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州的州城在這邊境之地也算是一重要的物資集散地,其規模已經不亞於江浙一帶的縣城,所以當初那吏部尚書將樓卓一個探花選到這裏為官也並不算虧待了他,當然相比於那些進入翰林沒幾年就成為侍郎尚書甚至大學士的一二甲進士而言也算是受了些委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劉越看著這保安州在夜間也是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沿街叫賣聲此起彼伏便笑道:“沒想到這個小小保安州居然也有如此熱鬧的夜市,雖說沒有兩京及蘇杭楊益等地阜盛但在這九邊之地也算是翹楚了,看得出來樓大人也是治理有方啊。”


    武大很是鄙夷地哼了一聲,然後低聲朝樊忠道:“也不知道大哥今天是怎麽了,不過是個小小知州罷了,用得著這麽客氣嗎,以往見他在什麽尚書大學士麵前也沒有這麽客氣過。”


    “你說得不對,至少我們大哥對這獨眼知州的客氣還趕不上文選司郎中李大人,我們大哥不媚權貴但卻媚賢才,你沒覺得這知州有股子傲勁嗎,憑我們大哥的胸襟與眼光,多半是對這知州有了幾分欣賞之意”,樊忠笑道。


    武大點了點頭道:“二哥說得對,大哥本就跟我們不一樣,他是要當大官的,做事都是為大明朝的未來考慮的。”


    這邊,樓卓對於劉越的稱讚倒也沒有表示謙虛,而說道:“下官十年寒窗,僥幸得中探花,上忝天恩祖德下依良師益友才能一展青雲之誌,但無奈下官先天不足,隻得於這邊荒之地任官,曆經幾年磨礪也才把這窮山惡水之地治理得井然有序,隻希望對得起這裏的黎民百姓和朝廷罷了。”


    “樓大人也不必傷感,藏石之玉終於被開之日,他日樓大人官達位顯也未可知,本官雖因投筆從戎不得不棄了舉業前程但自思才學遠遠不及樓大人,隻怕現在還不過是國子監一落第舉人罷了”,劉越笑了笑說道。


    樓卓聽此也不由得笑道:“大人過謙了,各人有各人的命罷了,就說這眼前誰也不知道今晚發生什麽事,誰也料不到韃子會不會來擾城。”


    樓卓這樣一說,劉越就想到了今天在呂家莊遇到韃子的事,就立即嚴肅起來,問道:“樓大人,你作為這裏的父母官,本官倒要問你,為何你管轄境內的呂家莊遭韃子劫掠,你一堂堂知州竟然不管不問,至始至終也沒見你派一兵一卒前來?”


    樓卓見劉越一本正經,也不好再言笑,忙下馬拱手道:“稟告巡撫大人,下官並不知道呂家莊發生了這等事,隻是聽聞大人今日要路過保安州城才出城相迎的。”


    “哼,你還好意思說你治理的好,難不成你樓大人的管轄之地就隻這保安州城不成?”劉越立即喝問道,然後將鞭子一摔就往前麵走去。樓卓忙上馬追了過來:“巡撫大人且等一等,不是下官對城外百姓不管不問,而是那韃子來無影去無蹤,下官隻拿據城而得一城平安,對於城外村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喲嗬,原來我們探花郎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啊”,劉越冷笑了笑又道:“剛才是誰說將這裏治理的井然有序,也不害臊!”


    被打臉的樓卓有些無地自容得埋下了頭,道:“巡撫大人要這麽說,下官也無可爭辯,但下官的政績是擺著的,大人進庫房派人查查就知道了,下官這些年所收的賦稅雖說抵不上江浙一帶的富縣,但也能比得上內地的一二等大縣。”


    “還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真是服了你!”武大這時走過來啐了一口。


    樓卓臉憋得通紅,正要與這武大細數自己這些年的政績,就聽劉越問道:“樓大人你說你所受賦稅堪比內地大縣,難道就能保證不是你為沽名釣譽搜刮百姓,加重百姓負擔所得?一個隻知道增加稅收以討好上麵而不管百姓死活的地方官也不見得是什麽好官。”


    “巡撫大人這樣說就錯怪下官了,下官熟四書五經,知曉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的道理,對於治下百姓並未強行加派徭役賦稅,雖談不上愛民但也從未擾民,這些增加的稅收全是下官開拓道路,引九州商賈於此地經營,才經營得出這一片盛世光景而已”,樓卓說道。


    劉越不禁有些側目,暗想這個樓卓作為明朝的一介普通地方官居然有招商引資的思路,但盡管如此,劉越還是拉著臉問道:“你說你無虧於此地百姓,那本官問你,今日呂家莊的村民加上沿途客商慘遭韃子劫掠,共有百來人死於韃子屠刀之下,而你這父母官卻不聞不問,撫慰也沒有,也沒有過組織專門的探子隨時報告韃子蹤跡並派巡檢對韃子遊騎進行打擊,甚至本官已經問你了,你還是漠不關心,你說你稱職嗎?”


    樓卓忙要狡辯,但忽又覺得劉越說得句句在理,隻得拱手道:“巡撫大人責訓的是,下官才幹不足,愧對這裏的黎民百姓,下官明日就上辭呈,不勞巡撫大人寫本參劾。”


    “一百多條人命啊,你樓大人引咎辭職就行了嗎,與其這樣倒不如亡羊補牢,自己今晚去給本官寫一個關於邊境地方官如何防備韃子遊騎騷擾的策略來,要不然,就別怪本官不管情麵!”劉越說著就駕馬而去。


    被劉越一通罵的樓卓一時愣住了,武大經過樓卓身旁時便對華英笑道:“你看看他,剛才還神氣得跟什麽似的,好像他才是這裏的巡撫,現在呢,就被大哥罵成傻子了。”


    “大人的話簡直是醍醐灌頂,下官一定痛改前非!”樓卓還以為劉越沒走,便朝武大鄭重地躬身行了個大禮。


    “哈哈,樓知州你拜錯人了,巡撫大人已經走了,你剛才拜的人是我這個武夫,不過我剛才沒體會過來被樓知州行大禮拜的感覺,要不你再拜一次怎麽樣,哈哈!”武大說著就大笑了起來。


    而樓卓則氣得臉色通紅,大喝一聲“你!”就罵道:“沒想到恩威並濟的巡撫大人身邊竟然有這樣狂妄跋扈的武官,武夫!”


    “好了,知州大人您就別在這裏憤恨不平了,我們家大人之所以能成一介秀才不經過科舉正途就成為封疆大吏不是靠皇上寵信那麽簡單,而是自有他自己的一番本事,你啊,要想位極人臣就學著吧,快些迴去想想如何交待巡撫大人給你的問題吧”,沈科走了過來勸道。


    保安州的驛站並不是很簡陋,光是三進大院就有四五處,劉越選了一處僻靜暫作歇腳之處,而武大和樊忠等品級高的武官也各選了一處住下。


    “今日這個知州大人還真搞笑,我剛才挑開簾子偷眼瞧了瞧,果真有一隻眼睛是瞎的,但另一隻眼睛眯得就跟隻看得見一條縫似的,真不知道他當初考試時是答卷的”,妍月一下車也忍不住吃吃笑了笑,對碧夕和李蔻說道。


    碧夕點了點頭道:“要說這還不算啥,關鍵是那武將軍還故意戲耍那知州大人,就更有趣了。”


    “還有我們大人故意詐唬這本來就有些呆呆傻傻的知州大人,弄得這知州大人跟個不知所措的猴兒似的”,李蔻也忙補充笑道。


    妍月見李蔻提及自家老爺就有些覺得這李蔻另藏了心思,心裏就有些不快,便冷笑道:“是嗎,我倒沒關注到老爺,大小姐卻看得比我們清楚。”說著就甩袖進了內屋。


    李蔻見妍月給自己甩眼色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有些委屈地掉下淚來,深悔自己不合時宜的隨口提及大人來。碧夕見此便忙李蔻拉進了屋裏,好言相勸道:“李蔻妹妹別多心,妍月姐姐就是這樣的人,從來說話都不過過腦子的,你要是為她這話就哭隻怕你一輩子也哭不玩呢,而且她往往說後就忘了,所以你就別多想了啊。”


    “嗯嗯,多謝碧夕姐姐,我沒哭,隻是沙迷了眼”,李蔻苦笑了笑就忙問道:“對了,楠兒呢?”


    “你剛才沒看見妍月姐姐抱著他嗎,走,我們快過去吧”,碧夕說著就忙拉著李蔻跑了進來。


    妍月見李蔻走了進來便將一盒子杏仁酥拿了出來:“李蔻妹妹,我見你在車上沒吃多少,拿這個去墊墊肚子,別讓老爺知道了,要不然他又要說我們隨便動用官中的東西了。”


    李蔻見妍月還惦記著自己沒有吃飽,就不由得大為感動,忙笑了起來:“謝謝妍月姐姐關心。”


    “快拿去吃吧,那驛丞還說這杏仁酥是供路過的王公大臣吃夜宵用的不能給我們這些小妾丫鬟,硬是逼得我你這大小姐的身份搬了出來,他才摳摳搜搜地拿出一盒來”,妍月說著就埋汰起了這裏的驛丞狗眼看人低。


    碧夕見此就從李蔻手中奪過這杏仁酥來,笑道:“我看看”,說著揭開了盒子道:“看這樣子焙製得還不錯”,說著就還給了李蔻,又問著妍月:“妍月姐姐,眼看夜也深了,我們也該服侍老爺就寢了。”


    “偏你這麽急”,妍月笑了笑就道:“今晚就由你服侍老爺洗漱就寢吧,李蔻還有楠兒和我睡,記住聲音不要弄得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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