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輕柔的虔誠撫去兩座無字墓碑上的淺塵,跪坐下雙手合十。


    四周一片感傷哀戚,靜謐,連風都似乎枯萎停滯住,等待慢慢死去。


    那雙時刻閃著焰火的灰眸此刻也緩為平靜,麵上一派肅穆,雜糅著難以言喻的憂傷。


    猝然,眉間皺起不悅的紋路,戾氣頓生,轉瞬間寒光閃過,劍已然出鞘。


    刀劍交鋒,發出錚錚的冷澀聲響。


    望清來者,意的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收起利劍,遙遙打量了一番,沉吟了片刻,才俯身作揖,“公主。”低沉平靜的聲音帶著疑問的味道,對剛才所發生的事閉口不提。


    露也很快從驚訝的神情中迴過神來,若無其事的抖了抖衣袖,閑暇道,“宮中無聊一個人偷溜出來散心,入了神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裏。不小心打擾了意大人還真是對不住。”語畢作勢離去,動作一如平時的雍容穩重。


    意的灰眸中疑雲絲毫不減,交織著矛盾的欣喜和陰霾。驀然出聲道,“公主可知這裏葬著的是何人?”


    露轉過身默然凝視他,輕聲開口,“不知。”


    “是我過世的父母。”他橫下心決定冒險一試,直直的盯住露,想要捕捉到她的變化。


    一時兩人皆無語。


    看到目光變得悠遠恍惚的露,他索性下了更大的賭注,“我家隻因為曾冒犯了一戶極其顯赫人家。父親慘死,姐姐失蹤,母親傷心過度不久也追隨父親而去,最後整個家裏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這次他沒有看錯,她眼中那稍縱即逝的痛楚,微弱而深刻。


    他可以確定了,她就是。


    那麽每當見到她的時候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一聲等待了十幾年的稱唿已經唿之欲出,喜悅甜蜜瞬間就已經漫過心頭,連綿不絕。


    盡管被苦澀浸泡透的那顆心好象已經忘記了喜悅到底為何物。


    母親臨死前叮囑他不要刻意去找姐姐,一切順其自然,他點頭應許了。


    但又有誰喜歡總是一個人漂泊流浪,孤苦伶仃,況且那時他還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無知稚嫩孩子。


    更是時常覺得無助和害怕,總想要有個人可以依靠。


    他時常瘋狂的思念她已經模糊的笑容,想念她曾經溫暖的懷抱。


    每次夢中醒來,她好象隻是剛剛離去。


    明明知道她頑疾纏身,已經不可能再活在世上。


    卻仍一味的去相信,她,在某個角落裏等待著他的團聚。


    她的下一句話卻將他瞬間打下無情地獄,那一聲被硬生生的咽了迴去,在喉嚨中被擊得粉碎。


    “亡者已逝,繼續努力活下去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非常榮幸意大人能與我吐露你的往事,隻是我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再晚些迴去恐怕音會擔心。期待與意大人的下次長談。”露移開了視線,似有些焦急的望向清水小築的方向。


    意無力的動了動嘴角,似是笑般。


    的確是他太激動失態了。


    就算現在相認了又如何?


    她是公主,他是暗諜。


    猶如雲泥之別。


    且不說關於她是如何成為公主的問題要扯出多少不為人知的內情,從她的迴話中,他也隱約體會到了她另一層意思。


    她已經有了另外要去保護的人。那個人才是她名正言順的弟弟。


    放縱了自己這麽久,他也該清醒了。


    無比溫順謙卑的一鞠,“恭送公主。”短短四個字,每個他都咬得很重,讓人聽了喘不過氣來。


    露怔了一下,眼中的黯然一閃即逝,“該放下的,就放下,固執堅持著,隻是徒增負累。”隨即轉身離去,步伐堅定,再無一絲留戀。


    背過身去,不讓意看到她眼中再也無法壓抑的一覽無遺的痛苦。


    意目送著她身著耀眼奪目橙色鳳裙離去,緊抿薄唇似在思索她話中深意。


    兀自重迴到墓碑前,喃喃低語,“母親,是否這都是你的一手安排,姐姐的頑疾隻有宮中的珍貴藥材才可救,而你又是否料到了會有今日的情景,才不要我去找她?”


    “她現在很好,你們都可以放心了。”


    “我也永不會跟她相認,不去把她扯進來,這樣可好?”


    他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似乎已經是心力交瘁。


    琚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低耳了幾句。


    他的臉色頓時大變,不語匆忙向一處村落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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