”


    “放肆!!!”


    柴闕怒喝之下,已是蠻橫一掌扇在江水遙臉頰。後者躲避不及,霎時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而出,重重的砸在門上。


    “哼!”江水遙一抹臉上鮮血,掙紮著站起身子狠狠道:“你將我帶到此處,無非就是想讓我成為煉師,不是麽?”


    “柴闕!若非我爹娘在你手上,你就算殺了小爺,小爺也不會拜在你血衣魂宗的門下!血衣魂宗行徑世人皆知,而又能與你這等敗類交好的,定也不會是什麽好人!拜你為師已是奇恥大辱,若要再跟這惡人學什麽煉丹之術,倒不如殺了我來得痛快!至少將來後人談起,也不至於丟了氣節!”


    “氣節?!”


    柴闕怒極一笑,身形眨眼便到江水遙身前,略微枯瘦的手掌緊緊掐在江水遙喉間:“今日就算你死在這裏,也注定如同野狗一般無人在意!又何來後人談起?”


    “小子!你學與不學,對老夫並未有何影響。帶你來此處,原是為了替白華尋些根治的丹藥。既然你想要那所謂的氣節,那咱們即刻便走,半年之後隻要你通過江闊海的考核,老夫照樣會遵守約定放你與你爹娘團聚。至於白華能活多久,再與老夫沒有半點關係!”


    舊疾複發?!


    江水遙猛然一愣,尚未答話,門外已是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承天宗魏嚐,請見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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