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夜一連住在玲瓏殿好幾日對於兮子來說就是夠蹊蹺的事情了,她知道林輝夜身體不好,就一直忍著不發作。然而在忍了整整七日天後,她終於受不了了,卷起袖子帶著小葉就衝去了玲瓏殿。


    “過一過二不過七!心也該收收了!”


    “娘娘……您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小葉默默道。


    “本妃愛怎麽說就怎麽說,輪得著你管麽!”


    “是不歸我管……可是……現在夜色已深不便外出……豔妃娘娘,咱們還是好好公裏等陛下吧。”小葉一路小跑跟在兮子後麵,卻深知兮子的性格。


    她這個主子,從來不知道“聽話”二字怎麽念。


    “我偏不。”兮子撅著小嘴兒,不滿全部表現在臉上。“聽說那個宮殿住著赤國使者,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又是什麽把她迷住了。”


    “娘娘,奴婢……奴婢有件事兒好奇。”小葉一路跟著兮子,無聊的時候好奇心就來了。


    “什麽事?”


    “您跟陛下……晚上……晚上都幹些什麽?”


    聽小葉這麽問,兮子臉上一紅,說道。


    “我是她妃子,還……還能幹什麽!”


    “是……是……嘿嘿。”小葉傻傻地笑,本想問女子之間要怎麽做那些事情,卻害怕兮子收拾她,終而不再問了。


    反倒是兮子的神思,又飄去了那無數個溫暖的夜晚。


    實際上,林輝夜每次迴到寢宮都已經很晚了。她迴來以後第一件事一定是找自己,尋到自己後,便哄自己睡覺。她會親自鋪好床鋪,讓自己躺在裏麵,為自己掖好被角。而後……而後啊……她便在床邊點一盞青燈,靠在床柱上看書。她的側臉總是很美的,籠在燭火的光暈中,即寧靜又溫柔。


    自己就這麽看著她,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偶爾夜裏醒來,兮子便發現林輝夜也睡了,她輕輕枕著自己的肩膀,蜷著身子,唿吸均勻,就像一個小孩子。


    “輝輝。”兮子望著她的睡顏笑,偷偷摸摸林輝夜的臉頰,而後起身替她熄滅床頭的燈。


    輝輝。


    這是兮子的秘密。


    她給林輝夜起的名字。


    裏麵……充滿了她那份為數不多的寵愛。


    與林輝夜纏綿的那個夜晚仿佛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鏡,遠的就如天邊的星辰。但她並不遺憾,也不焦躁。


    如是……就像這樣留在林輝夜身邊。


    她林兮子,此生足矣。


    林……兮子。


    兮子笑。


    還記得剛遇見林輝夜的時候,她問自己可想擁有一個姓。那時的自己對林輝夜充滿抵觸與恨意,自是不願意冠上這個姓的。


    可如今……


    她想要,卻也不知該從何開口了。


    唯有在心底,默默冠著這個姓氏,好像在告訴自己,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我的“夫君”是林輝夜啊。


    天下第一,最好的“夫君”。


    兮子就這麽一路甜著來玲瓏殿,然後再也笑不出來。她一路推開守門的侍衛直奔殿門而去,那些侍衛見是兮子,都聽話的讓路了。兮子是誰心尖上的人?他們全部都心知肚明。


    “這……這……這這這……”先不說兮子,就連站在一邊望著眼前之人的小葉都口吃了。


    眼前的女人散著頭發跪在玲瓏大殿前那綿長的石台上,她的嘴角黏著鮮血,眼神冰冷且銳利。


    這眼神兮子見過,在林輝夜迎接赤國使者的宴會上。


    然而……更讓她熟悉的時麵前之人的容顏……


    這……簡直是……


    與自己九分相似了!


    “你……你是誰……”兮子顫著聲說。


    心中某塊巨大的恐懼悄然降臨。


    果然……果然是這張臉……


    “皇妃娘娘何必在意我是誰。”趙明河望著麵前這張朝氣蓬勃的臉,忽而笑了。她眉眼彎彎,俏麗之色悄悄流淌,竟讓兮子失神了。


    “我……我怎麽能不在意!你的臉……是怎麽迴事!”兮子怒斥趙明河,以此掩蓋心中的恐懼。


    “這臉是天生的,爹娘給的。”趙明河還在笑,她抬手擦掉自己唇角的血跡,站起來。“皇妃娘娘叫我如何解釋?”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小葉……小葉你說……這不可能……”兮子後退,差點退到小葉身上。


    小葉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動。


    “皇妃娘娘若是來看陛下的,就裏麵請罷。”趙明河道,一步一個台階,迎麵朝著兮子走來,而後與之擦肩而過。


    “等等。”知道這個女人要走,兮子道。


    趙明河站定。


    又聽兮子繼續道。


    “你可是……趙明河麽。”


    然,迴答兮子的卻是一聲輕笑,再迴頭,哪裏還尋得到那女子的影子。


    既然尋不到那個女人,兮子便暫且不能追究,此刻,她心中隻剩下了處於玲瓏殿某處的林輝夜。


    然……今夜真是一個多事的夜晚。


    兮子想。


    卻並不後悔出來。


    甚至……當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林輝夜後,她的這種心思就更加堅定了。


    “林輝夜……林輝夜!”


    看見林輝夜的時候,兮子的眼眶就濕了,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那個人身邊,將她抱在懷裏。林輝夜的頭被她的胳膊支著,卻向後仰,一點力氣都沒有。若不是兮子從她的鼻尖探出一點點氣息,恐怕真要以為眼前這個人已經死了。


    兮子就見懷中的林輝夜額前全部都爛了,血肉模糊的,就像她剛剛曾經給人磕過頭似的。


    可是……可是她要給誰磕頭?!她在祈求什麽???她可是林輝夜……是……一國之君……是……這個世界上自尊最盛的女人!!!!


    “是誰……是哪個混賬!!!!????是……趙明河……是趙明河!!!她怎麽能……陛下……陛下如此愛她……她怎能!!!!!”


    兮子跪在地上,抱緊林輝夜,大吼。


    她隻感覺鼻腔酸澀極了,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一臉,心更是疼!


    “娘娘……傳……傳禦醫麽?”


    “傳……”兮子壓住哽在後頭的一口氣,低聲道。“即刻就傳!”


    庸然暗殺磐朝皇帝林輝夜的傳言一夜之間在舉國上下傳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


    赤國的使臣出使失敗了。談判已經破裂。


    赤國與磐朝將要開戰了。


    且……此乃史上絕無僅有的,惡戰。


    然……開戰歸開戰。使臣卻不得斬。這樣的風俗聽上去似是溫文爾雅,君子風度。但知情的人心下是明白的,隻因為一個人的一句囑咐。他們磐朝,放走了最不該放走的人。


    趙明河迴到赤國的時候,林解語正在澆花。溫暖的陽光落在那一襲白衣上,顯得既舒適又溫暖。趙明河望著這光景笑,生活,本該是這樣的。


    “迴來了?”林解語停下手中的動作,迴頭看她。


    “嗯。”趙明河點頭。


    “可要跟我迴靈犀?”林解語笑,笑容裏盛著陽光。


    “戰爭結束後,我同你迴去。”趙明河答。


    林解語不再說話,隻是站在陽光裏看著趙明河。


    趙明河不懂林解語眼神中的含義,隻得問。


    “怎麽了?”


    “沒怎麽。”林解語輕聲道,而後走到趙明河身後,若有所思的瞧。


    “在看什麽?”趙明河迴頭過頭看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我在看你背後的鎖鏈。”林解語將手搭在趙明河的肩頭,淡淡道。“它們靜靜的交錯著,卻這樣重。明河,你要……何時丟掉它們?”


    何時?


    趙明河凝眸,也不知在看著哪裏。


    很快……


    很快罷。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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