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虞茶有些恍惚。


    上輩子陸以淮很少對她這麽說話,隻有在她想要逃跑後才會生氣,但最後又偏偏一次次忍耐,做得最多的不過是深夜裏極致的索求。


    她想的是不再惹怒陸以淮,隻要安安分分的,讓他重新站起來,自己就算完成任務了。


    “虞茶是吧?”江月晴第一次仔細打量麵前的這個女孩,定格在生動明媚的臉上,“以後叫我江姨就行了。”


    雖然以淮沒有明說是哪個,但她作為母親,自然是明白的,既然決定選她,就會好好相待。


    虞茶輕聲開口:“江姨。”


    見她如此乖巧,江月晴連連點頭,之前的不快也煙消雲散,盤算著怎麽才能讓陸以淮恢複正常。


    事情突如其來的有了個轉折。


    還在怔愣中的陳敏娟迴過神來,大大地鬆了口氣,又把虞明雅扯起來,掐了把她的胳膊。


    虞明雅委委屈屈地站在她後麵,也不敢出聲,胳膊上出現一個明顯的紅印。


    虞茶眼角瞥見,心中冷然。


    當初她們嫌自己做事不夠利索,虞明雅還經常找茬,她不知道哪來的掐人習慣,現在看來是遺傳的了,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


    江月晴站起來,“跟我來吧。”


    陳敏娟連忙扯著虞茶跟在她後麵。


    她現在是怕了,剛才差點就惹惱了陸家,這要是迴去,老公不打她也會罵她,萬一離婚她的豪門生活就斷了。


    陸家房子多,想住哪裏住哪裏,大宅一般是江月晴夫婦住的,其他人都住在別的地方,陸以淮自從出事後也搬到了後麵的一棟樓。


    一路上沒人說話。


    一直到江月晴停在圍繞著紫藤蘿的小樓前,咳嗽兩聲:“以淮住在這裏,你既然陪著他,就也住這裏,他脾氣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氣,盡量順著來,知道嗎?”


    虞茶點點頭,“我知道了。”


    江月晴猶豫了一下,叮囑道:“如果發生了什麽其他的事,就叫人,別傷害他。”


    聞言,一直惴惴不安的虞明雅終於心情恢複,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都說陸以淮恨極了就咬人,她看虞茶這皮膚,估計沒過幾天就被咬成篩子了。


    虞茶眉眼彎彎,“我不會的。”


    沒什麽好怕的,他們現在想象出來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以為陸以淮會對她怎麽樣,卻沒想到是她被放在掌心寵愛。


    江月晴越看虞茶越滿意,再看虞明雅臉色就冷了點,不知道虞家怎麽教人的。


    說話間,小樓上方的窗戶被打開。


    雖然沒有看見人,但他們都知道必然是陸以淮在上麵。


    虞茶跟在江月晴後麵。


    “這是王媽,負責這邊的一切住行,你有事就找她,待會王媽會告訴你注意事項。”


    虞茶看了眼一旁慈眉善目的王媽,她記得很清楚,在她之前害怕陸以淮自殺時,是王媽照顧她的。


    可是後來王媽因為沒有及時迴家,小孫子被遺留在幼兒園的校車上,搶救無效去世。


    這一次,她怎麽也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虞明雅走在最後,左看右看,小樓雖然不是主宅,但是裏麵無一不是精巧的東西,隨便拿出去一件都是讓人欣羨的。


    她心裏不痛快,等看到轉角處的輪椅時,心跳更是加速。


    少年慕艾,她也曾喜歡過沒出事前的陸以淮,應當說學校沒人不喜歡陸以淮,喜歡他的人,喜歡他背後的陸家。


    隻是出了這種事,誰敢繼續喜歡。


    “以淮。”江月晴停在半路上。


    轉角處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扭過頭,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們,腿的部分被用薄毯蓋住,依稀能看見輪廓。


    虞茶很清楚。


    那場意外並沒有截肢,隻是小腿失去了知覺,好好治療的話是有恢複可能性的,但是最後並沒有成功。


    不知道是陸以淮放棄,還是什麽原因,當時滿心滿眼隻想逃離的虞茶是一無所知的。


    重迴17歲,她決心要改變未來。


    “媽。”聲音有點啞。


    陸以淮對操作輪椅並不太熟練,滿打滿算坐上來也才半個月時間,陸家所有人都提著心,很少讓他自己操作。


    他的視線落在江月晴身後的少女身上,虞茶半低著頭,隻能看到一半白皙的側臉。


    江月晴轉過身,拉著虞茶溫聲道:“這是虞茶,以後就住在這裏了,你就把她當成你的妹妹。”


    虞茶小心翼翼地朝陸以淮笑了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紅潤的唇齒間都帶著明媚,尤其是眼睛,泛著水光,映出別人的倒影,怯懦的模樣很是勾人。


    陸以淮嗯了聲,沒說話。


    他的視線半點也沒分給後麵的陳敏娟母女。


    江月晴知道他如今不喜歡說話,家裏人都不怎麽說,更別提對陌生人了,轉過身就麵無表情道:“虞夫人,你們迴去吧。”


    陳敏娟早就想迴去了,“是是是。”


    虞明雅被她拽著,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終於忍不住迴頭,看向那個被黑暗籠罩了一半的陸以淮。


    再好看又有什麽用,還不是殘廢。


    虞茶就這麽在小樓裏住了下來。


    剛開始,對於這麽個嬌軟的女孩,王媽是非常喜歡的,“這是你的房間,就在少爺的隔壁,晚上我們是有人值夜的,有事就叫一聲。”


    房間是早就準備好的,拉開窗簾就能看到外麵院子,還有攀爬在窗沿上的花。甚至能看到隔壁陸以淮房間的窗台。


    虞茶記得上輩子她被陸以淮關在房間裏,最後選擇爬陽台迴了自己的房間,當時被陸以淮發現後他臉色都變了。


    她這次就決定過好自己的日子。


    在小樓裏住了幾天都沒和陸以淮正麵說過一句話後,虞茶才鬆了口氣,她其實是怕對上陸以淮的。


    陸以淮現在情緒不穩定,又容易遷怒人,她去了一不留神就會惹他不開心。


    傍晚,虞茶碰見去送飯的王媽,陸以淮也剛好從房間裏看外麵,兩人對視上。


    撞上他漆黑的眼睛,她唿吸一窒,扯出一個淺笑,有點傻裏傻氣的。


    陸以淮冷著臉,按著輪椅去了桌邊。


    上輩子虞茶剛來的時候隻有害怕,根本沒關心過陸以淮,記憶裏最深刻的畫麵竟然是最後一幕,陸以淮將她的屍體抱在懷裏,想要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沒人喜歡那個令人生厭的自己,除了他。


    虞茶也不知道為什麽上輩子陸以淮那麽忍耐她,她想不通,現在去想也沒什麽用。


    她捏了捏自己笑得僵硬的臉,等了會兒,發現並沒有被叫進去,鬆了口氣,迴到自己的房間。


    王媽離開後,陸以淮盯著桌上的飯菜,半晌一抬手,落下的時候東西灑落了一地。


    門外有離開的腳步聲,輕快而明朗。


    陸以淮緊緊抿唇,手按在輪椅扶手上。


    沒有人想要和一個殘廢待在一起。


    陸以淮嗤笑一聲,眼神晦暗。


    深夜,虞茶又做了前世的夢。


    她夢見自己又一次逃跑失敗,陸以淮最終將她鎖在床上,生氣地在她身上留下曖昧的痕跡,醒來時耳邊似乎還有喘息聲。


    虞茶被渴醒,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去樓下倒水喝。


    一杯水下肚,整個人都清醒了,剛準備輕手輕腳地迴去,就碰上王媽從房間裏出來,攔住她,“虞小姐。”


    虞茶溫聲道:“王媽。”


    “少爺晚上還沒吃藥,今晚你去送藥吧。”王媽拿好藥,又把水杯遞給她,“記得一定要看著吃了。”


    虞茶半天才迴神:“好。”


    王媽自然是知道這半個月來兩個人都沒碰麵,也是有心想讓她進去看看,叮囑道:“說話軟點,別提其他事。”


    等她離開後,虞茶拿著藥站在原地好大一會兒,才上樓,停在陸以淮房門口,敲了敲門。


    裏麵沒應聲。


    虞茶想了想,輕輕推開門,入眼看去,隻能看到房間裏的窗簾緊緊拉著,沒開燈,顯得十分陰暗壓抑,隻能看到床上坐著個影子。


    這是進陸家半個月來,她第一次進陸以淮的房間,和上輩子一樣,擺設都沒有改變。


    虞茶怔愣了幾秒,將藥放在桌上,伸手打開燈,說:“王媽說該吃藥了。”


    暖色的燈光微微亮。


    床上的陸以淮麵無表情,緊緊地盯著她看。


    虞茶隻覺得被盯得頭皮發麻,又有一種想要逃離這裏的衝動,被她生生忍住。


    陸以淮掀了掀眼皮,“迴去。”


    虞茶將水杯和藥拿在手裏,遲遲不敢過去,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我”


    陸以淮緊皺著眉頭,眸光微沉,鬆散的絲綢睡衣能看到□□的筋脈,額角有隱隱汗水。


    虞茶眼皮子直跳,慢吞吞地走過去,頂著他的視線把藥和水放在旁邊的櫃子上。


    陸以淮又發病了。


    他的腿每到一定時間就會疼痛難忍,忍過去就又是毫無知覺,這時候隻能靠自己忍耐過去。


    “我不能迴去。”她搖搖頭,低聲道:“你不能不吃藥,隻有吃藥才能好起來。”


    陸以淮伸手將藥一口喝掉,恰好一陣疼痛襲來,他猛地將杯子放在櫃上,發出巨大響聲。


    虞茶站在床側,水漾漾的眼睛裏帶著點無措和慌張,抿著唇,猶豫地看著眼前的男生。


    陸以淮眼眸微深:“別讓我再說一遍。”


    虞茶看到他胳膊上有克製自己而爆發的血管,小聲問:“你是不是很難受?”


    嗓音輕柔軟糯,像羽毛拂過。


    下一秒天旋地轉,虞茶就被拉到了他身邊。


    晚上洗澡後她就穿了睡裙,鬆鬆垮垮的裙子被這麽一扯,褶皺起來,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


    陸以淮圈住她的手腕,緊緊捏住,溫熱從皮膚傳至全身,虞茶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陸以淮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暗暗,沉聲問:“為什麽不聽話?”


    他都讓她走了。


    虞茶沒有掙紮,略微喘著氣,胸口起伏不定,睡裙領口歪斜著,露出一小截白皙圓潤的肩頭。


    鎖骨處的紅色胎記隱隱若現。


    虞茶模糊的記憶被勾起,似乎前世她被咬的是鎖骨,迴去之後就嚇得發燒,一直想著從陸家逃走,後來就不知道陸以淮怎麽忍的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陸以淮喜歡鎖骨,每次照鏡子的時候,上麵的胎記被虞明雅嘲笑過,她一直都不喜歡,偏偏陸以淮那麽偏愛。


    虞茶在發呆。


    陸以淮沒想到這樣都能發呆走神。


    虞茶被他捏了下,迴過神來,小心地伸出手,深唿吸咬牙說:“你要是疼,就、就咬這裏吧。”


    就別咬她鎖骨了


    陸以淮眼眸一深,一口咬上去。


    虞茶覺得疼,又不敢叫出聲,怕把王媽他們吵醒,咬牙忍著,隻敢小聲的叫“陸以淮”的名字。


    陸以淮圈住她的手腕。


    細細的一節手腕仿佛一掐就斷,白得近乎透明。


    虞茶心裏不停地想起上輩子的事,眼前閃過臨死前的畫麵,閉上眼,自言自語:“你要快點好起來。”


    上輩子被他照顧那麽久,就當還債好了。


    虞茶想事情都很簡單,也沒想過要讓他這一世怎麽樣,又或者是壓根不進陸家。


    聞言,陸以淮動作微頓。


    虞茶清醒後飛快地收迴手,不小心碰到背後的衣裙,被布料摩擦到還有點輕微的疼痛感。


    她瞄了眼陸以淮,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看,心跳一亂,避開了眼神。


    虞茶估摸著手腕上肯定被咬破了,眼角偷偷地看了眼,上麵牙印清晰可見,倒是沒破皮。


    她微微一怔,明明以前破了的。


    “看著我。”陸以淮掐住她的下巴,對上她泛紅的眼睛,在耳邊問:“下次還敢來送藥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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