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憐在門口張望,隔壁的孫老頭湊了過來,叫虞小憐帶著小虎子去他家吃早食。


    這孫老頭是孫家這任的族長,以前村裏人都叫他孫老五,現在年紀大了,大家也改了稱乎,尊稱為孫五爺。


    他這族長雖不如村長和裏長有權利,但在上河灣村裏,也還是有一定的威望和話語權的。


    虞小憐心思一轉,立刻愁眉苦臉,添油加醋的把昨天晚上的事,和孫老頭學了一遍。


    孫老頭聽了事情的始末,氣的吹胡子瞪眼的,就連眉毛都一抖一抖的,“你舅舅這個婆娘是要不得了,這心忒歹毒了。


    當初我就沒看好那老徐家,年輕那時候我就知道,那老徐頭蔫壞蔫壞的。


    你說根都是壞的,他的種能好到哪去?


    可你姥爺他不聽啊,這是娶了個什麽玩意兒迴來這是?”


    虞小憐附和道,“我姥姥這麽好的人,這麽些年從不拿婆母的款欺壓徐氏,還把管家權給了她,可還是沒有交下她啊。”


    孫老頭把手一背,在院門口來迴的踱來踱去,“徐氏那是一顆石子心,怎麽捂得熱呦?”


    也就他那老嫂子心善,換任何一個人,也不能放任徐氏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白了,也是他那好心眼的老堂嫂給徐氏慣的。


    兒媳婦這玩意兒,一進門就得立規矩。


    俗話說,兒要管小,媳要管早。


    這些年他老堂嫂不僅沒有管教過徐氏,反而還受徐氏管。


    老孫頭歎氣,倒反天罡啊這是。


    也不知道老堂嫂能不能挺過這迴?


    孫老頭幾步衝迴家,“大吉,大吉……”


    孫大吉正等他爹迴來吃早飯呢,吃過早飯好去地裏翻地,幹等老爹也不迴來,此時聽見他爹大聲叫他,立刻跑了出來,“爹,咋了?”


    孫老頭道,“你去打聽打聽豐收在哪個路段服役呢,找到人後,把他替迴來。


    你伯娘可能是要不好了,要是你伯娘沒挺過來,他當兒子的總得迴來披麻戴孝不是。”


    孫大吉比孫豐收小兩歲,但兩個人之間感情還不錯,時常會結伴去河裏捕魚。


    聽說他伯娘可能要不好了,孫大吉也不敢耽擱,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帶上了一把銅錢,就大踏步的走了。


    孫老頭叫虞小憐和小虎子去他家吃早食。


    強製性的,不去不行。


    盛情難卻,虞小憐隻好帶著剛醒來的小虎子去了隔壁。


    孫老頭家早上煮的糙米粥,孫大吉的妻子,給虞小憐和小虎子一人盛了一大碗。


    虞小憐可不敢嫌棄這是粗糧,捧起碗來就喝。


    去年秋天糧打的少,估計家家都省著吃的。


    孫老頭家沒有分家,四個兒子,三個已婚的,吃飯時兒子和媳婦就坐滿了一大桌子,這還是少了去服役孫老三和剛才走了的孫大吉。


    孫老頭的孫子和孫女加起來有七個,此時這些小蘿卜頭,正在門口蹲成了一排,捧著碗喝粥。


    一邊喝粥,一邊用眼睛偷偷打量虞小憐。


    小虎子也捧著自己的粥碗,跑去門口和那幾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小蘿卜頭們蹲在一起。


    虞小憐:“……”


    這裏的小孩都蹲著吃飯的嗎?


    山上樹木多的是,打個木頭飯桌,也不是什麽難事,為什麽不能多打一張桌子出來?


    蹲著吃飯多難受!


    虞小憐雖覺得這一大碗糙米粥有點多,但為了不浪費糧食,還是都吃了。


    見虞小憐把粥喝光,孫大吉的媳婦還要再給她盛,被虞小憐謝絕了。


    孫老頭仰頭喝完一碗粥,將飯碗一放,囑咐孫大吉媳婦,中午多做些飯,要帶出虞小憐和小虎子的那份兒。


    又轉頭讓自己的大孫子滿倉,去把倉房裏掛的鹹魚摘兩條下來,中午做了加菜。


    滿倉一聽中午能吃鹹魚,頓時咽了一下口水,拔腿就往倉房跑,生怕他爺爺反悔不燉魚了。


    能看的出來,這鹹魚在老孫家,也是稀罕物,是留著招待客人用的。


    虞小憐剛想讓孫老頭別破費了,就聽隔壁院裏傳來動靜。


    徐老大把草席子往地上一摔,“你進屋去看看你婆婆咽氣沒?”


    徐氏沒動,“大哥,我有點害怕,你去……”


    自家妹妹還沒見過死人,害怕也正常,徐老大也不強迫她,大踏步的就進了屋。


    一邊走還一邊喊虎子的名字。


    進屋打量一圈,一個人都沒有,徐老大眉頭一皺,出來就和徐氏說了,屋裏沒人。


    徐氏不信,衝進屋一看,還真沒人。


    那死老太婆呢?她家那小崽子呢?


    老太婆死了就死了,她兒子可不能丟啊。


    徐氏有些慌了神,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大喊虎子的名字。


    小虎子本來蹲在孫家院裏,和幾個小夥伴玩石子,聽見徐氏喊他,楞了一下,就站了起來。


    隻是兩家之間的土牆有些高,小虎子看不見自家院裏,他沒有應聲,將目光投向虞小憐,似乎糾結該不該搭徐氏的話。


    像農村鄰居兩家之間的土牆,一般都不會太高,他們兩家之間的牆有一人多高,還是因為孫老頭。


    以前孫老頭常常從矮牆上一跨,就去孫豐收那院溜達嘮嗑了,有時候是看不慣徐氏呲噠他老嫂子,跨牆過去打抱不平。


    後來徐氏罵老孫頭,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說老孫頭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打他老堂嫂的主意。


    孫老太和孫五爺都是死了老伴的人,徐氏不懷好意的,在村裏明裏暗裏的這麽一宣揚,村裏的閑言碎語就多了,眾口鑠金,孫老太臉上掛不住了,她找到孫五爺,告訴他以後沒事別來串門,她家的事不用他管。


    孫五爺聽了氣夠嗆,好心當做驢肝肺啊這是。


    於是,連夜就讓三個兒子活泥,把他們兩家之間的院牆往高了壘,越高越好。


    低了不行,他怕徐氏再罵人的時候,他怕他忍不住再翻牆過去。


    就這麽的,兩家之間的院牆,高的離譜。


    從此兩個老人就是路上碰麵了,為了避嫌,也都不怎麽說話,這也是老孫太太病了這麽些天,隔壁都不知道的原因。


    虞小憐牽起小虎子的手,迴去了隔壁院子。


    孫五爺背著手跟在身後,他的一幫孫子、孫女,也唿啦啦的跟了一溜。


    虞小憐一進院子,徐氏目光一怔,麵上露出一抹心虛,但轉瞬即逝。


    徐氏笑,“呀,這不是我大外甥女嗎?你咋迴來了?你爹娘呢?又是你自己迴來的?”


    徐氏親熱熟稔的樣子,讓虞小憐一陣惡寒。


    虞小憐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徐老大整在屋裏翻她姥姥的箱子。


    她也不搭理徐氏,衝孫老五大聲道,“五爺爺,屋裏有小偷,在偷我姥姥的東西呢。”


    因為孫老太一直病了好幾天,屋裏沒人收拾,有濃重的藥味不說,屋裏還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臭味,因此虞小憐去隔壁吃早飯之前,就將窗戶打開通風了。


    虞小憐不說,孫老五也看見了,而且他也猜到了屋裏的人,是氏的哥哥徐老大,但他裝作不知,樂得配合虞小憐。


    於是,他扯著嗓子把他的兒子和媳婦全喊了過來。


    抓賊。


    茅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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