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退出靈犀的那天,趙明河自己留在房間裏。她還記得,在那個時候也是今日,自己就這樣漫山遍野的追著磐朝的車隊跑,一直到它們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晚上的時候,小七來房間裏叫趙明河吃飯,卻發現那人趴在窗邊的小桌子上睡著了。她被一泓溫柔的月光籠著,睡得安逸。小七本想伸手去碰她的肩膀,卻聽她喃喃到。


    “陛下……”


    “陛下……”


    “陛下?”小七皺著眉頭,也重複著趙明河的話語。“你在叫誰?”


    然趙明河卻並沒有迴答她的疑問,那個人仿佛深陷一片漆黑的沼澤裏,而自己卻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將她拉出來。


    “陽,其實……這些日子我也發現了你有點奇怪……有點不在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小七一邊說,一邊輕輕坐在趙明河身邊道。“可是……到底……是什麽地方變了?莫非……你真的同那個夢中的自己……交換了不成?”


    不出趙明河所料,在磐朝皇室退出靈犀不久後,黑傀教的人果然出現在了靈犀山穀的大殿內。那些人均順穿一襲寬大的鬥篷,安靜的立在殿內。


    “看什麽?”朝羽見趙明河怔怔的望著大殿內的黑衣人出神,便問道。


    “在看他們。”趙明河答道。“他們可是在尋找丟失的少主?”


    “是。”朝羽迴答。“我昨夜裏在聖殿的泉水裏看過,似是……流落到了赤國。”


    赤國。


    聽見這二字的時候,趙明河心中一顫,大量的信息一下堆積在腦海中,隻待她整理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赤國……


    黑色鬥篷……


    巫蠱之術……


    烏瀾……


    莫非……黑傀教丟失的少主……竟是輔佐在冥姬身邊的……


    烏瀾。


    怎麽會……


    “可是想到了什麽?”朝羽就見趙明河的臉色比方才更白,遂有些擔心。


    “沒……沒什麽……”趙明河捏了捏眉心,不再說話。


    “你啊……總是心事重重的。”朝羽見她這模樣,苦笑著點點她的眉心。“開心一點啊,姐。”


    姐……?


    聽到這個稱唿,趙明河心中一驚,趕忙迴頭。


    “幹嘛?”


    “你剛叫我什麽?”


    “我剛叫你……姐。”朝羽又笑。“怎麽?不樂意?”


    “沒有……我……我就是……”趙明河想笑,卻感覺淚濕了眼睛。“我就是太高興了,小羽。”


    “傻瓜姐姐。”朝羽見趙明河這幅模樣,便又點了點她的眉心。“高興就高興,哭什麽?愛哭鬼。”


    “恩……我是愛哭鬼……”趙明河笑。


    “姐,我會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哭了。”望著趙明河的笑容,朝羽凝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讓我這個盾……籠罩你吧。”


    往後的日子裏,趙明河很少能看見朝羽的影子。她總是待在學塾裏,學習,學習,學習。終於,有一日趙明河看見靈犀的天空被一層五彩琉璃的盾籠罩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趙明河產生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層頓比她那個時候看見的更要強大而堅固,有一種可以讓人依賴的感覺。


    “怎麽樣?我開的盾,不錯吧?”就在趙明河失神之際,朝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帶著些許再也熟悉不過的自豪。


    “非常好。”趙明河喃喃。


    “這幾日我開了好幾次盾,已經可以漸漸掌控它的形態,之前盾隻能保護靈犀的土地,但是現在……已經可以隨著我的意誌保護更多的人了,就如小七在這盾下也不會覺得不舒服。”朝羽如是說著,已經站在了趙明河的身邊。“我會讓它更加厲害,更加無堅不摧。”


    趙明河靜靜的聽著,而後側頭看朝羽。


    朝羽似乎懂得了趙明河眼神中意味,對她笑道。


    “姐姐,你不用覺得驚訝,因為我可是靈犀有史以來,最強的盾。”


    晚上睡覺的時候,依舊是朝羽睡在裏麵,趙明河睡在外麵。趙明河靜靜的躺在床上,望著床頂發呆,半響才問。


    “小羽,你睡了嗎。”


    “沒有。”朝羽迴答。


    “在想什麽?”


    “在想……你為什麽總也不睡覺。”朝羽側身,望著趙明河道。


    “也沒有為什麽……就是睡不著罷了。”趙明河道。


    “睡不著的時候,在想什麽?”


    “在想……”趙明河思索了一會,而後道。“在想很多事情,夢裏的,夢外的,還有……未來。”


    “未來啊……姐……你有想過,離開靈犀嗎。”


    沒料到朝羽會問這個,趙明河一下愣住了,半響才迴答道。


    “沒有。”


    “一點也沒有想到外麵去?”朝羽直勾勾的望著趙明河,望得她心都虛了。


    “這裏……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方……這裏有你……有爹有娘有哥哥……還有很多我愛著的人們……我一直以為……我隻要過著這樣活著……就可以幸福一輩子……”


    “以為?”朝羽喃喃的重複著這兩個字,而後又問。“可是……其實呢?”


    “其實……?”


    其實……其實這一切隻是彌補了我失去的夢……


    卻不是我想要的現實。


    這些……她趙明河要如何去對身邊的朝羽說呢?


    “我想走。”見趙明河似是不願意說下去,朝羽便道。“想要離開靈犀,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我一直在想,那裏是不是與靈犀有著不同的風景……會不會改變我千篇一律的生活。”


    “你想走……”趙明河淡淡道。


    你還是想走……


    “嗯。”朝羽答。“想要……去看一看。”


    “小羽,若是你想走,就去吧。”半響,趙明河道。“姐姐替你,留在靈犀。”


    自那一次長談後,趙明河又是很久沒有看見朝羽,她覺得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個妹妹要比記憶中更加的堅強且正在手握無盡的力量。


    可是……這是錯覺嗎……?


    明明……一切都沒有改變。


    然現在趙明河並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這些,因為……距離磐朝攻打靈犀的那一日已經越來越近,她心中那種無盡的焦灼感也越來越強烈了,偶爾……知識偶爾的時候,她還是會無法遏製的精神焦躁,後腦也會伴有劇烈的疼痛。


    她苦笑……


    原來……上一世的後遺症……在這個世界也並沒有好全。


    朝羽在學塾的時候,趙明河便在靈犀的後山練劍,一個學文,一個習武,這讓手握長劍的趙明河有一種錯覺。她總覺得朝羽也知道,知道靈犀將要麵臨一場巨大的浩劫,而她們正在共同保護著靈犀。


    “朝陽,你最近不是不舒服麽?怎麽又在練劍,不要命啦?”小七找遍靈犀也沒有找見趙明河,最後才來到靈犀山穀。正巧看見趙明河丟掉手中的劍,正雙手抱頭的跪在草叢裏。“頭又疼了?怎麽樣了?”


    “沒事……”趙明河抬頭,看著小七露出一個恍惚的笑。


    “……你!”沒想到這一笑,竟讓小七震驚了。


    “我……怎麽了?”


    “你你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小七似乎已經忘了趙明河的頭痛,隻是捧著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使勁看。“你的眼睛……有淺淺的紅色???你……你是盾……還是劍……我的天……靈犀……這是要出一個盾……一個劍麽???”


    “我的眼睛……紅了?”趙明河有些顫抖的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睛。


    “是……而……而且……”小七隻覺得額頭上的冷汗都在往下流。“而且你的臉……有些改變了……”


    “變成……什麽樣子……?”


    “變得……有一絲……妖……妖豔……”


    聽見妖豔二字,趙明河趕忙爬起來朝著草地邊上河流裏看,河流中的自己雖不如上一世絕豔,但是也隱約有了豔麗的輪廓……


    妖豔……這也許是趙明河聽過的最多的形容,隻是,這二字均是在“劍”覺醒之後……


    這麽說……


    我是……要覺醒了?


    趙明河望著河水裏的自己,怔住。


    朝陽少君是劍的傳言一下子就在靈犀擴散開來,而趙明河也無法抑製自己的瞳色在日益變紅這一點,她想,磐朝來攻打靈犀的那一日,自己的眼睛一定會紅到極致,誰又怕與那些士兵的廝殺?這一日,一定要守住靈犀!


    “朝陽殿下,原來你在這裏,朝羽殿下在四處找你呢。”小侍女找了趙明河半響,終於氣喘籲籲道。對她的稱唿更是從少君改為了殿下。


    “她在哪?”趙明河問。


    “在寢殿候著呐。”小侍女順從的迴答。


    朝陽聽從那小侍女的話,順著寢殿的路去找朝羽,卻正巧碰見她迎麵走來。


    “小……”


    “找了你半響了。”朝羽不待她叫完自己的名字,便已經搶先說了話。趙明河隻見她走到自己麵前,雙手習慣性的捧住自己的臉,端詳道。“眼睛……更加鮮紅了。”


    “恩……”趙明河答。


    “我們……現在是一樣的了。”朝羽淡淡道,終於將額頭頂在趙明河的眉心。“終於……不再孤單了……”


    “嗯!”趙明河聽得心疼,便一把將朝羽擁住道。“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我同你,一起守護靈犀。”


    “那……現在便隨我去見磐朝使者罷。”朝羽也不掙紮,任由她將自己抱著,卻感覺趙明河的懷抱僵了僵。


    “磐朝……使者……?”


    “對。磐朝的使者今日剛剛到。”


    “是……什麽來曆?”趙明河鬆開手,有些凝重的問。


    她本以為距離使者到來還有不少時日……


    卻不想,戰役卻要比之前更加提前了嗎……?


    “是磐朝上次未得親臨的公主。”朝羽淡淡答。“林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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